可是谁都没想到,最终闹腾起来的不是世子爷和世子妃,竟然是一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芸姑娘。
家宴散去之后,齐思芸专门派了身边最得力的楚嬷嬷去打探消息,当从楚嬷嬷口中得知纳妾五人的消息是郁阳天亲自吩咐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屋里呜呜咽咽哭了一场之后,能摔的都摔了,派人多次告知了郁阳天她情绪不稳定,也没等到郁阳天的探视。
郁阳天心里是有气的。
其实世子妃掌管王府和世子府,对郁阳天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这代表着王爷已经将家业托付给他,足见对他的重视。只是,一想到阿诺的那一纸家训竟然越过了他,直接交给王爷,他的心里就像窝了一团邪火,怎样都觉得不爽。
他很想将阿诺叫过来,骂一顿出出气。
他甚至能想到,阿诺会以怎样倨傲的态度对他讲:世子爷难道不记得了吗?王爷可是刚刚吩咐过,对阿诺不满就是藐视王爷。
他恨恨地扔了手中的毛笔,墨迹四溅,将刚写好的一帖字全都毁了。
真是小人得志的嘴脸。郁阳天暗暗唾骂一声,才走出静悄悄的书房。
门外,只见楚嬷嬷一脸焦急,此刻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扯着郁阳天的衣摆跪下:“求求世子爷救救姑娘,姑娘她……她一时想不开,拿着剪刀要自裁,奴婢们劝不住,还请世子爷劝劝她。”
郁阳天眉头一皱,大步流星往思芸园走去。楚嬷嬷连忙爬起来,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思芸园很热闹,从未有过的热闹。
“你们不要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女子尖锐的哭声传的很远,郁阳天隔得老远都能听到,步子不禁又快了几分。
“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寻死觅活了?”听到郁阳天问话,楚嬷嬷自然不敢说齐思芸是因为知道郁阳天要纳妾五人情绪激动,要跟郁阳天讨要说法来了,只含含糊糊说,“老奴也不知道,姑娘从家宴回来之后就哭哭啼啼,然后就闹得厉害了。”
经楚嬷嬷一提,郁阳天才想起之前有通报说齐思芸哭了摔东西了之类。他只当齐思芸闹了别扭,没想到竟然要死要活。
她父亲死的时候,她不吃不喝闹过一次,这一次却是为了什么?郁阳天有些莫名。
这么些年了,他似乎已经忘掉,齐思芸会有脾气的。
郁阳天刚到院子前,就看见了阿诺。
看样子,阿诺是来了有些时候了,一直处于静静观望中,等到齐思芸实在闹得累了没力气了,才淡淡开口:“闹够了就歇着吧。你也不是小孩子,闹得没完没了是给谁看?”
齐思芸软软的嗓音有些嘶哑,却还在挣扎:“让我死了,你们别拦着我。”
“世子府刚刚举办过酬神会,不宜见血,你若真想死,一把剪刀大概杀不死你自己,不如我让人给你准备一杯毒酒,这样才死的利落。”阿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轻飘飘的话语在天色昏暗的院子里飘荡,如同索命的符箓,硬生生让人打了个冷颤。
齐思芸瞪大眼睛,惨白了脸色。
她压根不想死。她不敢再闹了。
“世子爷来了,快让开,世子爷来了。”随着楚嬷嬷的喊叫,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齐思芸的眼泪就如同开了闸门的水管,汹涌而下。
郁阳天一眼望去,只看见阿诺坐在轮椅上,被人群包裹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齐思芸被两个婆子架着胳膊,哭得肝肠寸断。
“怎么回事?”郁阳天沉声发问。
他的第一直觉就是阿诺欺负了齐思芸,这样问来,很有论罪处罚的意思。
“天哥,世子妃要,要赐芸儿毒酒喝。”齐思芸说的那样委屈,就如同此刻一杯毒酒已经摆在她的面前。
阿诺很随意的点头:“我觉得芸妹妹用剪刀自杀的方法有些笨了,剪刀并不锋利,若是杀不死自己还落下病根,可得一辈子受着。不如一杯鸩毒,死的干净利落。不过,既然世子爷来了,这毒酒怕是不用我费心了。小素,我们走。”
她就这样施施然从人群中穿过,唇角划过一丝弧度,似乎是嘲讽意味更浓了。
“看来郁阳天对齐思芸也不是多么上心,我都来了这么久,他才过来。”阿诺似乎自言自语,小素听到耳朵里,晶亮的眸子又亮了几分。这样的好消息,她自然要抓紧跟小瑞她们分享。
若是阿诺知道,郁阳天是因为跟她窝了气才忽略了齐思芸,不知会作何感想。
思芸园里,随着阿诺的离开,围观的众人也都知趣的走了。齐思芸哭倒在郁阳天怀里,嘴里反反复复都是一句话:“芸儿以为天哥不要芸儿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郁阳天的拍拍她的脑袋,声音温和。
“世子妃好凶,说起毒酒都能那么淡定,芸儿看见她,觉得有些害怕。”
郁阳天忽然就想起阿诺嘴角的那抹轻嘲,似乎早就看穿了齐思芸的把戏,陪她玩一场罢了。亦或者,是在嘲笑他独宠一个只知道喧哗取宠的白痴?
那一纸家训,将她幼时冠有的惊才绝艳之名演绎到极致。这样心思玲珑的人儿,恐怕是连男子都不及万一。
“她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我在这儿,她不敢让你喝毒酒。只不过,以后千万不能寻死觅活知道吗?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就行。”郁阳天温言相劝,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烛光下留下阴影,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眸子。
“芸儿记住了,芸儿只是听四皇子说天哥要连纳五人,以为天哥不要芸儿了。”齐思芸抬起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郁阳天一笑,伸手摸摸她的脸:“哭得像个小花猫一样,抓紧洗洗干净,早点休息吧。”反反复复听到齐思芸提及同样一句话,郁阳天忽然觉得有些厌烦。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了。”见郁阳天起身要走,齐思芸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眼睛里又开始水意弥漫。郁阳天只是微微点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这是曾经屡试不爽的招数,竟然越来越不管用了。看着人去房空,手上的温度一点点褪掉,齐思芸泫泫欲泣的脸上忽然多了一分怨毒。
凭什么世子妃这样说她,郁阳天都没有半分责怪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