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之养化,无物不融,净衣咒!”绯雪念唱法诀,战团中瞬时荡起一阵迷迷风沙,她又在咒法中加了三层鬼遁术——这次逃遁必须万无一失。
风沙散去时,小街上早没了两人的身影。他们已逃到小客栈后的树林中,一时间煌灿也未追来。
丞焰靠着树坐下来,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啊好险好险,总算逃出来了,还是美女姑娘的临战经验丰富啊,本大爷佩服佩服!”
“闭嘴!”绯雪纸伞一扫,伞尖正点着丞焰的鼻尖。丞焰正欲起身,被她武器一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靠着树蹲着。
“你刚才又在发什么疯?想跟你的剑一块自杀么?”绯雪恶狠狠瞪着丞焰,已经动了真气。丞焰在沐雪伞扫过的冰风中打了个寒噤,没有回答。
“我在问你话!”绯雪杀气更盛,丞焰却戏谑得笑道:“别这么担心嘛。别说伯父他不忍伤了烈焱谷唯一的传人,就算他真的使出十成真力,也未必能奈我何!”
丞焰说着一手小心翼翼向衣内摸去。绯雪不由一惊,难道这小子身上有什么护体至宝?他是如何得来的,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丞焰慢慢将那东西从怀里掏出来。竟是一轴画。他接着慢慢将画轴展开。随着画中的东西渐渐明了,绯雪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这臭小子居然……
“砰!”一伞结结实实正中丞焰手腕。他鬼哭狼嚎着把画轴跌在地上,一面呻吟着,仿佛真的受了重伤一般:“美女姑娘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我卿丞焰的确比常人聪明些,急中生智想的出这般锦囊妙计——你也不用这么嫉妒本大爷吧?”
“还有脸说?你竟敢偷我的东西!”绯雪怒指着地上那幅画,那不是她在妖界之时在梦书阁所得的青荷画像,却又是什么?
“偷?没有没有!本大爷只是暂时帮你收着而已。”卿丞焰揉着手腕站起来,一面凑近绯雪道,“哎,你说伯父看了他昔日相好的画像,心中柔情一动,下手自然就没有那么重了。说不定……说不定你伤他腿的事也可以既往不咎!”
“胡说。”绯雪弯腰捡了画轴,拍去上面的尘土。这张美人的脸别说男人看了,就是绯雪看了也是心生怜惜,杀气全无。
她嘴上仍说道:“我说这画像更会激起煌灿对妖物的仇恨,他没准会立刻杀了我。”
“才不会!”丞焰劈手夺过画轴仍掩在自己怀里,一面谄笑着说道,“本大爷决不答应!”
“你好大的口气。他双腿若不废,修为与水之守护原在伯仲之间。他要杀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绯雪继续向前走着,丞焰急忙跟过来:
“好了好了,要是本大爷真那么没用,就干脆替你去死啦!”
绯雪低着的头猛地一抬。她有些不可置信得看着丞焰,只是一眼,她就被他真诚地像开玩笑似的眼神击败了。
“你混账!”绯雪真想一掌拍死这个只知胡言乱语的家伙,她的脸涨得通红,那一掌却按了下去,没有拍出来。
你这个混账,你这个混账……
绯雪一路跑开,她慌不择路得逃着,丝毫没理会背后丞焰的叫喊。
卿丞焰,我不允许你牺牲,我绯雪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用这种愚蠢之极的方法去解决问题。
“以后如果谁敢在我面前提牺牲二字,就给我滚,滚的远远的,永远别回来!”
“你不是让我滚吗?怎么变成你自己跑开了?美女姑娘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都快疯了啊啊啊……”
当夜丞焰在客栈大吃了一顿,却没有喝太多酒。翌日清晨他醒来时,却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碗解酒汤——正是绯雪亲手做的。
妖婆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还是挺会关心人。丞焰捧起那碗汤,粉红色的花冠在浅紫色的汤里沉浮着,看着赏心悦目,喝着也是满口甘沁。这估计是她唯一会做的能入口的东西——可却不知她是在哪儿学会的。
正在这时,绯雪却推门进来了。她总是这样,心情好的时候敲门,心情恶劣的时候踢门,心里沉重抑郁的时候,却会像这样轻轻推开……
丞焰心里咯噔一下。他捧着汤碗没有喝。难道自己昨天那些话真的说错了?
“美女姑娘早。”丞焰笑嘻嘻地,就要把汤碗搁在桌上。
绯雪没有回应,只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丞焰急忙把正在下落的汤碗往怀里捧去,苦笑着道:“可是,可是我昨晚没有喝醉呀……”
绯雪还是不说话,那只抬着的手没有放下。
“啊好好好我喝,我喝还不行么。”丞焰只得捧着药碗一饮而尽,淡淡花香余味不绝,其实真是好东西。
“花糖浸是能提升灵力的仙药。你当真以为它只有解酒的功效?”绯雪这才在桌边坐下,神色终于比刚才稍好了些。
“花——糖——浸……”丞焰在绯雪身边坐下,她知道绯雪越是生气便越不能哄她,这一点可是跟棠雨绝对不同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解酒……呃仙药的名字,很好听嘛。美女姑娘自己取的么?”
“不是。是我师父。”绯雪仿佛不想再提这件事,低下头去。
美女姑娘还有师父?那这师父一定来头不小,一定是天上的仙人!也只有仙人,才能做出这么灵效绝妙的药来。
丞焰且将猜测放在心里,转移道:“咱们还是往海棠山庄的方向走?天亦那小子不希望我们找到他,不一定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路线。”
绯雪微微阖目。昨天在街上猝不及防遇上煌灿,丞焰又那么一闹,接着还说了那么些令绯雪不舒服的话……
真是让她有些心乱——差点失去判断能力了。
“依我看——”绯雪妙目一张,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们都错了。天亦那小子还不曾离开歌城呢。”
“棠雨给他那根解语簪,让永安当的景大侠给扣下了。你说他可能空着手去海棠山庄么?”绯雪与丞焰步出客栈往当铺走,一面解释。
“永安当,景大侠?你说的该不会渝州城首富景、景天吧?”丞焰对这位景大侠可是久仰大名,他也流着口水赞叹道,“他可是全灵州最大的古董收藏家,什么玉双龙首璜,玉蝉出牙环,蟠纹古镜,这样传世的珍宝全都收在他当铺里!那可是价值连城足够本大爷吃喝好几辈子的啊!”
“你怎么就惦记着他有钱?”绯雪白了他一眼,不过丞焰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解语钗可抵不上景天任何一件藏品的万一,他偏偏扣下簪子,究竟是何意?
“看来我们得去会会那个景大侠了。”绯雪远远地已经望见永安当的匾额,笑容在春风中舒展,“我倒要试试,他的绝技倾国银弹波和镇妖剑,是否真有那么厉害。”
当铺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绯雪一壁走一壁听着店内伙计热火朝天地喊着行话,心下盘算着对付景小楼的办法。要过他那一关,也非易事。
“哎,美女姑娘,你看那不是歌社的小丫鬟如儿么?她慌慌张张地朝咱们跑过来了。”丞焰一手指着前方,那个鹅黄衫子的小姑娘正是如儿。
看这丫头煞白的脸色跑得发颤的膝盖,必定没有好事。绯雪摇摇头,今天这永安当是去不成了。
“绯雪姑娘,丞少爷,家,家里……”那小姑娘跑到绯雪脚跟前,踉跄着几乎要跌倒。她扶着腰喘了半天,才咳嗽着说道:“家里,不好了!”
杨花歌社不管是伶人,乐师,舞师还是丫鬟小厮,凡呆到一年以上的都爱把歌社叫做“家”。他们的确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绯雪初到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一把握住如儿的手,急问:“怎么了?不要着急,你慢慢说。”
“姑娘,有三个人,三个受伤的人闯进家里,嚷着要见若晴姐姐!”如儿的手被绯雪握着,好容易镇定了些却又掉了眼泪,“他们蛮不讲理,打伤了流姐姐和小恒哥!”
三个人,受了伤?如儿这丫头每天窝在歌社里,对外面的人事一概不知,现下遇了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绯雪脑中稍稍一回想,便将整个因由猜了十之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