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也很想在黑暗中与你来一场完全不知晓彼此的对决。”天亦的口气缓和了下来,“不巧的是,你已经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谁。”女子声音懒洋洋的,不过她的出现好像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幽冥地府镇守喑血殿的地座使,以高超念力闻名。也不知我猜得对不对?”天亦说完,只听那女子哂笑道:“看来寒逐风那老东西没少跟你说幽冥地府的事啊……不知他有没有提过,他曾是我绯雪的手下败将?”
天亦心道果然没有猜错,平复下心中百般推测,也抱着肩笑着回答道:“师父自然说过绯雪姑娘不仅念力高深莫测,土之术法也是臻入化境,在冥府妖王四座使中名列第一。不过么……”
天亦没有说下去,五指悄悄拢上月神剑柄。黑暗中绯雪的声音也终于显露出一丝不耐:“不过什么?”
“不过,屠魔圣战的那十三年中,绯雪姑娘却没有率领妖众抵抗四大守护的围攻,而是莫名奇妙消失掉了。”天亦凝神戒备,“眼睁睁看着你的十万妖众白白牺牲啊……”
“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么?未免太过小聪明了。”绯雪声音懒懒的,就如同听别人的事一般漫不经心。
天亦只道这绯雪要以说话引开自己注意,伺机出手。绯雪却话锋一转,说道:“你救棠雨两次,我倒真要谢你才是。”
这话说得大大出乎天亦意料,他以为绯雪不过是要来个斗转星移,反过来诌几句话来激怒自己;怎知她反而谢起自己来,话音真挚诚恳,丝毫不像作假。天亦心下一滞,握在剑上的手稍稍松了。
“谢我?为什么?”天亦问着,只见暗处红光一闪,定睛看去,竟是一颗灿如美玉,大如雀卵的半透明石头在闪耀着微弱红光,正是火神灵石;而托着火神的凝脂玉手更是皓白莹润,美不胜收。
“因为我与棠雨是姐妹,你救她一命,我如何不感激?”绯雪说着,红光照耀下她一张香培玉琢的俏脸,宜嗔宜喜的神容,翩跹袅娜的身段,无风自舞的红裙,如此绝世美貌,仙人灵姿,天亦看了,心中不能无感。
只是她这仙人一般的风流态度,不知怎么竟染上一股魅惑妖气,与她形貌格格不入。天亦被她美色惑住,半天才回应过绯雪所说的话:
“姐妹?棠雨今年不过十六七岁,如何能有你这个千年老妖做姐姐?”天亦反驳中故意将绯雪称作老妖,绯雪听了也不生气,秀眉一扬,似笑非笑道:
“幽冥之事,虚无缥缈;转世轮回之说,你们灵州人也是无可佐证。”绯雪五指一拢,将火神合在手里,“我今日不杀你,权作你救棠雨两次的谢礼。再次让我遇见,咱们便要兵刃相见了。”
天亦心道我救棠雨两次,你也该放我两次,怎地下次见面就要生死相搏?未等天亦话出口,绯雪气息已经消失,只在绯雪原先站立的地方腾地冒起一股冲天大火,几欲将黑夜烧做一片火海。
天亦急忙抽身后退,只见烈火,蓦地凝作一股火刃,在黑暗中渐渐割出一扇门的样子,如果从中穿入,不知会见到如何光景……
我在……哪里?
花香软腻,如蜜糖般腻住人的眼皮,叫她睁不开眼。她似乎在梦中,又仿佛还醒着。
她感觉到点点花瓣痒痒地拂过自己的手背,这仿佛是一个寻常的午后,自己在家里后院的亭中沐着春风,睡着了。
“醒醒。”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叫她。听了这一声,棠雨几乎被缝在一起的眼皮陡然挣脱了命运之线,迷茫的眼神在四处扫视。
她真的在家里!在海棠山庄后园的嚼蕊亭中,薄如蝉翼的霞影纱帷幕长及垂地,粉色的海棠花瓣揉碎在青草地上。而她伏在亭中的石桌上,看着一个红衣女子远远朝自己走来。
“是你在叫我?”她想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女子渐渐走近。直到她站在帷幕之前,面对着棠雨,一朵垂丝海棠翩然落在她绛红色的长靴上。她的两条腿修长精致,长及脚踝的黑发以菡萏帕挽着,红如樱颗的嘴唇在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