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轻仙已经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张脸变得死灰一般,好在眼神犹自清亮。
她咬咬嘴唇,仿佛拿定了主意,水袖一扬,化作水云托起天亦,急向微澜宫方向飞去。她一面勉力念咒使水绸裂做箭雨,直射空中黑气的源头。
空中的黑源似乎被水箭射中,连同漫天黑气也微微震了一下。那个声音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潋滟的高徒能撑到什么时候……”
此刻天亦已被水云载着飞了老远,他听着三人对话已是一头雾水,只道高空中那团黑乎乎的就是爹娘口中提过的“妖魔”。可以前爹娘不是也说过,他们所住的这废宫有仙家宝物庇护,妖魔根本无法闯进么?那妖魔说的“金魄”、“灵石”又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没听爹娘讲过呢?
天亦自幼住在这上不着天,下不接地的悬空废宫中,与世隔绝,只知道自己一家人是到这里来躲避那些打打杀杀,其余恩仇故事,父母绝口不提,他也就一概不知了。
不过他小小的心中也早有疑惑:这个废宫这么高,父母是怎么上来的,难道他们会飞?还有父亲从不离手的那把剑,为什么父亲总在夜深难眠时,对着剑说话呢?
天亦的脸被夜风吹得通红。他又一次捏紧了手里的剑穗,种种疑团一时涌上胸口,让他不能呼吸。他紧紧盯着与黑气战成一团的两个女子,也许,只有问问她们了。
绛霄废宫的夜空终于不再宁静。融于夜空的黑气侵蚀着水绸冰箭,纠葛成一张暗亮交织的网。
黑气随着呼吸流进轻仙的血液,她的双眼已经失神,完全没有看到一片水云正缓缓飘向黑气之源。
“孩子,回来!”净容已经撑起一道水盾,将数道黑气弹开,向乘着水云的天亦追去,“危险,快离开那儿!”
只见小天亦已由趴在水云上变成双脚踏云,真不知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御云的。黑气之源见到气势汹汹的天亦,也是暗暗一惊:“呵,小鬼,你靠我这么近,不怕死?”
“你是妖魔?”天亦眼中的星芒一闪,微微灼痛了黑气中的人。
他说道:“哼,怎样,你这样一个小毛娃子,也想除我而后快么?”
“你放了她们!”天亦突然冲着那黑源大喊了一声,稚嫩的童声吓了净容一跳,刚才面对她时还温柔乖顺的孩子,现在像是个小大人。没想到他年纪虽小,竟这样“义气”……用事,真叫人好气又好笑。
黑源似乎也微微吸了口冷气:“小杂种,等你爹娘交出金魄,我自然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说着一道黑气袭来,死死掐住天亦喉咙。
净容大惊,现在只要这操纵黑气的人稍不顺意,就可要了天亦的性命。她于是怒喝道:
“妖孽,你敢动这孩子分毫,得先问问我们微澜门的‘问心水箭’!”她一面单手结印,一道寒气渗骨的玄冰寒箭在空中凝成。箭羽处雪花飞舞,箭头处淬有水毒,这一箭穿透过去,中箭之人先中剧毒,而后心肺冻裂。这样狠毒的招数在温和的水系仙术中实不多见。
箭未射出,天亦双手紧扯缠在咽喉的黑气,脸虽涨得通红,嘴里仍说着:“什么金魄,我不知道……我讨厌,讨厌你……咳,快把她们放……”
黑气又紧了一圈,天亦再也说不出话,呼吸也越来越困难。问心水箭似乎被黑气阻挠,只怕射到黑源中时,已经慢得可以一手抓住。
黑源中的人没有再说话,仿佛已经准备欣赏这结束的绝美画面。
天亦挣扎的双手终于颓然落了下去,同时滑落的还有他手中的银白剑穗,沾着他满手的汗水,坠向了万里苍穹……
如弥留时的幻梦一般,天亦仿佛又看到了他的父亲。似乎也是这样的夜晚,银白色的冰丝剑穗如流萤般飞舞,剑影如月光,将彻寒的空殿照得如冰皎洁;而他的母亲,就如夜风中一枝娇柔的白梨花,笑容那般明艳,眼神那般坚强。
在孩子心中,他们应当是这世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