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晴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自己也想看看,泱璇的真容长得是不是和面具很像。
可是若晴却失望了。随着那精致的面具被移下来漂在水面上,泱璇的脸也暴露在若晴眼前——
那张脸被强大的真气和紫光所笼罩,若晴什么也看不见。
“你怎么知道?以你的能力原不可能查探到潋滟真实修为的。”泱璇掬起一捧紫色的水,任它从指缝慢慢渗下,“也许她根本就是在骗你。”
“师父不会的。”若晴缓缓答着,没有丝毫停顿。
紫光飞舞,牵动了一潭星子。
泱璇捏紧了小小的拳头。他又一字一顿得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伤害你的手,其实是在保护你,好叫你不被潋滟利用?”
若晴点点头。她笑了笑,笑出了声。
“哼,你们这般愚蠢的人类,根本无法猜出我的心思。”泱璇拳头在水面狠狠一砸,水花溅起,却不曾沾湿他的衣服。漂在水面的面具随着水波飘荡开去,如同水塘跳动的心。
“好。如果你不怕死,难道你也不怕失去你哥哥?”泱璇阴险得笑着,这话对若晴来说,无疑比暗血凝脂更毒。
水面上的紫光盘旋而起。若晴抬头仰望着它们,开始怀疑它们是不是要飞上天去,变成星星。
“不会的。”若晴手心再度水光晴好,“我只会为哥哥而勇敢。无论多久,多难,我都会保护好我自己,等着他回来。”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谁都不会有事。”
柔弱的声音,如同这黑夜里的水光,柔软到不可捉摸,就算用指尖触碰也害怕会伤到它。
这就是这个女孩全部的信仰。她注定要为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
“你为何如此肯定?”泱璇嗤笑着,他还是生气了,“你的敌人不会杀你,你最信任的人不会背叛你,你最爱的人也不会离开你——”
“你究竟是——!”
只是因为我相信啊。若晴深吸了一口气,夏天的夜风让她觉得无比清爽。她却没有发觉,湖面上浮起的紫光正在向她靠拢着,如同射落地面的月光,静静地回归它们的本体……
若晴与水精,已经开始合体了。
怎么会?潋滟明明只将水精寄存在若晴体内,怎么天下真有如此机缘巧合之事,水精竟已认若晴为主?
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小手一扬,白玉面具已经重新戴回脸上。于此同时,一只白色的小纸船——正是那日在荒村野店攻击天亦那只,也从他宽大的袖口中飞出,悠悠浮在水面,向若晴游去。
极慢。谁会料到这世间最匪夷所思的术法,竟如无知顽童的游戏。若晴注视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船,只觉心神荡漾不定,魂飞魄眩,根本无力为自己张开防护!
极快。谁也不知泱璇会利用这只小船做什么,但自脚底而生的寒气已经急速贯穿了若晴的身体。她体内的水精灵石仿佛被那寒气冻住一般,根本无法发挥法力,保护主人。
水精注入若晴体内才不过三月,不像金魄灵石已经与天亦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可以做到人与石气息相通,心意相随。泱璇此招若能奏效,水精也只能乖乖脱离若晴的身体,另择新主。
若晴眼前只剩无数五彩光线在飞舞。那条小船摇摇摆摆着离她越来越近,她却连惊恐、后退、呼喊都无法做到——
看似轻盈,却满载着亡魂的小船。越是纤弱,便越不能轻易被摧毁。它召唤着若晴体内蠢蠢欲动的魂魄,几欲将它吸过来……
“咻——”是流星划过的声音。一金一白两道强光在暗色的夜空亮起,泱璇不由微微一侧头。
真的是流星?那蓝焰燃烧的光球摩擦撕裂着空气呼啸而来,砸落若晴的脚边。若晴的白纱裙随风张开,她精神为之一振。
而那条小船也停了下来,尖尖的船头正好触着它未能抵达的岸。
若晴惊讶得看着她眼前的蓝色火球。那蓝焰中燃烧的不正是——月神剑么?
是哥哥!哥哥来了!
“哥哥,晴儿在这里!”若晴将手拢作喇叭状,竭力冲天空呼喊。她欣喜的眼睛如天上的星辰——她看到了!那金色的光束正冲破夜的紫雾朝自己飞来,她能感觉的到,那的确是哥哥!
那白衣的男子,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眼含笑意,俊逸无双。朝思暮想的哥哥,终于出现在了若晴的眼前。
若不是此番别离……我怎知道我会这么想你,这么牵挂你,这么离不开你……
眼泪模糊。若晴几乎不知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紧紧握住哥哥的双手。他黑色的眸光,她这一生都享用不尽。
“妹妹。”天亦叫着她,也是百感交集,“这些天来,你过得可好?”
“晴儿很好。”若晴点点头,虽然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我很好,很好……”
若不是此番别离……我怎知道,我对最亲近最熟悉的你,也会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天亦只是紧握着若晴颤抖的手,月神剑在他心意控制下自动从地面拔起,飞悬在空中。他向水塘看去,只见漫池荷叶田田,水光澹澹,泱璇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那只小纸船却只是湿淋淋的倒浮在水面上,如同被顽童弃置的玩具。
“晴儿没事就好。对不起……”天亦目光忽转暗淡,“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若晴使劲摇摇头,她望着天亦,这未散的紫光,恬淡的夏意,熏暖的荷花,都已不在她的眼里。她看着天亦的时候,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他,再没别的任何东西。
“不,晴儿现在真的好开心,真的……”若晴说着,天亦的手已经抚上他的脸颊,帮她擦去眼泪。尽管她没有注意到天亦眼中彻骨的悲凉——
曾经那个人,他也为她这样擦过泪,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若晴没有注意到。天亦的手触摸着她的皮肤,却已经安慰到了她的灵魂。
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天亦总是牵着她的手,走遍漪沦山的每一寸草木。那时若晴就觉得她是跟神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而现在她更加确定,他就是她的神明。她只相信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神明指引着她的方向,她一直都没有走错。
若不是此番别离而又重逢,我怎会知道,在这世上,我仍然,最爱,最爱你。
她再也忍不住。娇呼声中,纵体扑进天亦的怀抱。天亦的手稍稍有点迟疑,不过他还是欣慰得伸开手,抱住若晴,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一道白光从两人的头顶划过。天亦轻轻扶起软腻在他怀中的若晴,那白光正是疏岚,他抱着依旧沉睡的丞焰降落下来,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苍白。
他的不悦是如此不露痕迹。天亦右臂被若晴紧紧抱着,便一扬左手收起月神剑,冲疏岚微微一笑。
若晴如梦初醒,她似乎刚刚想起所有过往,忙问道:“疏岚公子平安回来了!这是丞焰大哥?他这是——怎么了?”
若晴疾步上前,手中结印便为丞焰查探伤势。蓝光闪过,若晴便点点头道:“毒素并未侵入要害经脉,尚且救得,有劳疏岚公子帮我把他抬到屋里,我必须马上救他。”
疏岚公子。天亦听了这个称呼微微一皱眉,更加诧异得看了疏岚一眼。难道这些天以来,疏岚竟未向若晴表白自己的心意?
看着他三人一同进了房门,既听若晴对于治伤颇有把握,天亦也甚为宽心,独自在外等候。月亮正好渐渐落下,片刻之后,疏岚便也从房中退了出来。
天亦靠着廊柱,单腿踏着栏杆坐着。疏岚就站在他身边,屋里静静的没有声音。天亦沉默一会儿才问:“疏岚兄居所中可有好酒?”
疏岚一愣,随即白袖轻拂,手中凭空托出一个酒坛子来,掷与天亦:“那是自然。亦兄,请用。”
“多谢。”天亦拎起酒坛便仰脖豪饮。看这架势,谁能知道他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
天亦活了下来,吹尘却并没有死。在纯法力较量的后半段中,金魄发现吹尘只是成为妖王宿体,土意并不在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