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姜齐离去的背影,章秋惠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是今天叹的第几口气了,反正挺多的。
人生无常,初来这时代,她很是惶恐,等渐渐的站稳了脚,尤其是家里置办了产业,她以为能够平稳的过完一生。但是,那高高在座的皇帝老儿,很显然不会这么的让人轻松。这不,作的已经承平数十载的大齐王朝波涛汹涌,连累了广大老百姓生来死去、朝不保夕。
唉!眼神回转,想着在厢房休息的姜嫂子。她真是,命苦。那么疼爱自己的阿娘以及相处很好的妯娌,都因为丈夫小妾的一句话,做了刀下魂。也难怪姜嫂子会沉闭了自己,太心痛了。
怪责于自己不能早点解决了那个妾,害的娘家被贪财的海贼光顾,家里十多口人死于非命,存活的只有被藏于荒井的三岁的七公子。田家几代辛苦经营所得,皆在一夕之间被掳掠一空,海贼临了,还放了一把火,将白墙青瓦的上好三进宅子烧了个精光!
难,生活大不易。朝令夕改只是帝皇的一句话,可能早上欢欢乐乐的吃着饭,到了下午,一道不能违的旨意就要了大家的命。在这样的年代,你就算位极人臣,那也是一点安全也无,只要皇帝不高兴,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章秋惠越来越希望离开这儿,去那正在建设的小岛,过上一段自由的日子。
次日,一早,章秋惠叫来了管家,吩咐道:“你去乡下一趟,将大少爷和三少爷请回来,告诉他们,贺丘道的朋友到了。”想着将儿子叫回来,陪着齐哥儿说说话,开解开解。有些话,她们大人说了未必听得进去,孩子之间有共同的思维。
厨娘端了早饭进来,刚要放下,章秋惠摇手阻止,道:“摆在昨儿个留宿那几位住的客院,我和他们一起用。”陪着姜娘子用饭,和她聊聊,毕竟不管多么的悲痛,人总是得从噩耗中醒来,沉得越久,受的伤越重。挺一挺,没有过不去的坎。
简单的白米粥,从贺丘运来的,佐菜的是一碟酱黄瓜和腌制的榨菜。另有点心两盘,摆着油条和花生酥。夹了一块花生酥递到了姜娘子的面前,章秋惠认真的道:“嫂子,想开点,这就是人的命数。那贱人添得业数,总有还的时候,你这样,不仅伤了自己的身子,齐哥儿看着,也得难受。”翻遍了村子,也没找到姜老爷的小妾,她生的俩儿子也没见到,想来是跟着海贼走了。
一旬不说话的姜娘子突然哭出声来,呜呜咽咽的,道:“妹子,都怪我,都怪我!早知道这样,我就是离了那家,给那贱人做了正妻又如何,就不会连累了我娘、我嫂子哥哥他们了。那些千杀的,将我们老田家杀了个光,几辈子存的体面都抢了去,可怜我那七侄子,连屋子都没了住!”
放下碗筷,章秋惠走过去,轻轻的拍着她的肩,道:“嫂子,嫂子,安心!这不是你的责任,我听齐哥儿说了,贺丘道被攻陷的府县,只要是稍有资产的,都被光顾了。就算没有那贱人带路,我想······”后面的话没说,意思却透露出来,田家那么的豪富,整个县里都是出名的,怎么可能躲得过?
泪水止不住的流,姜娘子摇头,苦笑道:“怎么会不****的事?没有那贱人带路,海贼不会去的那么早,我阿娘他们有了时间缓冲,就能逃出来。这样就算丧失了钱财,到底保住了命,哪里像现在,和我阴阳两隔,再也不能见面!”
没有和姜娘子探讨不带路会不会结局不一样,因为章秋惠知道,就算说破天,在这时候的姜娘子看,都是她的错,不能够劝得了她。看着旁边坐着的小男孩,也就是那位田家的七少爷,章秋惠道:“你也得顾着这孩子,自己闷病了,谁来照顾他?”
转头看着默默吃饭的田进,姜娘子终于道:“是了,我还有齐儿和进儿要照顾。”不管怎么说,死撑着,也得将进儿拉扯大,他也许就是老田家最后一根独苗了,可不能再有闪失,不然她就算死了也无法面对田家的列祖列宗了。
姜齐偏过头,对着章秋惠笑了笑,无言的说了声谢谢。他这么些天,也劝了很久,基本上是每天都会陪着,想让阿娘恢复过来,很可惜,都没用,还是陆婶子有法子,能够劝得了阿娘。不像他自己,笨的连自己阿娘都不能劝说。
摇头,示意齐哥儿不用如此。章秋惠觉得,齐哥儿之所以没能劝的动姜娘子,并不是他自己认为的笨,相反,就是因为他太过聪明,小小的人儿,一路车马奔波、千里逃亡,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让姜娘子有闲心瞎想。换一个笨的,恐怕姜娘子就不会这样,人只有担了责任,才会不胡思乱想、再多的苦难也得咽下。
齐哥儿吃完早饭,带着田进下去,这时候,章秋惠才小心的问道:“田家真的就没人了?只剩下七小子一人?”田家是当地的豪富,几辈子都是富得,所以人口也不少。光是同一祖父,就有七八个堂兄弟,往前数,更多。按理,也不应该都被杀了。
刚刚哭了阵,现在再提起,反倒没流泪。姜娘子摇头,道:“还留在田家的,都死了。不过,我大哥和三哥好像因为生意的事,去了府城,在家,也没看见。”应该是逃过一劫吧?
本来姜娘子是准备去府城找的,不过她家的齐哥儿却阻止了,说不能再冒险了,还是离开的好,去鲁泰道,那里还没遭海贼。她想着也是,如果光她一人,死了也就算了,可身边还有自己的儿子以及孙家、田家的独苗。连累了他们,她就算死,也不能安生。
看着不安的姜娘子,章秋惠安慰的道:“在府城就好,城墙厚实,兵也是足够,再加上自发组织的乡勇,你两位哥哥定然是安然无恙的。”
“我想也是。”连连点头,姜娘子道。
她现在就想听这种话,也不管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