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涵君见薛云宏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心中迟疑，但是看到某人的目光自从说过那句不用谢后，就从未离开过她的脸，某人的目光温柔，却不失几分灼热。陈涵君本来迟疑来着，被他如此看着，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绯红瞬间爬上了脸。
她问：“五哥，为何如此看着我？”
薛云宏依旧执着，目不转睛，见她脸上红晕若粉颜色花朵盛开，嘴角微抿一下，笑开，“我觉得你很漂亮。”
陈涵君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听到他的话，脸上晕红未散，又添加几分，她抿唇低头，一切动作，尽数落到薛云宏的眼底。
薛云宏笑道：“函君竟然害羞了。”声音不大，透着股慵懒劲儿。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从不害羞一样。
陈涵君抬头剜了他一眼，于是继续错开他的目光，她不敢与他对视，总觉得他的目光很深邃，一不留心自己便会迷失其中，不能自拔。
她忽然想到许多年前，薛云宏来过天启一次，母妃带着她进入明华殿时，她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坐在宴桌后面的少年，少年眉清目秀，微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母妃落座，她便随着母妃
一同落座，等到她再抬头看那个少年时，他也抬头看着自己，他的目光深沉，若是无底洞。她当时有些心惊，好像自己无端的被什么牵引着。
薛云宏见她闭着自己，失神，问她：“在想些什么？”
陈涵君在他问之前已经回过神来，说：“在想着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次。”
薛云宏慵懒的表情，突然变成了惊讶，说：“你还记得？”
陈涵君望向厅外，此时的院中一个人也没有，仅有视线之内的一颗杨柳，长出新芽的柳枝随风摆舞，“嗯，我还记得，我还记得你当时看我的眼神。”
薛云宏身子终于动了，端正的坐直，目光中潭水若得了天光的映照，清亮涟涟。
他应该也是记得清楚地。
陈涵君转过头，问他：“五哥，当初的眼神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薛云宏抿唇一笑，“这个小姑娘到底是谁？”
陈涵君没想到仅是这么简单，有点儿小失落，至少也应该有点别的意思嘛，也不怪她把它当做宝贝一样的珍藏着，思考着。
薛云宏看出她几分失落，便笑着说：“其实，也不全是那么意思，还有这姑娘好漂亮的意思。”
薛云宏说完，觉得这两个意思其实是一个意思，一个是因，一个是果，连在一起，就是一个意思。他略微想了想，又道：“其实，还有一个意思。”
陈涵君转眸看他，他说：“还有，什么时候把她娶回去，当个压床小妾。”
“压床小妾！？”她本来想说‘娶回去，当压床小妾’来着，发现这么说更显得惊讶一些。
不过，她这么一说，深深把那句话的主要的意思，理解偏了。自从有了婚嫁，娶妻纳妾，薛云宏说的是娶回去当一个压床小妾，很明显是耍她嘛。
薛云宏看着犹如火烧到眉毛的神情，轻轻一笑，随意的“嗯”了一声，并不点出。
陈涵抬头眉头就要皱到了一起，随后朝着大厅内望了一圈，见没有人，以陆从敬的口吻说：“老子从不做别人的小妾。”
薛云宏听了她的话，眼底的笑意慢慢的溢出来，他手指轻敲着桌面，看起来漫不经心。他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我改主意了。”
“现在改主意了？”陈涵君这才想起那只不过是他小时候的想法，刚才恼羞成怒的样子，敢情是对着空气说的。不过他说他改主意了。
薛云宏“嗯“了一声，说完依然用自己的十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陈涵君看他这样，也静下来，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问题。其实她神伤来着，他说他改了主意，也就是说他现在并不是喜欢自己了，只是觉得她很漂亮而已。
陈涵君突然觉得，好听话有时比直截了当拒绝的话更加伤人，前面给你一个甜枣，后面就是无尽的苦涩。
但是，自己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喜欢他啊，他又为什么说出这种话。
——
半会儿，薛云宏再次转过头看她，问她：“那你当时看我，是什么个意思？”
陈涵君一直处在神伤之中，伤还没有疗养好，就听到他这么问，自然想不到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有心情思考是什么意思，于是随口一说，“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觉得你的眼睛挺特别的。”
陈涵君说完，吃惊，自己本想随口一说，结果她把她当时的种种的想法，全说了出来。真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主儿啊。
陈涵君见自己全说了，又看见他那一脸了然的神情，索性全说了，“宴中，你不是送了我一幅字嘛？等到宴会结束后，我就把你的字放到自己房间内的书桌上，坚持每天描摹着，这一描，就是许多年。”
薛云宏有一次动了下身子，问出声：“你是说你一直描摹着我写给你的字？”
陈涵君没有太兴奋，脸色淡淡，说：“是的，每一天描摹着你的字，总希望能够和你的字一模一样，结果总是看哪哪儿不一样，有一段时间，我有点儿心烦气躁，写的字完全出了你的风格，而我的母妃却说，我的字进步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薛云宏眸光明亮，说：“是进步了，而且进步了不少。”
“你也这么觉得？”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你的字比我写的好。”
陈涵君有些恹恹，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字比他的好，而是希望和他的一模一样。
薛云宏显然是理解错了她恹恹神情的原因，“你的字的确比我写的好。”
——
会客厅又一次静下来，陈涵君打着自己累了的幌子回房间了，薛云宏也起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
陈涵君一路上乱想着，她有些不能忍受自己被薛云宏委婉拒绝，好像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又回到了深宫里的世界，一个没有未来的世界。
与她不同的是，薛云宏却是眼底含着笑意回院子的，他想，原来她一直是描摹着自己的字，可以这么认为吗？
爱屋及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