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苏和拉布伽一路护送着汉谟拉比,来到他的寝宫门口。按照惯例,侍卫不得跟入,只在门口守卫,可汉谟拉比却低声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人,跟我进来。”
国王的命令自然是大于一切惯例的,两人不明就里,也只好跟着汉谟拉比走进了他的寝宫。
一进入寝宫,莱姆苏顿时被里面的景色给震撼了,这寝宫分明就是一座花园,左右两侧的高墙从低到高,修建成阶梯状,错落有致,每一级台阶都种植着不同的植物,寝宫正中央则是一个四方四正的大水池,平整的地面是用各色的石材铺成各式的拼花,线条简约明快,就是后世的五星级宾馆也不过如此,反而还少了一股浑然天成的意境。
不过汉谟拉比显然不是叫两人进来欣赏风景的,他走到那水池边停了下来,开口说道:“我要你们二人跟我来到这里,是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办。”
一听这话,拉布伽赶紧应声道:“陛下只管吩咐,我一定全力办到。”
汉谟拉比沉默了片刻,说道:“拉布伽,你一直以来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原本打算将这件事情交由你来办,可你今天在大殿上的表现,却令我大失所望。我看莱姆苏倒像是个沉着的人,有意交给他去,但又担心他年少,经验浅薄,这可真是令我左右为难啊。”
听见汉谟拉比对自己颇有责备之意,拉布伽顿时惶恐不安起来,料想是自己刚才在大殿上,一时间意气用事,居然对汉谟拉比口吐抱怨之词,有损他国王的尊严。
可是那也是事出有因,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目中那个英明神武,庄重威严的汉谟拉比,今天居然会当众表现出窝囊的一面,反差之大,足以令人乍舌。
拉布伽的思想激烈地斗争着,窝火交织着自责,一时间血气上涌,闷声叫道:“是!我让陛下失望了!”
莱姆苏看了看一旁忿忿不平的拉布伽,心里暗想:听汉谟拉比刚才那些话的意思,其实他还是想要拉布伽去办这件事情的,否则也不用说什么左右为难的话,直接交给我去办便是了。可究竟是什么事情,不交给其他大臣去处理,而是要贴身侍卫去办呢?
想到这里,莱姆苏忍不住问道:“不知道汉谟拉比陛下原本是想让我们去办什么事情呢?”
“护送那埃兰使节。”汉谟拉比看了看莱姆苏说道:“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满殿的大臣们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我亲自派人护送,恐怕他连巴比伦城也出不去。”
一听这话,莱姆苏和拉布伽顿时哑口无言,刚才汉谟拉比讲话的口吻显得十分慎重,似乎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可没想到最后要办的,居然是这样一件小事,不仅如此,一路上还要看那使者趾高气扬的恶心嘴脸,还少不了被其他巴比伦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想到这个,两人心里都是一百个不愿意。
汉谟拉比见二人都不做声,接着说道:“你们有所不知,现在埃兰的国王名义上是茨帕拉尔胡帕,实际掌权的却是亲王库德祖鲁什,他此刻正驻扎在埃什努纳城,所以那使节此次回去复命,不是回埃兰,而是回埃什努纳。”
莱姆苏大概悟出了汉谟拉比的言外之意,问道:“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我们护送那使节去埃什努纳?”
汉谟拉比眼睛一亮,微笑道:“莱姆苏,你果然聪明。”
莱姆苏趁热打铁地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在大殿上,陛下对那使者百般忍让,都是做给人看的,实际上您是别有所图?”
“哈哈哈哈……”汉谟拉比忽然大笑起来,对拉布伽说道:“拉布伽,你跟随我多年,居然还不如新来才几日的莱姆苏了解我。”
拉布伽面露惭色,却还是摸不着头脑,只好回话道:“我确实不如莱姆苏聪明,嘿嘿,看来我之前是误会陛下了,实在惭愧。”
“这不怪你。”汉谟拉比和颜悦色地说道:“如果连你都能看出来我是在假装谦卑,那反倒麻烦了,又怎么能够掩人耳目呢?”
“嘿嘿嘿……”拉布伽终于释怀,不好意思地抚摸着自己的光头。
汉谟拉比接着说道:“埃兰觊觎两河之地已久,我哪里会不知道?我自从登上王位以来,忍辱负重,励精图治,才让巴比伦有了今天的富强,可要说军势强盛,比起埃兰来,还是略有不逮,若此时就与埃兰开战,并无必胜的把握,万一战败,恐怕会让其他的城邦有可乘之机。”
拉布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看拉尔萨、马里那几个城邦,都不安好心,陛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汉谟拉比又说道:“我在名义上顺着埃兰王的意思来,其他城邦却未必肯,就比如说拉尔萨的瑞姆辛,倘若埃兰和拉尔萨开战,我们大可以静观其变,坐享其成。”
“陛下果然高瞻远瞩,我拉布伽之前真是昏了头,居然会怀疑陛下的志向,可耻啊!可耻!”
汉谟拉比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神情,他看了一眼莱姆苏,却发现他面色凝重,并不像拉布伽那样对自己五体投地,于是心中略有不快,开口问道:“莱姆苏似乎不太赞同我的想法?”
莱姆苏想了想,鼓足了勇气说道:“陛下,请原谅我的大胆。我以为,陛下毋须再忍让下去。埃兰人这次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如果陛下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不但能够打败埃兰人,还能一跃成为两河之地的霸主。”
汉谟拉比看着莱姆苏的眼睛说道:“你讲下去。”
“埃兰人这次入侵两河之地,四处树敌,先是进攻埃什努纳,后又袭击马里的属国拉扎玛,现在居然试图挑拨巴比伦和拉尔萨开战。可以说,埃兰把所有的城邦都给得罪了。”
汉谟拉比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兴奋地说道:“你接着讲。”
莱姆苏清了清嗓子说道:“两河之地,任何一个城邦都无法单独抵挡埃兰人的入侵,但如果结成同盟,共同进退,则完全可能击败埃兰!可如果陛下只是一味隐忍,一则可能被两河之地的其他城邦所鄙视,二则,埃兰人和拉尔萨能够两败俱伤固然好,可万一拉尔萨不敌,被埃兰吞并,那巴比伦岂不是更加危险?”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汉谟拉比皱了皱眉头说道,心里却暗自惊叹莱姆苏的眼光。
莱姆苏见得到了汉谟拉比的首肯,便继续说道:“我觉得,陛下完全可以设法联合马里、拉尔萨来共同抗击埃兰的入侵,这对陛下而言,有诸多好处。
一来,陛下率先号召两河之地的城邦起来抗击外敌,必然被万千民众视为英雄;二来,巴比伦可以借此机会,以战养战,锻炼军队。三来,可以趁机扩大领地,我想陛下之前占领了埃什努纳的那几座城池,应该也是有开疆扩土的想法吧。
由此看来,这样的机会可是极难碰到的,倘若埃兰没有入侵两河之地,陛下想做到之前说的任何一点,都是很难的。”
莱姆苏的一番话,完全说道了汉谟拉比的心坎里,他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看来我汉谟拉比当日饶你不死,实在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莱姆苏,没想到你年岁不大,见识却高人一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传闻中帮助拉扎玛守城的那个少年英雄,应该就是你吧?”
“这……是我。”莱姆苏结结巴巴地答道。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是在冒险,汉谟拉比怎么说也是个国王,是自己的老板,万一老板觉得自己居然连一个侍卫的见识也不如,面子上过不去,不说一怒之下杀了他,起码日后也少不了给他小鞋穿了。幸亏汉谟拉比看上去应该的确如历史记载的那样,是个心胸开阔,雄才大略的君王,不但没有嫉贤妒能,还对自己大加赞赏。那自己日后在巴比伦的日子应该好过得多了。
汉谟拉比笑道:“嗯,果然不出我所料。那看来我之前的担心也是多余的了,此次护送埃兰使节回埃什努纳的任务,你便是最佳的人选了。”
莱姆苏愣住了,果然是有得有失啊,没想到自己不小心出个风头,却换来了一个危险的差事,早知道就不该胡乱发表言论。
汉谟拉比见莱姆苏面露难色,笑道:“怎么,担心埃兰人知道你便是在拉扎玛打败他们的莱姆苏,会对你不利?你大可放心,你这次前往,并不是以汉谟拉比贴身侍卫的身份,而是让你扮作一个普通士兵,我会另外派出将军作为使者,陪同埃兰使节去埃什努纳向那库德祖鲁什进贡。这样,没人会知道你是谁。表面上,是要你护送埃兰使者,而你真正的任务,是替我去埃什努纳寻找一件东西的下落。”
莱姆苏心中一凛,问道:“不知道陛下要我去找什么东西?”
“埃什努纳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