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句话的声音从莱姆苏的口中弥漫到整个房间内的时候,所有人都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僵住了。
官僚们那年迈的筋骨似乎还在有效期内,他们久久地保持着最后的姿势,或者张着嘴巴,目瞪口呆;或者举着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和盘子,两个冲在最前面的人,在距离莱姆苏不过一臂之遥的地方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用单腿支撑着他们即将失去平衡的身躯。
莱姆苏同样僵住了,圆睁着双眼紧张地看着他们。只差一点点,他就不得不出于自卫和这群老头儿大打出手了。
汗珠顺着他的鼻翼淌了下来,打湿了他的上唇,水汽钻入鼻孔,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无比响亮的喷嚏。凝固的空气又流动了起来,那群家伙几乎是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而几个没有站稳的人则摔倒在地,但目光依然停留在莱姆苏的身上。
“恩希亚图!”
“恩希亚图!”
“这小子是恩希亚图!”
叫嚷声再次响起,那群人又扑了上来,这完全出乎莱姆苏的意料。官僚们把莱姆苏围在中间,口里念念有词,然后轮流上前将双手在他的胸脯上用力一抹。
“袭胸啊?”莱姆苏不由得用母语惊叹道:“不是真的吧?你们这群老家伙居然好这一口?”
他的惊叫声淹没在那群人的喧哗声当中,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安全的,那伙人做的都是同样的动作,这使得莱姆苏很快明白过来,他们是在向自己行礼,某种怪异的礼节,应该是属于恩希亚图们的。
礼毕,一位年长的官僚分开众人走到莱姆苏的面前,十分客气地说道:“尊敬的兄弟,我们实在是不知道你也是一位恩希亚图,刚才是我们失礼了,希望你不要见怪。”
莱姆苏没想到这恩希亚图的组织居然如此庞大,这些老家伙似乎每个人都是里面的成员,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啊,各位大人,哦不,各位兄弟。我莱姆苏刚刚成为你们当中的一份子,所以有很多的规矩都不太熟悉,其实……我也不隐瞒大家,我这次前来,表面上是奉了国王的命令,其实是为了替班扎尔大祭司办一件事情。”
“啊,原来如此,是我们没弄明白,险些和兄弟你大打出手,违反了父亲大人的禁令。”
莱姆苏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不怪你们,是我没有首先向你们表明身份。言归正传,班扎尔大祭司交待的这件事情,比较紧急,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那阿普里姆在什么地方了吧?”
刚才那吃坚果的人赶紧冒出来将功补过:“阿普里姆已经和麦提姆出城迎接马里使团了,我们也是按照礼节,在城内等候。不知道汉谟拉比到底想干什么,居然用如此隆重的礼节来欢迎那些马里人,要知道,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巴比伦和马里可是很少来往……”
莱姆苏打断他的话说到:“好了,多谢兄弟告诉我,事情紧急,我得马上去找他们两个人,不能误了大事。”
群僚们七嘴八舌地说到:“既然是班扎尔大祭司的任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兄弟你尽管吩咐。”
莱姆苏不想再和这群古怪的老朽浪费时间了,他赶紧学着埃什努纳大祭司温达鲁鲁的样子,摊开双手向他们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口里念到:“巴德拉,阿米斯蒂罗宾,阿扎姆达,坦蒂欧曼茨,坎达。”
老朽们有如收到了一件大礼,个个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情。莱姆苏没空去观察他们的反应,急忙转身出了行馆,只听见身后传来的阵阵祝福声。
找到卫队长,莱姆苏向他要了一匹马,赶紧骑上去飞奔出城。行不多时,便看见前面尘土飞扬,大队的人马正朝这边开过来。
他赶紧迎了上去,只见迎面而来的队伍当中,最前面四个骑马的人并排而行,身后跟着另外几个骑士,再往后,是数不清的士兵和劳力,拖着辎重迤逦而行。
“我的天,马里人的排场够大的。”莱姆苏不禁感叹道:“这哪里是来访的使团?整一个来攻城的。”
莱姆苏正感叹着,只听见对面一人在马上大声喊道:“前面的可是莱姆苏大人?”
“正是!”莱姆苏同样大声地回答道,他抬眼看去,只见并排的四人当中,左手边的一骑用力抽了两下马鞭,快速朝自己靠拢。
不多时,那人来到莱姆苏面前,点头行了个礼说道:“莱姆苏大人,我是阿普里姆,奉汉谟拉比陛下的命令出城迎接马里使者,我本来准备等莱姆苏大人过来之后,一起出城,却没料到马里使团比预计之中早到了一些,我只好和麦提姆大人先行出城迎接。”
莱姆苏心里明白,明明是自己来晚了,但这阿普里姆果真能说会道,给自己留足了面子。莱姆苏看了看他,这个微胖的人憨态可掬,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果然如之前那群官僚们所说,汉谟拉比此次和马里人谈判,启用的都是年轻人。
莱姆苏还礼道:“汉谟拉比陛下此次要我和两位一同迎接马里使团,再三嘱咐要我向两位多多请教,希望您和麦提姆大人能够指点一二。”
阿普里姆笑道:“莱姆苏大人智退埃兰大军的故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巴比伦,像您这样的英雄,我们哪里比得上?更谈不上指点了。不过莱姆苏大人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尽管吩咐。”
两人正在你来我往地说着客套话,麦提姆陪着马里使者已经走到了跟前。那麦提姆身材比阿普里姆高大得多,目光冷峻,看上去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向并排而行的两个马里使者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汉谟拉比陛下的近侍,莱姆苏将军。”
莱姆苏看了看那两个马里人,都是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再加上他们腰间的短刀,很显然,这是两个将军。
麦提姆接着向莱姆苏介绍两个马里使者:“这位是伊巴勒将军,这位是阿杜尔将军。”
莱姆苏赶紧微笑着向二人行礼,这两个马里将军却面无表情,只是向莱姆苏微微点了点头。
阿普里姆不失时机地插话道:“将军们远道而来,我们就不必在这里多礼了,赶紧进城吧,汉谟拉比陛下特别吩咐了,要用最隆重的礼节来迎接各位。”
说罢,阿普里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纵马让开。伊巴勒和阿杜尔也不客气,拍了拍马,昂首向前,直奔巴比伦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