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么？”顾煜青望着倚树而站的少女，眼神渐深。
叶辛未双眉微挑，仰面望着顾煜青，轻哼了一声，“我……”
不等她狡辩，顾煜青的吻再度落下，他将叶辛未紧紧按在树上，右手指尖勾起，轻抚辛未脸颊。
良久，顾煜青又恋恋地抬起头，压低着声音问道，“你怎样？”
叶辛未望着顾煜青，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狡黠一笑道，“辛未不认输，不过阿青的豆腐还蛮好吃……”
这句话引得顾煜青忍不住一笑，叹了口气，方才放开了叶辛未的手，也靠在辛未的身旁，笑道，“要不再来？”
“好啊。”
两人同时起身，顾煜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诶，若这次你还是输了呢？”
叶辛未眼光一转，瞥了顾煜青一眼，脸色微红，“若是输了，你……还想怎样？”
顾煜青想了想，良久才道，“若是输了，后天就陪我去承淮庄。”
叶辛未轻吁一口气，转过身去，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我要是赢了呢？”
“要是赢了……”顾煜青微微皱起眉，“等你赢了再说吧。”
不远处乔既之双手抱怀，坐在枝叶的阴翳里，默默望着底下的少年与少女，忽然很是沧桑地叹了口气。
耳畔隐隐听见顾煜青和叶辛未在格苑中的盈盈笑语，他转过头去看远天星辰。
不知怎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流琛的音容笑貌，还有在京城风餐露宿的那些时日，回忆如潮水漫涌，乔既之突然有点承受不住。
便就此时，他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窸窣，一道熟悉老成的声音响起，“看来老朽来得不是时候啊。”
——徐有为不知何时竟已坐上了他斜上方的枝桠，他竟然毫无察觉。
乔既之懒懒一笑，双脚却缓缓移动，换作一个随时都可起身的姿势，望着徐有为道，“什么时候不时候的，你老人家倒有闲心，大晚上跑到这里来看小年轻打情骂俏。”
徐有为一笑，“你也不差。我看你瞧着我两个爱徒，倒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我什么时候近的身也没发现。”
乔既之阴沉下脸，凝视着徐有为道，“我想不欺老，徐老先生，我的金铃……”
“还得……暂借几日。”徐有为轻声道，“到了日子自然会还你。”
“你是拿它去干什么坏事了？”
“我便是拿来干了什么坏事，难道乔掌门还会介意吗……”，徐有为笑着取出烟杆，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捏出些烟叶，用腰间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十分惬意地靠在树枝之中，吧嗒吧嗒地砸了砸嘴，又俯身道，“……三日后，自然归还。”
乔既之眼中清寒，嘴角勾勒出一抹极危险的浅笑，“老先生该是知道我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知道。“徐有为吐了口烟，微微眯起了双眼，“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乔既之点了点头，又向格苑看去。
“我在车中时看见这位叶小友就觉得眼熟，等后来又在人群里看见了你，多少就猜中了七八分。”
徐有为点点头，“早些时候就有高僧说叶辛未命中多贵人……都是公主殿下生前积下的阴德。”
“……”乔既之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叶辛未与顾煜青的身影。
良久，乔既之起身站起，已不愿多留，他盯着徐有为的脸，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你用金铃让永夜门的弟子秘密帮你押送那批账本回京，好送去刘卜玄的府上，这些事情，我不过懒得插手罢了。”
徐有为点头道，“哦，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啊，都知道了。”乔既之低声说道，“老先生要记得，你欠了我人情，以后是要还的。”
说罢，他脚下用力，在夜色中飞身跃去了另一棵树上，很快消失在徐有为的视野里。
徐有为继续砸了砸嘴，在空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顾煜青此时欢愉的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
朝中暗潮汹涌，似是与此间四方院落毫无关系。
然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好好享受这顾宅中最后的一个春景吧，徐有为如此想着，飞身下树，花甲之年依然灵巧如雀，也消失在夜幕之中，夜深人静时风荷池传来几声蛙鸣，柳叶婆娑起舞，草木安宁，顾宅寂静。
便又是一个与往昔并无别致的夜。
翌日黎明时分，张信一人又来了格苑，身边无人跟随。
此时格苑的门正锁着，昨晚和顾煜青在院中玩得太晚，加上张信来得又过早，此时辛未尚未起床。
听见庭院中传来敲门声，辛未连忙下床，换好衣物，对镜稍稍整理，尚未洗漱便去开门。
格苑门一开，辛未就看见张信站在外头，板着一张脸。
“早。”张信轻声道。
“早。”叶辛未微微欠身，向后退了一步，如同昨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恭敬道，“公子今天来得确实很早。”
“嗯。”张信点点头，踏入门中向着书房径直而去，叶辛未紧跟其后，他忽然止步，微微转头，道，“阿青没有来？”
辛未抬头，只看见张信三分侧脸，觉得他今日实在正经了不少，亦十分知礼，便答，“我家公子还要再过一会儿。”
张信点点头，道，“那格苑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了。”
叶辛未一个激灵，心中霎时警铃大作，紧紧盯着张信的身影。
“……嗯。”
张信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辛未，”张信唤她名字，言语之中似有犹疑，“……在你眼中，我是个大恶人么？”
叶辛未已做好防卫准备，忽然听见张信如此发问，不由抬头去看，张信泰然立在自己身前，已经转过身来。
张信眉宇清明，在这略微有些凉意的清晨里看来似是怀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
叶辛未静静看着他，一时无言。
张信轻声道，“初见你时我不知你女儿家的身份，看见你在湖边婷婷而立，当时……惊为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