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世孤独
仿佛只有毁灭，才能不痛，才能不爱，才能……不恨。
“晴雨……晴雨……”一声声低喃着，敲击在火儿的心里，让她眉头皱的更加的紧，却没有吭声，感受着笼罩着她的凄冷气息，心口再次扯痛了起来。
却更加的恨。
过了许久，骆宇帆才恢复了冷静，呆呆地望着火儿的小脸，有些尴尬，“韵儿……我知道你醒着，我是大哥……”吞着苦涩，骆宇帆接着自言自语道：“别怕，我回来了，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你也不用再装傻了……”
装傻？
猛地睁开眼，火儿看着骆宇帆，神情闪烁不定，“原来她是装傻的。”嘴角嘲讽的一笑，眉眼间有着极深的冷清，那骆梓韵在她未来之前，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竟然需要他让她装傻才能躲避，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躲过，死在了她来到的那个夜里。
“是啊，当年大哥去出兵打仗，恐你一人在此，就让你装傻，韵儿可是在怪大哥……”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大哥这个称呼，在她的面前，骆宇帆却没有办法，只有生生地吞着苦涩，心里的仇恨越滋越高，完全掩盖了所有的情感。
“没有。”摇了摇头，火儿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要告诉他，真正的骆梓韵已经死了。而她，只是一个占据她躯体的灵魂罢了。
她可以感觉的到，骆宇帆对这个身体，是真心的，带着誓言的保护，只是，那种萦绕在一种极端之上的情感，却带着扭曲、变异，让她有些不安。
最终，火儿顺从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她不愿告诉骆宇帆，对于未知的事情，她如果不确定结果，她绝不会去做。
一旦说出，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骆宇帆的淡漠、伤心；另一种可能就是更加浓烈的恨，恨到骨髓，最终化为怒天的火焰，燃尽所有的光华。
骆宇帆对她的态度，她不在乎，但她不想找一个对立的敌人，她此时此刻，没有闲心管钥灵石以外的事情。
月满之夜在逼近，她不能用自己来赌。
“韵儿对大哥生疏了很多，不过不要紧，以后的日子，大哥不会再与韵儿分开了。”心里如此一想，骆宇帆更加拥紧了火儿，浓郁的男性气息充盈在鼻息间，火儿有些许不舒服，挣扎了一下，很轻易地挣脱开来，跳出了骆宇帆的怀抱。
三尺之外，站定，冷冷地看着他，既不动也不说话，看的骆宇帆心底有股异样的感觉。
总觉得这次见到韵儿，她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又说不出，随即一想安慰道，自己有近四年没有见到韵儿，感觉不同也是肯定的。而且，自己离开的时候，韵儿也就三岁而已，与他生疏了些许也是必然的，不过，以后的日子他不会再放开她了如此想着，骆宇帆眼底溢出的诡异坚定让火儿眯起了眼。
“韵儿，为何不理大哥？是大哥说错了话，大哥给你道歉好不好？只要韵儿不要不理大哥。”骆宇帆的语气中竟然有着哀求的成分，与她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有着千差万别。
“我没有不理你，只是累了，要回去了。”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火儿蹙眉，感觉跟他讲话真的很累，不是他这个人很讨厌，只是他的眼神让她不自在。
总感觉他仿佛在透过她的这张脸，看着别人。
“累了，那大哥带韵儿回府。”面上一喜，骆宇帆就要上前来抱火儿。
眉头一紧，火儿抓住了骆宇帆的话尾，他说的是“府”而不是“宫”？
“我要回‘翎启宫’。”目光一定，火儿眼神清冷无波，仿佛深湖一般，让人看不出其中未知的波涛汹涌。
顿了一下，骆宇帆目光沉了沉，锁定火儿的眸眼，忽而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俊逸非常，抬眼，蛊惑道：“韵儿难道不想跟大哥回去？宫里多无聊，以前韵儿不是告诉大哥，你想去西奉国，看看你娘亲待过的地方，等大哥报了仇，就带你去好不好？”
“我是王后。”毫无预警的，火儿想也未想脱口而出，直觉地拒绝，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这个身份。
咬了咬唇瓣，火儿有些懊恼，自己竟然会承认？让那个讨厌的南钥祈翎听到，估计又会一顿得意。
“你不是，韵儿乖，那只是权宜之计，大哥跟王上说让他放你出宫，大哥……”
“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朕不准！”冰冷的声音从骆宇帆的身后传出，让他的背脊一僵，转身，看着脸上一团冰霜的南钥祈翎以及他身后惴惴不安的末儿，愣神。
那个宫婢竟然去找来了南钥祈翎……
没有给骆宇帆犹豫的机会，南钥祈翎飞身上前，长臂一揽，把火儿拥进怀中，紧紧地抱着，看着昔日就是君臣又是生死之交的好友。
“宇帆，你越矩了，韵儿如今是朕的王后，谁也没有权利带走她，即使是你，也不可以。”心口起伏，南钥祈翎的目光越来越沉，难道只是因为一张相似的脸，他原本的观念就改变了。如今他竟愿意承认他是娃娃的大哥？
他不是不愿意承认，觉得那是对箫晴雨的亵渎？
“你娶韵儿又不是真心的，她年纪还小，我是她大哥，有必要带她离开。”目光缓了缓，骆宇帆上前一步，却是挺直了脊梁。
“谁说朕不是真心的，宇帆，她是韵儿，不是箫晴雨，只是一张相似的脸，你就乱了心神吗？”
面容一怔，被南钥祈翎说中心思，骆宇帆有些尴尬，“这……这是又如何？你不是也只是不想娶霏儿才娶了韵儿？”
咄咄逼人地抬头，骆宇帆看着抱着火儿的南钥祈翎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感觉到怀里的火儿身体一僵，南钥祈翎连忙低下头，表情莫名的有些怪异，“娃娃……”
嘴角一挑，火儿笑了，“你紧张什么，我早就知道你只是利用我而已……”说道利用两字时，火儿还是几不可查眯了眯眼，心口一痛，利用，为什么都是利用？
“不过，”定了定神，火儿再次抬起头，眼神有些锐利，“我们也只是相互利用罢了。”我也是利用你给的这个身份，来寻钥灵石罢了。
所以，这笔账，南钥祈翎，我暂时放下了。
“反正最终你过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嗤……”吐出最后一个字，火儿的话却完全变成了嘲讽，冷眼看着一旁有些呆愣的骆宇帆，抿起的唇，扯出极冷的弧度。
“什么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娃娃，朕告诉你，你既然嫁与朕，就永远是朕的。”话落，南钥祈翎猝然低头，火儿只感觉唇上一凉，随即消失。
“一吻定情，娃娃，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朕了。”抬起头，南钥祈翎妖孽的一笑，眼神却蓦地柔了下来。
凝眉冷眼射过去，反应过来，火儿手掌变刃，狠狠地向南钥祈翎扫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包括南钥祈翎在内的骆宇帆以及末儿都惊呆在当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等反应过来，末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地磕着头，“王上息怒，小王后她……她不是故意的……”
骆宇帆僵直地站着，但是神情却有些怪异地看着，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地握成拳，却很快地伸张开来，头一点点地垂下，方才，他眼底的深情，是他从未见到的，王上对韵儿，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让他来看看吧……
“南钥祈翎，你是不是找死？一而再地偷亲我。”咬着牙，火儿恨恨地瞪着南钥祈翎，失去了往日的清冷，眸子里猝见的火焰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朵耀眼的火焰，在黑夜里，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芒，妖冶而又魅惑心神。
心口上下起伏，南钥祈翎单手抱着火儿，另一只手抚上有些微痛的俊脸，呲了呲牙，还真是蛮痛的，“娃娃，别看你个子小，打起人来，还真的不含糊，朕明日估计脸都会肿了，如果朕毁容了，你真地逃不掉了，朕一定赖上你。”
“滚。”
看着他嬉笑的脸，火儿心中怒火更甚，唇瓣微动，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反手一掌，袭上南钥祈翎的肩，翻身跳下，径直走到末儿的面前，“我们走。”
“可是……”不安地看了一眼南钥祈翎的方向，刚才是小王后打了王上吧？王后真的好胆大，万一惹怒了王上……
不过，还好王上并没有生气，否则，真是难以想象王上发起火来，小王后要怎么办？不过，王上竟然偷亲小王后呢？这样一想，末儿俏脸微微有些红，小王后才这么小……
紧跟着火儿的步子，末儿低垂着头，整个俏脸都要埋入到胸口一般。
突然，一道黑影一闪，火儿停下里脚步，眉眼一挑，冷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儿，风拂过裙裳，翻飞如红霞袭过，带着瑰丽的笑靥，完全不似一个孩童。
天真与妖娆的结合，在她的脸上却很自然的显现了出来。
“韵儿，既然你不喜欢王宫，大哥带你离开。”骆宇帆抬去，有些希冀地看着火儿，目光恳切，只希望她点头。
离开？挑眉，火儿笑的极为缓慢，唇瓣微微一弯，勾起极浅的弧度，却未直达眼底，三千青丝飞舞在身后，淡淡的月光照射，散落一地的晶莹。
冷哼一声，没有找到钥灵石，她暂时是不会离开的。
越过他，火儿不再理会，直接向前走去。
方走出两步，又是一道黑影闪过，南钥祈翎也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前一后，一执念一霸气，专注地盯着她，仿佛她的脸上有多好看的花似的。
“宇帆，朕念你爱妹心切，今日之事朕不怪罪。”目光流着，南钥祈翎转而看向骆宇帆幽幽的说道，神情语气与往常无二，只是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却依然很重。
“如果，今日我非要带她走呢？王上，即使你对韵儿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真心，但是，你后宫佳丽三千，宫中如今又有四妃一嫔，当韵儿及笄之日，难保你不会变心？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带了她离开，你只是少了一个后宫之女，对于我，却是很重要。臣……求你……”
赫然跪在地上，骆宇帆最后一句，用了君臣之理，是作为一个臣子在恳求，而不是好友，他不愿他们之间的友情，被这染上丝毫的尘埃。
浑身一震，南钥祈翎的目光涣散开来，他的心意，他如何不懂？可是，要把娃娃拱手让人，他……做不到。
“宇帆，朕也明确的告诉你，朕不会放手，后宫三千又如何？朕的心里只有她一人，朕爱她，无论她是何人，无论她是谁的女儿，无论她此刻是年幼还是及笄，朕此生，只爱她一个，生死不弃，爱亦不悔，情亦不变，否则，朕愿舍了这江山，遁入那空门，三千弱水，朕只取她这一瓢，这样，你可放心……”
说到最后，南钥祈翎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心却止不住的雀跃而跳，他竟然说出了“爱”，是的，他爱她，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不为她的绝色，只为她眸底的无所谓，风轻云淡，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让他想要剥开她身上的迷雾，看进她的内心。
渐渐地，他被她吸引，她的一喜一怒，都牵扯到他的神经，他宠她，溺她，向她耍无辜，装可怜，都是为了让她看见他，记住他，时时刻刻的想着他。
原来，他是真的动心了呢？
一个七岁大的娃娃，竟然让他动心了，说出去，估计根本都没有人会相信，连他自己当初都不信，然而，随着自己感觉的一点点的加深，他不得不信。
师父曾经说过，他是百年一见的练武奇才，亦是百年一见的悟道之人。
此生，若有缘遇到命定之人，他便一生只为她所动；否则，他若遁入空门，在道家必有一番惊世的作为。
未曾想，他的命定之人，竟然才这么点大……他要等多久，她才会长大……
摇了摇头，南钥祈翎却蓦地放松了下来，无论多久，他都等得起，他决定的事情，都不会后悔，绝不。
“爱？”慢而清晰的咬着这个字眼，火儿低垂着头，青丝扬起，遮住了她清秀的面容，一时间南钥祈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那吐出的字，却极为冷漠，一股不安溢出心底，南钥祈翎手指紧攥，心跳得极快。
清浅地叹息了一声，火儿依然低垂着头，“南钥祈翎，你知道什么是爱，就说爱，何况……我要的爱，你给不起。”
我要的爱，你给不起？
仿佛一道霹雳，震乱了南钥祈翎的五脏六腑，全都纠结到一起，痛到了心脉。
她不相信……
她竟然不相信……
转身，一步步的向前，火儿踏出的脚步坚定而又无情，仿佛踏在他的心口，一下又一下，灼灼生疼，全身从头凉到了脚。
越过他，火儿小小的身影淡漠的向前，这段路，很短，却像走了许久，久到他的心都疼到了麻木，发丝飘过，南钥祈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没有拦住她。
末儿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感觉有些心酸，方才王上说的话，让她好感动，可是，小王后为什么不动心呢？也难怪，小王后才这么小，应该不懂得王上的意思吧，等王后大一点，应该就能明白王上的心意了。
这样想着，末儿小跑着跟上去。
静默，只是一团静默，小小的天地，只余下南钥祈翎和骆宇帆静立在当场，仿佛这个世间只余下他们两人一般。
低叹一声，骆宇帆默默地走到南钥祈翎的面前，突兀的单膝跪在地上，声音有着听不出的惆怅，“王上，韵儿至此交给你了，请你务必照顾好她，这一生，我欠她娘亲的太多，这一世，我欠她的也颇多……你方才的话，我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