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心地跑向后台,与人耳语几句,笑着又跑到她身边,自然地拉着她的手说,走吧。理所当然的样子,穿越拥挤的人群,她埋着头,这样的感觉挺好,只是前进,不需要担心向左走向右走。看着他的后背,突然发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微安。走到门口的时候,陌生人适时放手,望着她笑意绵密。
哦。微安一下子慌张地像小时被老师发现上课做小动作的样子。
今天是我生日,面前的男子摆摆手,怎样,让你敲诈我一顿吧。声音嘹亮,微安望着这个人,又有想笑的冲动。
哦。
哦小姐,那我们走吧。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开始奔跑。
去哪。
嘘,我们去天堂。他将手指偷偷放在嘴上,笑容泛滥,像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轻易就点燃了微安冰冷脸下的微笑。
走咯,十七岁男孩拉着十七岁女孩的样子,肆无忌惮地奔跑,那一刻,风呼啸而来,内心像一只鸟歌声嘹亮,在高高的地方。那是多久以来没有过的轻松。
穿过黑色的夜,一路昏黄的灯光,身边有穿行而过的车辆,两个相视一笑,到疲倦了站定,他抬手,就是这里了。
是教堂,大门已经关闭了,里面有微弱的光和微开的门。
来来,我们爬墙过去,男子蛊惑她,手臂伸了过来,她的手在空中回荡了几次,才拉着他的手。
呼呼,我们过来了。男子拍拍手,一脸得意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人。微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十岁该有的淡定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孩子的样子。她可以接受这样唐突的意外。三年的时光选择空白去思索。碌碌无为呢,还是选择去挖出伤痕。时间是添油加醋的凶手。
寒冷的夜突然有了微薄的暖意,很安宁。教堂的钟声响起,禁不住想起教堂里幸福的情侣婚礼进行的样子。是藏在记忆深处的梦境,推不开门的幸福的样子。
她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穿行而过不同的街才到达的地方,默默地祈祷着自己的幸福,关于谁的幸福,她从来都认为他是她未来的一部分,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
抬头仰望,刚好有漫天的星星,很意外地发现重庆也可以有这样的天空,可以看见星星。
陌生人突然走到面前笑着说,微安,我多么希望你可以快乐,你知道么,你一直不是个快乐的孩子呢。
低下头,不想说话,对面这个温柔的人,甚至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甚至不知道你究竟在我的世界里面存在什么地位,凭什么可以轻易断定,你可以进来我的世界泛滥爱心。教堂传来十一点钟的钟声。
我该走了。微安安静地说着,声音在这里盘旋着,像个寂寞的呼唤。而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流年。也许是恐惧那种感觉。
脑子里面有很多东西,知道,却又不能完全想起来,只是一直不停地想,想到后来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了。
陌生人在身后大喊,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微安扯了一下嘴角,这是在演绕口令么?她转过身,轻轻说了一声,再见。再也不见。
当初费尽心思,考上了这里的学校。回一趟家做火车要三十一个车程,飞机三个小时。转眼已经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四个学期都要过完了。转眼又是第五个学期了。
人对回忆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埋怨和悔恨,一种是怀念和感恩。
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墙上用刚劲有力的毛笔写的:“有时,外面下着雨心却晴着;又有时,外面晴着心却下着雨。世界上许多东西在对比中让你品味。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心雨的时候,晴也是雨。不过,无论什么样的故事,一逢下雨便难忘。雨有一种神奇:它能弥漫成一种情调,浸润成一种氛围,镌刻成一种记忆。当然,有时也能瓢泼成一种灾难。”
回到熟悉的地方,几个拐弯,就可以见着熟人。自然地打声招呼,一笑,擦肩而过。太多的问候一下子积压着我的所有语言,只有重复的声调,和微笑。衔接的却是大段的空白,和沉默。还有一些暗长的复杂的情绪,肯定否定,惋惜,太多太多。而只有一枚不褪色的微笑。和平稳的声调。呵。这样的生活曾经以为是一个过程,甚至不够顽强,不能生存太久,却一再被套牢。有时,我甚至会以为一些情感唯有停留在过去才显得足够美好,有些人也许一辈子再也不能相见了,天涯从此错开,书里的字句说,人生只如初见,那样的情感多么美丽。
尽管鬓边的黑发已夹杂着银丝,她却并不显得过于苍老;不认识她的人,把她遗忘了的人,也看不出她曾是怎样年轻。
又捐过一个弯儿,就进了梦中的那条胡同。
她看见那棵古老的槐树了,历尽劫磨,阅尽沧桑,它还活着,老干龙钟。枝叶葱定过去,每当春天来临,它就绽开串串白花,香气飘满整条胡同;清风吹来,落花如雪,落在她的头上、肩上,“拂了一身还满”。如今树上没有花,开花的季节已经过去了。它白白地开了几十次,落了几十次,一直在等着她呢,而她却没有来。
她终于来了。她从树下走过,站在那座门楼前。
微安一直喜欢着这样的场合,我设想着这样的未来,在白发苍苍的时候,回到了过去,像是温习了一遍自己的曾经,然后很释然地离开,结束了这样关于等待的故事。而生活当中又有谁可以这样相濡以沫,大多不过就是相忘于江湖吧。
回忆通常苦乐参半,对一般人来说,最远的追思不过是去到童年,六七岁模样,不甚懂事,却拥有无限宠爱,时常为很小的事情,像一颗水果糖或一枝铅笔,磨在祖父母或姑妈舅舅之类的身边大半天,最后,总能得到他所要的东西,这是童年的精华:不劳而获。
平凡的生活就是这点好,似永远有一支和煦的灯光照亮小小世界,自给自足。
可是,南木和罗峰似乎就是微安一整个美好的印象。
可是,睹物思人,永远接的都是物是人非。是这样的吧。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摸背包小口袋的时候还是碰到了那张名片,顾北辰。
顾北辰,那个TSHIRT,牛仔裤,红色帆布鞋。山羊胡,短发,大背包的大男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星辰,那个学校附近出了名乱的酒吧么。她没有犹豫,立即回复到,好。
微安遇见顾北辰的时候,好象她快20岁了。在一个演唱会上。她以为他是记者,总是在她眼前拿着相机走过来走过去。他给她名片的时候,上面写着XX企划部,顾北辰。
生活像个肯德基里迅速来回的托盘,不停地在不同的人桌前旋转,人们不管盘子会不会头晕,他们只可以看见生活需要它们不停装东西,待在不同人桌上,每个人的眼睛都不大,所以可以清楚看见的也只有自己的生活,或许连自己的生活也未必可以看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