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有些尴尬的看小姚一眼,勉强的笑了笑道:“做事专心点。”
这几个实习生刚进手术室时,正是念秋与苏有成打官司的时候,她们得知了念秋的事后,在同情她的基础上更多了几份崇拜。在她们眼里,念秋漂亮、能干,为了改变自己命运敢于与父亲是高官的丈夫打官司。于是只要有念秋在场时,她们便围着她“莫老师”前“莫老师”后的叫得不亦乐乎。
刚开始念秋尚有几份不习惯,在她看来“老师”,是传道授业解惑者,而她不过是在手术室里干了半年多的年轻护士而已。老师这样的称谓起码得用在资历深厚的前辈们身上,而自己是不够格的。但渐渐的被她们叫得多了,便也习惯了。
清点完毕,她轻声对小姚说道:“你们认真清洗,呆会我会一个一个打开检查的。”小姚高兴的应允了,与另几个同学在水槽边仔细的清洗起来。念秋便走到里面找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的发了会呆。自从带了实习生后,她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好多锁碎的工作都由实习生包揽了。透过玻璃门望着外面小姚娇小的背影,想起自己实习时的情形,不也跟小姚一样吗?
午休时,吴亮打来电话,问她身体可有不适。她轻松的对着电话答道:“上午做了台开颅手术,若有不适,怎能胜任?”对方静默了下来,听着电话里的静音,她忽地感觉到心跳加速。她预感到吴亮在酝酿着一句话,一句她期盼已久,却又害怕听到的话。果然,吴亮低沉的叫道:“念秋,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念秋的手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对面床上的龙芳嘀咕一声“念秋,你还没睡啊?”便又翻个身面朝里面睡过去了。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到阳台上,关上后面的门。感受着拂面的冷风,似乎平静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她明白吴亮已不是第一次表达这个意思,但真真正正说得如此透彻的只有这一次。想来他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她对着电话轻声回道:“吴亮,我们还是先做朋友,好吗?我……我刚结束了一段婚姻,你应该明白我的,对吗?”
吴亮只觉脑子里嗡嗡直响,念秋的话再次让他深受打击。她那般委婉的拒绝,却让他受到的伤害更大。他原本是想,若这一次她再拒绝,他便再也不想她了,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生子算了。也许她与自己终究是有缘无份了。可她真的拒绝了,却又让他无所适从。
他只觉手机如千斤重般,心在一点一点的滴血。他这么多年的坚持,这么多年的等待,依旧换不来她的一点爱恋。苏有成什么都没做,却拥有了念秋最美好的五年光阴。他心有不甘,默默的挂断电话,未说再见。将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一角,颓然的倒了下去。
念秋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一个痴心等她多年的男人。也许他会死心了吧!为何她心里又如此害怕。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真的没有心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一段恋情。她不是在意世俗的眼光,是她没有从上一段婚姻的阴影中走出来。
想当初,有成对她,不也是真心真意、百般呵护。可是一步入婚姻,他的好还没维持到一年,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所以她害怕婚姻,拒绝再次恋爱。她不是思想开放的女性,所以认为恋爱便是以结婚为目的进行的。于是她害怕了,尤如俗话所说的“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转身回到屋子里,这是手术室的休息室。如今她一个人过,便每天中午在医院食堂随便吃点,然后回到这里睡午觉。她回到自己床上,悄无声息的躺下。
静静的回想着吴亮的话,想一次叹息一次。她曾经梦寐以求要与之相携到老的男子,在她刚离婚后完全不嫌弃的要求与她重续前缘,而她竟如此不知好歹的拒绝了。如果妈妈知道了,又该数落她了吧!上次从家里回来时,母亲特别交待,不要再错过吴亮这样的好男人了。她知道是父亲说服了母亲。她也当着母亲的面点头同意了,只是玉玉的事情没能解决,这才是她目前最头疼的事,而其他的便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下班时,她故意拖延了十几分钟才走,希望祝毅在等不到她时自动离去。
当她最后一个走出外科大楼往医院门口走去时,远远的看见祝毅的车停在那里,而他正面向自己斜靠在车身上,十分慵懒的样子。他竟然一副公然要追求她的架势。念秋心里紧了紧侧身转头往后门方向走去。
后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毫不顾及的跑来追她。她再也不好意思躲避了,转身直面他,想着如何回绝他,微红着脸轻声说道:“今晚我还有事,改天,好吗?”
祝毅以冷厉的眼神看着念秋,他知道她不是真的有事,而是以此为借口避开自己。他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极其认真的讲道:“我只不过想请你吃顿饭而已,你不是说把我当朋友的吗?”
念秋红着脸瞄着四周,不断有人从她身旁经过。她一把拉开祝毅的手,低声说道:“我去就是了,但请你不要再拉我了。”他言之凿凿,她怎能再拒绝,朋友之间一起吃顿饭的确无可厚非。只是他所说的朋友绝非单纯的朋友。
祝毅立即笑开了颜,挠了挠后脑后在她耳旁轻语:“你若早这样,我就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追你了。”他故意将“追”字咬得特别重。念秋只觉脸上、耳后都发烫得厉害,低头从他面前走过,到他车前,主动上了车。他如此真诚待她,她又怎好连一起吃顿饭的面子都不给,毕竟他曾用他的关系帮她找了免费的律师。就这一点,她就心存感激了。
“我知道和平广场附近新开了一家西餐厅,我们去吃西餐怎样?”他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问,笑得一脸明媚。
她“嗯!”一声表示认同,其实她并不喜欢吃西餐,总觉得吃不太饱,但她不好意思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心想只要陪他吃顿饭就完成任务了,那她和他也许就再不会有什么瓜葛了。想了想她侧眼看他轻声说道:“以后在医院里不要这样好吗?否则你叫别人看见了怎么想。”
祝毅目视前方,想都未想的回道:“好,在医院里我会注意的,但出了医院你不许不理我。”
听着他孩子气的回答,她紧绷的脸终于有了笑意,转头望向车窗外不断往后倒去的建筑物,心中波涛起伏。万州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作为三峡库区人的她在为此骄傲的同时,也生出了淡淡的忧伤。许多给儿时留下美好回忆的地方已不复存在了,幸好那座古老的钟鼓楼还在。这座万州城的标志性建筑依然巍立在滨江路旁,只是在它旁边的一切都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