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走过千秋万代,看群魔顶礼,万仙升天。
“兔崽子,告诉你多少遍了,耳朵缩回去!这不是平安州,外面的方士发现了是要捉妖的!”
“爷爷,那你非要选这种古怪的僧侣服饰?”
“因为这片就是长门的地盘,紧挨着当今长门宗主的领域,再说也就只有僧侣的巾帽遮得住大耳朵了。”
“你自己站直了看看,身为兔子家专门陪给傲独家主的贴身保镖,也不带头起个好作用,你看看这一排小兔崽子,全把耳朵露出来了!”
“你也不是打不过,我也不是打不过,真是的,来,弟弟妹妹哥哥姐姐们,把咱们光辉荣耀的小耳朵,保护上!”
老尔多跳起来,给了这位契属于家主的王牌一下子,“天杀的,我对不起女神,对不起盼宁氏啊,怎么选把你这么个不正经的选出来了!”
“没问题,就算是最不正经的家臣,要照料的也是最不正经的家主。”一个蒙面男子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下,徐徐赶来,“感谢兔子家远道而来接应,至于你们的家主,在后面的队伍。”
最不正经的王牌一瞬间收起了笑容,这一点倒是傲独做不到的,“请问哪路人?”
蒙面男子露出手腕,上面的刺青与老尔多手上的交相呼应,闪闪发光。
“这是真的,爷爷,我也想要!摘下来给我吧!”伶仃一下子又不正经了,满脸撒娇伪赖皮。
“你地位不够!滚开!”
“您好,我是傲独家主的契属家臣——伶仃尔多,请多指教。”
“好,我是长门首徒,镜哲,送第一只八门军马而来。”
“呃,请问,您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呢?”
“帅呀,”镜哲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骂惹人忘——斗法归斗法,还非要把我脸打开花,自己的形象何在,何在啊!
镜哲不动声色,“如今你家主未到,你身为契属的家臣,也应当有所表示吧,向南边三四十里处,有一伙没有幼王,但是散居在外,吸食人血为生的蛾人,去杀了他们,为民除害。”
“遵命喽。”
一株巨树上,几个蛾人玩弄着新近捕来的少女,她只有十四岁,一个足够少年方士杀伐百里的年龄,但她终究只是个凡人,他们用丝线将她高高挂起,翩翩起舞,轨迹莫测。
有僧侣在另一株大树深处平视眼前一幕,生平帝国狄鸾教分为八门,而除了本国的宗教以外,还有从八门脱胎出来的帝都以南的宿原的星辰信仰,以及从暗漫、美蒂斯蓝、还有西方小国舶来的宗教信仰,他们虽然只是小众,却也给予了本帝国全新的活力。
我是应该用西方僧侣的手段呢,还是长门的手段呢?算了,用长门僧的手段吧。
正蛋疼着,蛾人发觉目标,四面八方包抄而来,伶仃顾不及哪个门子的手段,身上妖气暴涨,幻化作兔蹄鹰爪,将蛾人撕成碎片,“切,不过如此嘛。”
伶仃拉低帽檐,用力过度露出半个兔耳朵,“警告你,不要爱上我哦,”伶仃一边说着放下少女赶他走,一边找根绳子把一众蛾人头颅穿成串,正专心致志地穿着,一片巨大的阴影遮住了他。
傲独当今的身份是长门少主,虽然他的哥哥刚刚接任宁府宁王的职位,傲独问身边初次见面的家臣,自己是弟弟,也不是当今宗主家的孩子,为啥身份是少主呢?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傲独压根没听懂,也是不想懂,因为老人一个核心的意思是桀孤哥哥会接任别的爵位,这个就留给弟弟了,弟弟是长门中被予以最高期望的孩子,傲独感觉这么大的一个长门,偏偏要予以一个残疾孩子最高信任,简直就是——神经病,全是神经病。是少主所以一言一行都很重要,所以不能到处乱跑,不能溜到胡涂那、锦桐那、孔狸那,这并不符合自己的风格。
某夜,途径夜夜灯火通明,照亮百里路,拥有当年始祖下山所持的天灯的城池,傲独换装束,避开全部监视,奔天灯所在的灯塔而去。
那里灯火通明,圣器之火从未曾熄灭。黑夜亦如同白昼,方圆多少里,即使城外旅人,也沐浴他的光华。当初胡涂领自己去左都的时候,自己便已经心怀鬼胎,如今更是饥渴难耐。
傲独悄然无声上爬,灯塔下成片的建筑阵势拦不住他,有豢养灵犀,但是傲独手中攥着一个【万兽之王】的符篆,众多灵犀,悄然臣服,久久不敢抬头。倒是灯塔下面一团漆黑,傲独调整一下气息,继续前进,哥哥天生是布阵的,所以一同训练,自己打磨成了后天的破阵的了,灯塔中最厉害的,其实是散放的诡谲灵。也曾经有许许多多的通天大盗,曾经打过天灯的注意,但是他们败给了诡谲灵。
诡谲灵,便是法术,也就是方士们气旋,或者外界天然的所生的诡谲力,凝结幻化成的精灵,就像是仙态之于方士一样的存在,至高无上,同那些神仙一样罕见。那些通天大盗,成了诡谲灵戏耍的对象,玩到最后的结局,是传奇盗贼成了守护灯塔的鬼,陪诡谲灵在这天塔下呆一辈子。傲独的天生煞星,本该张牙舞爪的群魂看到傲独,撇下手里半透明的麻将或者食物,个个都狂呼逃跑,穿墙而过,
傲独惊得目瞪口呆,银色灵眼里原本满满当当的,瞬间澄清,“擦,我有这么衰吗,诡谲灵都怕粘上我晦气?”
一路顺顺当当,直到塔顶,光亮一片,绕过几层帷幔,便是中心。傲独赫然发现,中心处端坐着是个娃娃,与哥哥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但是有一双魔性的眼,沧桑而又闪亮。
傲独一瞬间意识模糊,而后清醒,继而昏沉。
那年自己七岁,被师傅带到了峰顶观宇中生活已经有几年。自己的浑身有着可怕的骨刺,每次动弹都是刻骨铭心的疼痛,那时的同龄师兄弟都笑话自己打骂自己,那时的镜哲师兄总是护着自己,面上有莫测的笑容,总是给予自己最好的占卜师的祝福,直到那天狄鸾山漫天大雪,山上的精英倾巢而出,回来时带来一个满身是血,倔强而又高贵的那孩子。师傅说那是自己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浑身骨刺,于是走起路来还颤颤巍巍的自己,掏出珍藏了最久,快要坏掉的糖果宝贝,去给刚刚逃亡千里才活下来的哥哥。
那年哥哥十岁,自己七岁,这是他们的首次见面,这是天下战幕的序曲,这是千军万马的初始,无数精心谋划的杀局从这里开始,没有人想到千年的战争将由他们掀起高潮,落下帷幕。
像由心生,傲独低估了对手的实力,直接坠入了回忆。傲独手心护掌的钢钉扎醒了自己。疯子!傲独一手攥着好几枚符篆,一手拎着铅月宝刀。左手摇三摇,嘴里把心决念动,一对冰凤雪凰振翅将飞,冲向面前的娃娃。傲独张了个心眼,他知道能在如此高亮的环境下一定生长着一个火属性的怪物守护者,没想到是个如此精通精神术的。不过如此,那娃娃挥手间千百火焰状的飞禽走兽奔腾而起,一起撕咬那双凤凰,“何必呢!”傲独一看如此纠缠,自己根本没法把他俩收回来,于是拔刀便冲上去救援,正所谓冰火两重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娃娃又蹦跳起来,一把捏住自己下巴,狂拽帅气吊炸天地盯着自己。
傲独的生活在哥哥来之后正式转折,没有人敢碰敢顶撞傲独,因为他有个传奇哥哥,一个十岁能打倒十八岁师兄的哥哥,肃穆如帝君,一个方士所梦寐以求的超强气旋、神级灵犀、高贵家室,他都有了。傲独见到了一种全新的人,全新的生活,而且他是自己的哥哥,亲哥哥,但那些东西自己只有拼命努力,才可能尽可能地接近他。傲独生活在他的庇护下、他的光环下、他的阴影下。哥哥满眼睛、整颗心,装的是天下,他们一起长大,哥哥帮自己磨掉骨刺、运用法力以外的全部战术去赢得斗法中的成功、去下以整个帝国版图为棋盘的战棋.。。
傲独手心躺下了血,“你,是不是心理变态,非要看我童年,我看你在这活的最少也得有个百八十年了,是不是心理变态?”太过强大的精神侵略,傲独从小最引以为豪的是强大的精神力量,但如今却显得不堪一击,整个人未经过战斗便孱弱如此,甚至嗓子间都有了浓重的血腥味道。不过如此嘛,那娃娃发出了与哥哥一模一样的斗法时的轻蔑笑声,然后悬浮半空,整个人环环喷火,喷出无数火龙!傲独感觉这个世界太大太神奇了,所以哥哥那么愿意踏平全世界的罪恶,就让他一个人去吧,这他奶奶的太危险了,自己找个地方静静地过一辈子好了——面前这个娃娃,侵略自己的内心,读心,然后就能把读到的招式使出来。哥哥那可是有权帝国独一无二的气旋的,他怎么可能会模仿?其实根本没时间给他想——傲独根本就没有采取防御措施,因为他知道自己防不住,于是华丽丽地被火蛇包抄,然后扔出层层帘幕之外。
某年狄鸾山的祭天大典,桀孤与傲独都没有参加,荣然教,或者说狄鸾教,一直是个很奇怪的组织,他们分为八门,却又共同地生活在始祖授道的发源地,常年种种斗争明争暗斗不曾间断,但是还要举行什么祭天大典,几乎全员参加,但是总是有一小部分人不得参加。这是桀孤回来的第一年,当全山脉阳气最薄弱的时候,桀孤体内暗藏的封印张开,怖鬼冲出,欲杀桀孤,兄弟二人发疯一般逃跑,求救,却无助,最后的最后,满身是血的哥哥瘫倒在地上,一直被他保护在身下的弟弟冲了出来,挡在他与怖鬼之间,一瞬间天昏地暗,也正是那场让傲独在床上休息一百天才缓过来的劫难,使傲独发现所有诡谲灵都不敢在靠近自己了。
“你有意思么?”本能的自救,傲独半个手掌快被自己扯下来了,面前的娃娃一步步逼近,傲独怕他幻化成一个怖鬼,分分钟就灭掉自己。“真感人,千年了都没这么痛快。”那个娃娃用古语说的,但是傲独能听懂。
“等会,死前你能告诉我传说中的圣灯倒底长什么样?”
“我就是。”
“我靠,你!”傲独恍然大悟他为何能使出那么强的招式,人家本来就是神灯嘛!
“找我干嘛?”
“现在天下大乱,你这天天空空在这接受万民敬仰有啥意思啊!跟小生我出去逛逛?我也是西方之女神与盼宁氏的孩子,如果你认得它们的话,跟我走也不算掉价。”
“待在这是没什么意思,行,都好几百年没动弹过了,走。”
“这么简单!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我看你不是,哪有这样弱的坏人。”
“你个魂淡灯精。哎,你走灯塔不灭吗?”
“不灭,压根不是我的光,对,给管我那几个小孩留个言:我出去玩了。”
“他们是不是有几百岁了?”
“那必然的。”
一人一灯,自此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