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再生,一九八零年,我出生在黔贵一个叫金银村的小山村里,后来听我母亲口述,我出生那一年,是她一辈子最为艰苦的时光。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还没等我妈来得及高兴,村里去帮忙找我爸回来的人,就带回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我老爸竟然让毒蛇咬了,死在了地里,光这样还不够,我出生的时候还好好的我,第二天竟然病了,据说不喝奶,也不哭闹,除了会喘气,什么反应也没有。
老妈那个时候急坏了,顾不得伤心难过,就抱起我四处去找医生,但是都没有结果,那个时候家里没钱,爷爷家听说我老爸死了,竟然对我和老妈不管不顾,而外公这边的亲戚东拼西凑的最后也没凑够送我去县城医院的钱。
老妈眼见丈夫死了,儿子也活不成,只能抱着我哭,碰巧隔壁家大婶路过我家门口,听见我妈哭,实在不忍心,就进来安慰她,我老妈那个时候,哪还听得进去劝?那大婶眼见没办法,于是对我妈道:“妹儿,我听说你这娃儿生下来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村里医生又看不出什么毛病,害怕不是生病哦?你说会不会是中邪了?”
我妈一愣,抹了抹眼泪,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问她该怎么办,那婶子是个消息通,道:“我早上刚听说,隔壁村有个娃儿中了邪,到老庙子那边找了个有把办法的人,做了点法,就把娃儿给治好了。”
她一说完,我妈立马就抱着我往老庙子跑,到了地方一路问人,终于找到了那个会治中邪的人,那人叫做贾寰宇,当时五六十岁。后来听说文革的时候是个教师,结果让人举报批斗了,理由是他这名字取得野心太大,连推翻共产主义都不满足,还要寰括整个宇宙,不过他为人十分圆滑,最后才没被整死。
这家伙倒是个不错的人,我妈抱着我一进他家的门,还没开口求呢,他就“咦”了一声,道:“娃儿拿来看一下。”
我妈把我递给他,他一看嘴里道:“三魂不附,七魄不聚?”
我妈一听他这么说,愣愣的点了点头:“恩恩,师傅咋个办?”
他道:“没得事,正好有家伙事儿,我帮你救一下。”
随即他拿出纸笔,用几种不知名的药草研出了墨汁,脱了我的衣服,在我身上写写画画,又在草汁里面加了点鸡血,用来写符,最后点了香案,摇起铃铛,念叨了一阵,把符烧了水灌我喝下,然后对我妈道:“回去睡一晚上,包好。”
我妈半信半疑的回了家,万幸的是,第二天我倒是真的被贾寰宇给治好了,就因为我刚出生,就差点挂了,所以我妈才给我起了再生这个名字……
我从记事起,是有父亲的,因为我母亲一个人,生活困难,所以后来在村里人的撮合下,又嫁给了我继父,他叫萧千,人称“三哥”,据说还有点黑背景,娶了我妈才从了良,对我倒是很不错。
我妈因为贾寰宇的救命之恩,小时候每到过年我妈都会带着我去看看他,给他拿点东西去,不过倒是不会久留,直到我开始上学年级那一年,贾老头拿着一本书,来到我家。
“贾老师,你怎么来了?”我妈见他来,自然是对恩人很客气。
贾寰宇笑道:“妹子,你上次来,不是说你儿子已经上学了,请我给他算算前程吗?我这不就过来了吗?”
我妈连忙笑道:“哎!我就随便说说,哪敢真麻烦您老跑一趟?”
贾寰宇嘿嘿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老是拿你的东西,我也不好意思。”说罢他又道:“把你儿子生日写下来,你看,我书都带来了,帮你给查查。”
可是等我妈把我的生日给他,他一看,就眉头一皱,我妈一见,心急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前程不好,贾寰宇摇摇头:“妹子,倒不是前程问题,我实话实说哈……这个诗曰:‘
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双来便见坉,丑合见寅辰见巳,戌人逢亥未逢申。丧子丧妻还克父,日时双凑不由人。’你这娃儿照孤星,刑克得厉害,你嘛,嫁给三哥倒是应该不打紧了,不过他以后怕是不好讨老婆……”
我妈哪懂这些,心道还好,不好讨老婆倒是不打紧,慢慢找就是,有前途总不怕没老婆的,又连忙问那前程如何?贾寰宇有点面泛难色,不过为了蹭顿饭,马上就掩藏好了,道:“这个嘛,书上说的是:劫带孤星,主刑克,孤贫,僧道,九流,那啥……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你这儿子命硬,还行吧,有前途的,嘿嘿……”他说到孤贫,僧道之类的,见我妈虽然听不太懂,却是也察觉到不怎么好,所以连忙补充了两句讨喜的话。
说罢又道:“算了,看生辰不怎么准,我给他摸个面像。”
我那时候刚刚小学不久,不过……我老爸三哥这个为人仗义,但不拘小节,又爱骂脏话,因为他的原因,我也稍微有点痞,见他一双黑手,上面粘乎乎的,肯定没洗过,光伸过来就是一股怪味,指甲里还全是泥,连忙躲开:“脏兮兮的,你摸哪个!”
贾寰宇一愣:“黑!小娃儿,老子给你摸下面像,你锅儿(云贵一代:龟儿)还不愿意。”
我一听就怒了:“老子不稀罕你摸,赶紧走,不要在留我们家吃饭。”我说不让他在我家吃饭纯属下意识的,哪知道说种他心事,贾寰宇脸一红,怒道:“黑!小娃儿还凶的很!”我还以为他要生气,哪知道他脸色一缓:“好好好,不摸不摸,看哈手相该可以咯?”贱兮兮的。
我妈平时虽然很惯着我,但这时候也板起脸训了一句:“再生,把手伸出来!”
我瘪着嘴,不情愿的把手伸了出去,老头看了看,好像越看越奇怪,良久,我正有点不耐烦,没想到,这家伙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脸,触不及防,一股酸菜味儿涌进鼻子,我啊的一声:“好求臭!臭死老子了!”奈何对与七岁的我来说,他力气太大,还是让他在我脸上实实在在的摸了个够。
末了,我自以为恶狠狠的瞪着他,听他评论道:“好耍!眼白带粉,眼肚艳纹,形似凤目,这是桃花眼,额头宽广,耳垂厚实,发际美人尖,眼角还有痣,这是命犯桃花啊,你这娃儿孤星照命,偏偏生的这个面相,我还是第一次听听说有这种事……”
那时候听他说这些只是当个笑话,三哥也告诉我,是这个家伙装神弄鬼,像他这样的人都是骗子,可是又过了三年,我的想法就彻底改变了。
那时候三哥在外地打工,听说是和几个兄弟在合伙做生意,老妈整天也要到镇子上去卖点小东西,特别的忙,我总是一个人在家,就在这个时候,我外公去世了。
我老妈是个没主见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打电话给三哥,一个劲的哭,但三哥离得太远,也回不来,最后还是在电话里吩咐我去找他兄弟,帮忙料理的后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死去的外公,进了火葬场,我莫名的就感到害怕,回家以后,我就开做噩梦。
我的梦很奇怪,我总梦见我自己拿着枪上战场,然后到处都是死人,一个个都死不瞑目的看着我,这个梦,还总是不停的重复,常常让我半夜惊醒,这事,我也一直没有告诉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