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里，我就迫不及待地给小鹿打了个电话汇报了战况，这个人不好对付啊，怎么办？军师，你说我还要不要和他继续啊？
电话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声，小鹿京剧念白一样悲悲切切地说，哎呀，大事不好啊，我家翠翠的处手啊，竟受到了那厮的玷污！
我先是大笑，然后惊愕地问，说什么呢，什么处手？怎么听不明白啊？
嘿，你这个女人真是笨啊，没和男人做爱的女人叫处女，翠翠你的手还没被男人拉过呢，当然叫处手了！小鹿在电话那头大大咧咧地说着。
什么话，什么话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红耳赤地说，哎呀，我的心脏啊，什么啊，这么赤裸裸地说出那两个字，你真恐怖啊！你已经是女人了，我可还是女孩子呢！小鹿切了一声，说，少来了，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说自己是女生，真不害臊啊！你的生理年龄啊，基本停留在十五岁。都什么年代了，你还那么保守啊，都是阿姨对你管教太严了。
哎呀，哎呀，真是的，不和你聊了。尽说些少儿不宜的话题！呀，忘了告诉你，我今天可是碰上那个赵小民了啊！
赵小民？那个人啊，切，追不到你就到处对人说你这啊，那的，无聊！上次人家不知道从哪知道我的电话，拐弯抹角地打听你的情况呢，我就告诉他，你家里给你弄正式工作呢！别以为他考了个公务员就了不起，这样的男人白送给我俩都不要。
就是。我老妈说了，女怕嫁错郎！幸好本姑娘及时地制止了把他发展为男友的念头，要不然啊……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我的脖子后头嗅着，啊，我尖叫一声，对小鹿说，鹿，不和你聊了，欢欢又来了。
小鹿无奈地笑，唉，你呀，一回家就被它性骚扰！
又来了，说的什么话啊！我挂了。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欢欢的狗头就迫不及待地伸了过来，我气急败坏地拿起一本书就打，那死狗一溜烟就跑到我老妈脚底下了。
看我什么时候不把你杀了，做成狗肉火锅，哼！我气呼呼地骂着。
老妈瞪了我一眼，说，你怎么老和狗过不去啊？你刚才说今天碰到赵小民了？
嗯，人家考上公务员了，政府机关上班呢，春风得意的。我有点失落地说。
哦，那个小赵以前还老来家里，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老妈慢悠悠地说。
我老妈还真是明察秋毫。赵小民和我家都在小城里，一共就来家里两次，一次是给我送测试卷的，另外一次我病了，人家代表班委来看看的。但都是在高中阶段啊，晕，我都没有看出赵同学对我有意思，我老妈倒是洞悉一切，厉害啊！
您有新的短信，请查收！手机里娇滴滴的女声提醒我有短信。一看，是赵小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天哪，这个人竟发了一条打死我都不敢相信的话，新房装修好后，你先住着，上班方便！
哎呀，天哪，妈，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啊，简直不敢相信，他想干什么呀？听小鹿说，这个赵小民刚毕业就找到一个中学当老师，随后人家就考上公务员了。对象都找的是那个中学的一个女老师呢，他，他现在又给我发这样的短信，到底什么意思啊！也许是受惊过度，我大声地对老妈读完短信后竟一口气又发了一箩筐的感慨。
是吗？老妈也狐疑地思索了半天。
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估计是听说家里给我弄正式的工作呢，又对我开始有点想法了吧。他不会这么现实吧？
呵呵，很有可能啊，女儿！
呵，呵呵，太可笑了，想了想，我给这位赵同学又发了条短信，如果我住了你的房子，你的新娘住哪里？结果，人家一直没回我的短信。
爸爸又去打麻将了。妹妹在学校里。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我靠在沙发上，想想和赵小民有关的前尘往事，真不敢相信，记忆里那个真诚、善良的男孩子真的逐步变成了现在这个叫赵小民的人。是他复杂了，还是我太单纯，还是，别的什么？诚然，爱情和两个人外在的很多东西有关，但我一直都很固执地认为，真正的爱情是相互间的体谅、包容、惺惺相惜和心灵的碰撞，不能沾染太多世俗的东西。而现在，太多的人把正式的工作，良好的家境，漂亮的脸蛋，魔鬼的身材等外在条件看做恋爱、结婚的首要条件，这和到商场买东西有什么区别？简直是对爱情的亵渎！难道缺少了这些，爱情就要逝去吗？如果是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我恨恨地想着，不由对那个青蛙又生出几分好感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总是喜欢思考一些爱情啊，婚姻一类的问题，并把这样的心灵探索称之为深度。小鹿看到我目光呆滞，长时间地看着一个地方一言不发的时候就会猛地大喝一声，女人，再别胡思乱想了！被小鹿看穿的时候，我经常嘿嘿一笑。随后耳边就会飘来N句小鹿的经典语录，女子无才便是德，男人通常不喜欢太有深度的女人，真是傻啊。还有啊，经常对着一个地方发呆会变白痴的，我可不想到神经病院去看你！
呵呵，不过，小鹿的某些话说得挺对的。
也许俺的家教太有中国特色了，说实话，二十好几的人了真的对男女生理构造一问三不知，平时更是羞于提起。别看说话的时候我也是口若悬河的，可内心绝对属于保守派的，但小鹿这个家伙在爱情这方面绝对是大师级的，她的口头禅是，男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凭着人家娇俏可爱的长相，身边的男朋友和男性朋友像春天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所以啊，鉴于这妞超强的恋爱功底，俺及其虚心地把和青蛙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向她报告，以免走太多弯路。以致时至今日，小鹿还向我索要咨询费哩！
说实话，我对这个青蛙印象还不坏，谁让俺是个注重素质和内涵的人呢？但多年的传统教育告诉我，作为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矜持，矜持啊！而且，一定得让他有个印象，就是本姑娘很忙，嘿嘿，言下之意就是可供选择的人很多！
后来他休假，想约我出去，本人严肃地告诉他，正和别人约会，没时间。一会儿，一条腻死人的短信发了过来：没事的。我已经祈祷上天，今生今世要你做我的妻子；来生来世还要你做我的妻子，生生世世都要你做我妻子，你跑不掉的！上帝，菩萨，主啊，这是当兵的说的话吗？太腻歪了！我气愤地想：糟了，遇上情场老手了！
又过一会儿，人家又发一条短信，翠翠，告诉你妈：我——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婿！
有一点点心慌，有一点点亲切，甚至，有一点点悸动，感觉那个青蛙好像也不是很丑了，那招风耳看上去竟有一点点可爱，天哪，难道发生了化学反应？我迅速地给小鹿发了条短信问这是什么状态，小鹿语重心长地说，同学，小心哦，你是一个感性的，很注重内心交流的人，现在遇上了他，棋逢对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嫁青蛙随青蛙，哈哈，以后绵绵的岁月里啊，你就在部队的池塘里听取蛙声一片了！
什么呀，切，我才不会那么快就被这个当兵的俘虏呢？只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我有点心虚地辩白着。
几分钟后，小鹿的电话打了过来，人家以专家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爱情这种事情啊，旁观者清，当他的缺点在你的眼中都变得可爱的时候，那就证明你爱上他了？不用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翠啊，现在弄个有编制的工作还真难啊，你再等等吧。谁让咱家都是老百姓，上上下下也没个当官的亲戚呢！老妈忧心忡忡地说。
唉，妈，实在不行我就随便找个工作先干着。不是听说现在没有编制这一说了，各个单位都要实行聘用制了吗？
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消息，我自己也没找上什么像样的工作后，我妈终于着急了。说实话，我心里也急，可急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年头工作都不好找。
不管咋样，咱先托人看看，要是能花钱弄个相对稳定一点的工作总是好一点。我和你爸也是怪对不住你的，在找工作上帮不了你。一抹愧疚的神色堆积在妈妈的脸上，我的心一下子难受起来，说，妈，你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不好，没能考个好大学，你花钱供我上学还要操心我找工作，现在连找对象的事情也让您操心上了。
别看我在外人面前口若悬河的，但在父母和亲人眼里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爸爸和妈妈像中国大部分普通父母一样，把爱深深地埋在心底，从不轻易说出口。我和妹妹也就像众多乖孩子一样，和父母的交流仅限于上学啊，成绩，前途等的话题。在我二十多年的记忆中，虽然写文章的时候会煽情N次，但在实际生活中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像今天这么直白而又真诚的话，老妈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也许是毕业后在社会上磕磕碰碰了这么长时间，心底积压了太多的情感，看着面前这个从不肯轻易求人的五十多岁的女人两鬓若隐若现的白发，想到她现在只要见到稍微有点交际手腕的人都会放下脸面拐弯抹角地求人帮助她的女儿，看报纸也改成先看综合信息里的招聘启事了，我一直强忍的泪水一不小心掉了出来，说，妈，真对不起。老妈的眼圈红了，轻轻地握住我的手，看了看我，却久久没说话。最近，她好像真的老了很多。
我知道，家属院和我一届的孩子都上了外地的大学，有了好工作。我妈是个好面子的人，早些年曾经对木讷、老实的爸爸有过很多期盼。爸爸却又是个只知道埋头干活，不会圆滑处世的人，几十年的勤勤恳恳换得了无数病人中间良好的口碑，遗憾的是，始终没有得到一官半职。眼看着当年一起的同事现在变成了爸爸的领导，而当年同事的黄脸婆娘也一跃成了领导夫人，偏生还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向老妈这个曾经气质卓越的女人示威，甚至连人家的娃也一并安排了好的工作。老妈也由年轻时的愤愤不平到现在的偃旗息鼓，淡然处之。但我想，心高气傲的老妈内心深处还是痛的吧，普通的女人就像尘世间一粒细沙，掉在那个角落里都是那么的默默无闻。虽然那粒沙始终在心底揉搓着，可时间长了，也就长到了肉里，什么感觉都没了。
我老妈是个讲究生活情调的人，年轻的时候很喜欢唱歌啊，跳舞这类活动，爸爸除了上班之外，最喜欢的活动一是打麻将，二就是下象棋。妈妈年轻的时候总是衣着时尚，心气很高地盼望着爸爸会在仕途上有什么发展，只可惜，老妈嫁的这个男人老实巴交、不善言辞，升官自然无望。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又把希望寄托在我和妹妹身上，盼着我们姊妹俩能够在学校就出类拔萃，至少在家属院这帮孩子中崭露头角。可是，我和妹妹都是普通的孩子，都悄然无息地上了同一所普通大学。我似乎听到妈妈那一声心底里暗暗的叹息，却又无能为力。
一切的一切我都理解，都明白。因为我和老妈一样都是骨子里自视清高的女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低头。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也是仗着自己有点小才气特立独行，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想象着自己会怎样怎样怎样。结果，到头来还不得一趟又一趟地往人才市场跑。坦白说，也曾经拼命努力想制造一点奇迹让老妈在外面也好炫耀炫耀，但我偏偏学习成绩一般，从小到大除了发表过几篇破文章，也没干出什么让她脸上有光的事情。唉。生活啊！我经常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优秀的人，至少也上个北大、清华的，在大城市找个好工作，光耀门庭，再找个帅气多金对我千依百顺的优质男和我结婚，让周围的三姑六婆都羡慕爸妈养了个好女儿。可现实就是这样，我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女孩子，在任何方面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天分。勉强上了个大学，一毕业就意味着失业，老妈托人找工作的同时还得赔着笑脸让人给我介绍对象，生怕她这个什么家务都不会干还任性敏感的女儿到最后连嫁人都成问题。
我心情复杂地躺在床上，思绪纷飞，感觉毕业之后心里空落落的真是不适应啊。以前在学校里，生活费家里给，上课、下课、看小说、逛街……惬意而简单的生活一去不复返，毕业后突然间遇到了这么多的问题，自己都有点措手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