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上课前,雪琴和王建生说,今天放了学,老师要去你家家访,放学后就在校门口等老师就好。不想建生细脸拉长,问,“老师,你去我家干嘛?”
雪琴温和道,“老师去你家看看,难道不行么?
于是建生从教室出来,就先去一年级接上妹妹,在校门口乖乖地王老师。
其实一听老师要去他家,这王建生心里就一百个不愿意,且不说老师告状与否,要是父亲还像每日那样醉汹汹回家,王老师怎对付的了?
王建生脸上怏怏地,问,“老师,你会向我爸告状吗!”
“不会”
一路上,他寻思既然不告状,那大老远来我家干嘛?偶尔抬眼看老师的表情,却是温和淡然,并不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原来的老师也到过我家,去一次,我爸就狠狠地打我一次。”他眼角低垂,不相信老师去他家只是看看。
她猜到他的心理,和他解释也没用,他还理解不了,老师去家里除告状之外,还能做什么?
忐忑中的他路上一脸痛苦状,他可忘不了,有一次,父亲竟然拿起酒瓶摔向自己,险些砸在头上。这次又会怎么收拾自己?无数的疑问在脑子里游荡。
“王建生,老师能先问你些问题么?”
这时一旁的小妹跳过来,“老师,你要问什么?你问我答。”她看着王雪琴,闪着可爱的大眼睛。
“你别捣乱!”王建生把小妹拉到自己身后。说,“王老师你问吧。”
“我听说你母亲去世了?是你爸爸抚养你们?”
“是,我妈去世两年了。自从我妈去世,我爸就成天喝酒,他一喝起酒什么都不管不顾。”这时的王建生看上去很无助,她爱抚的拍拍他的后背,升起一股怜惜之心。
“你别担心,老师这次去你家,就是想帮你解决这些问题。”
“王老师,我爸原先不是这样。那几年他在机器厂还是生产能手,他是个六级车工。我们家的许多家居都是我爸做出来的。”
他们一路走着,学校离王建生家步行半个小时。不觉就到了。
他家在这城市的府西街。房子因为年久失修,砖头已经磨损,一条条粗糙的砖缝裸露在外,门窗也已经发白,从斑驳的的纹理间,间或还能看到的原先枣红色的痕迹。
这里居住的有工厂的工人,自由职业人,比如,蹬三轮给人拉货,拉烧土的,也有不少手艺人,挑担剃头打洋铁皮的等等。
她感觉这里的居住环境很差。随他进院时,脚下不由“咯噔”一下,踩进一片低洼地里,院子里比大街上低半尺有余。
未谙世事的王雪琴还不知道人与人有什么差别。她从小生活在西门外,那里是这城市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全部是省市机关单位的宿舍。他们进楼门,进家从来都是往上走的。
他们回去的时候,他父亲还没有下班。回到家的王建生完全不同在学校的表现,很懂事也显得很成熟。
“王老师,你喝水。”一进门他先把水递给王雪琴。而小妹直勾勾的盯着老师看。两岁就失去母亲的她,拉住老师温柔细腻的手,舍不得放开。
建生又在一个小盆里倒了水,拉起小妹的手,低声喝道,“看什么?过来洗手!”
盆里的水不多,就一小杯的样子,小妹洗过他又洗,还顺手白干净毛巾,凉起,这才把那点水倒进院里墙边的花池。转身进到厨房,拿起火柱,“腾腾”把火捅开,坐上一壶水。然后就床上地下的开始收拾杂物。
看到十一岁的他熟练地操持着家务,心想,这不是个坏孩子,至少是个勤快能吃苦的孩子。和在学校的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判若两人。
兄妹俩都在专心的写作业。王建生写得认真但有些吃劲。她知道平日他没少抄同学的作业。
屋里静悄悄地,只能听到钟表“哒哒”地跳动声还有铅笔写字的“沙沙”声。
这间平房是个里外套间,里面的屋子有个七八平,外屋子稍大,有十来平。屋外还有一个搭建的小厨房。
家里没有女主人,显得很凌乱,毛巾衣物鞋袜到处乱放,显得更拥挤不堪。
外屋靠右面的墙边有个五斗橱,像是自己手工打制的,样式与每家每户的大同小异。上面立着一副镜框,镜框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相一般,但五官周正面善温和。那一定就是王建生去世的母亲了。
做家访之前,王雪琴知道这些情况。父亲因为母亲去世心情不好,所以教育他的唯一方式就是打,因为这些特殊的原因,所以她才把家访的第一站选在他家。
正想到这儿,听见厨房里“突突”地响声,是火上的水开了。
正写作业的王建生放笔起身,她制止说,“写你的,我来。”说完就提起地上放着的暖瓶去了厨房。她心里有一种居家过日子的温暖,可又觉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刚灌好水,听见门口“嘎登”有停自行车的声响。小妹已经高兴地从屋里跑出来,“爸爸,爸爸”的叫着。
雪琴也闻讯出门,眼前这高个子男人,四十来岁,身上穿着工服,上面盖满的油腻已看不到衣服原来的本色。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身子晃晃悠悠地,一看就是醉酒态,看到王雪琴,显出拘谨的样子。
“是王老师吧?”
“是,王师傅你好!”王雪琴伸过去手想和他握手,不料他缩回去,“太脏了。”这时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发出来,直呛鼻子,身子晃得险些扑向自己。
她脸红了,尽量想使自己显得成熟老练,不想碰到了这种情景。
“建生,你个臭小子过来!”看见站在老师身边的建生,怯怯地向他这儿张望,酒精发酵后的怒气,直冲头顶。
于是他不由分说,三两步进到厨房,拿起火柱就向建生搂去。“你小子肯定又惹事了!不然老师能追到家里?”
司空见惯的王建生左跳右跳的躲闪……,倒让王雪琴一时没了主意,来之前和李老师总结出的几条应对办法,到这里一条也用不到!
从小在家里从没有挨过打,更别说用火柱打的她,那里见过这种架势,心里起急,不由怨自己,这就是自己以前懒惰的结果。别说做家访了,连家长都很少打交道,更别说遇到这样的……
看见王师傅还在一脸怒气地追赶建生,心道,这难道是当父亲的吗?父亲就是这样当的吗?自己还喝的醉汹汹的怎管得了孩子!我进门连话不让说,就对孩子动粗,简直是野蛮、暴力没有文化!
王建生见父亲又喷着酒气追过来,从煤堆“呼“地跳下,实在无地可藏,一个机灵钻在王老师身后。
雪琴对面是满脸通红的王师傅,一个不会做父亲的人,使本应聪明的孩子,把心思都用在歪道上,在学校做出那些个事,就不足为奇!
“王师傅,住手!不能这样!”她用力踮脚,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火柱,自己也不相信的看看自己手里的火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有多少家庭是家长带坏了孩子,却把怨气都撒向孩子,或者撒向老师和学校。
本想和风细雨,循循善诱的来家里和家长了解情况,做王师傅的工作,戒掉酒,好好带孩子,不想计划已经打乱。
王师傅手里的火柱被夺掉,低眼看了看女老师,心里感到很诧异,没想到一个女老师怎么厉害!
可心中对建生的怒气未消,于是又转身捡起墙边一块砖头,劈头盖脸地砸向建生,口里的酒气更凶猛地冲向雪琴,堵的她险些出岔了气。
院门大开,建生从老师左边跨过去,想跑出去,不想父亲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立在那儿。
雪琴用身体和臂膀护着建生,心里对他的怜悯又多出一层。就说,“王师傅,我也没有打过人,动过粗,你要继续不听劝,还对孩子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他又一次拿着砖头,浑身使着劲往前探,雪琴要阻拦,只因力气不足,不觉自己向后退的打了几踉跄。
前世雪琴虽是女子,也有侠肝义胆的气魄,还好这个没丢!眼见当父亲的,不懂得疼爱孩子,却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凄厉,更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不由重重地一推,把他推倒在地。
倒地的他喘着粗气,仍然瞪着眼睛狠狠地瞪向建生......
邻居大婶听见院子里的响动,早已立在那里,只是插不上手,这时见王师傅倒地,回屋叫上老伴,把半睡半醒的王师傅扶回屋里,给他倒了一杯白糖水喝下,一会功夫倒也安静下来。
“老师,你别担心,他经常这样呢,我们惯了,喝过糖水睡一觉,就没事了。”大婶担心又惊异的看着王老师,不知她一个小女子,哪来的胆量和力气?
邻居大婶说,“让孩子一会去我那里吃点饭,早点睡。老师你就别担心,今天不是你的过。明天一早,他要再闹,让我儿子来对付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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