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而直挺,薄唇微抿,尤其是那一双狭而长的丹凤眼,宛如造物主的神来之笔。
辜星注视着这双完美的眼睛,失神了很久很久……
脑中思绪沸腾,心中苦痛难言。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落在照片上,坠入尘埃中。
最终,她将那页纸反扣于桌面之上,摇摇头对自己说:“清醒点吧,尹辜星!”
房门被叩响,辜星擦了擦眼泪,略微吐息调整了一下情绪。她打开门一看,是凌展风。
“找我有事么?”她问。
凌展风盯着她有些红肿的眼睛,蹙了蹙眉,道:“天放的事我会处理,你不要插手。”
这个女人,优点是坚强,缺点则是过于坚强。
这些年来,只有他知道,她从来没有真正开怀过,她一直在强颜欢笑。她的快乐,早已被那个骤然死亡的男人一起带走了。
“我是他的监护人,他的事,我来管。”辜星不想让凌展风卷进来,他的人生已被她搅得一团糟,她只希望他继续过好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
凌展风有些生气了。“管?你预备怎么管?对方的底细你清楚吗?手段你能应付吗?能够保证天放一定就能够安全回来吗?”
“能!”辜星斩钉截铁,“我说能就能!”
大不了,她用命去换。
晚上临睡前,辜星加大了平时吃安眠药的剂量,她很累,需要休息,需要体力去承受生活中的冲击。
她躺在床上数着石膏线上的玫瑰花,一朵,两朵,三朵……直到沉沉睡去。
床柜上的手机响了无数次,亦惊不醒被药物操控了睡眠的她。
第二天醒来,她看见那些陌生的来电,均来自同一个号码。她回拨过去,却是一片忙音。
依然在客厅发脾气,不愿去幼儿园上学。辜星牵起她的小手说:“星星阿姨送你去。”
依然这才动了身。
幼儿园门口,依然非要辜星为她买柠檬味的乐事薯片,说是等着天放来接她放学时一起吃。
辜星不想破坏她的兴致,点头说好。
超市在幼儿园对面的街上,人行道上的路灯亮起,辜星夹在人流中间过马路。
前方却有一个人逆着人流朝这边走过来,辜星起初没注意,在她不经意地一瞥时,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那男人的目光太凶狠,小寸头极短,还有,还有藏在衣袖里却还是露出来的刀尖,寒光毕现。
凶狠的目光就追在她身上,十分的有目标性和攻击性。
辜星下意识转身往回走,依然不解地问:“星星阿姨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走,快走!然然你快走!”辜星大呼出声,刚想跑,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的手腕死死抓住。
抓住她手的人,力道太大,她根本挣不开。
留着小寸头的男人已经走近,目露凶光,狠狠举起藏在衣袖里的刀,对着她的一只耳朵就要砍下去……
奥妮雅坐在客厅里插花,漂亮的耳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电话铃声响了,正在打扫卫生的佣人连忙接起来。
“夫人,夫人!”
奥妮雅问:“怎么了?”
“电,电话”佣人颤抖着声音,嘴唇都有点白,“是,是关于辜星小姐和小小姐的。”
奥妮雅接了电话,“喂”了一声后就再没说话,时间一秒一秒,白皙的手一松,“嘭”的一声,话筒直直落到地上。
奥妮雅脸色苍白,半天不知道反应。佣人吓到了,也不敢去扶她,正准备去叫人,奥妮雅突然推开她就往外面跑。
今天凌志国难得在家休息,此刻,他正和儿子凌展风在花园的凉亭里下着围棋。
这几年,两父子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
“你确定这么走?”凌志国举着手里的白子问。
“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凌展风反问。
“哈哈,那你这回输定了!”凌志国胜券在握,笑得爽朗。“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白子放进棋盘里。
“那倒未必!”话落,凌展风黑子一出,整个局势瞬间扭转。
凌志国措手不及,“臭小子,你真阴险啊!”
凌展风难得露出笑容,“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奥妮雅这时慌乱地向丈夫和儿子奔来,凌志国一把抱住踉跄的妻子,“雅雅。”
“然然和辜星……”奥妮雅紧紧拽着丈夫,急得眼泪直流,“她们……出事了!”
凌展风的脸色瞬间变冷。
“备车,立刻马上!”凌展风陡然提高的声音,吓得一旁的佣人不禁一颤。
凌展风让司机将油门踩到了最大,车子在公路上飞驰。
凌依然和她的阿姨,b市第一人民医院,被人送进去的时候满身是血,把衣服染得透彻。
这句话,在凌展风的耳边一直回响,他的手指关节握得好紧,泛起了青白的颜色。
一路红灯直闯,车后怨声载道,“赶着去死啊,开名车了不起吗?”
医院的病人多,司机推着凌展风七拐八弯地绕。
最后,凌展风干脆自己摇着轮椅前进,一个斜坎没注意,连人带椅一起重重摔倒在地,大庭广众之下显得狼狈至极。
他挣扎着想要自己爬起来,却根本使不上力。众人没有看出他的难堪,只注意到他脸上焦虑的表情。
二楼右转,第三诊室,凌展风示意司机在门口放慢了推轮椅的脚步,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原因,猜不到结果。
推开门,凌展风看到医生在检查辜星的耳朵,从头到脚一片刺目的红,他觉得呼吸困难,直到辜星回头看见他,“凌展风?”
她的嘴唇很苍白,精神也不太好。
“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的耳朵,听见了吗?否则,我卸了你耳朵!”凌展风用力抓住医生的手,眼睛通红气息不稳。
二十来岁的年轻医生吓到了,完全被这男人的气势震慑住,“你……你先松开。”医生颤抖着声音,使劲掰开凌展风的手,“这位先生,你先冷静一下好么?她的耳朵……耳朵,假的,假的!”
凌展风的手劲更加重,面色几近狰狞:“假的?真的在哪里?你他妈给我接不回去,我现在就把你的卸下来!”
医生都要哭了,指着辜星说:“松开,快让他把手给我松开。”
辜星连忙拉住凌展风的手,“我没事的,你冷静一点。”
凌展风不信,“没事,会流那么多的血?”
辜星说:“那不是我的血。”
最终,那个小寸头男人并没有砍下去,做足了样子吓到辜星后,手一顿,便把尖刀收了起来。而那个从后面束缚着辜星手的人,拧开一小桶猪血就这么从她的头上浇了下去。
“快去看看依然吧,她吓得不轻。”
依然当时就在辜星身边,血溅得她满脸都是,几乎是尖叫着晕了过去。
凌展风愣了好久,死死盯着辜星的耳朵,再回头看了看被吓傻的医生,最后,他沉默地推着轮椅离开了诊断室。
走廊上,凌展风打电话报了平安,听到那端奥妮雅细碎的哭声,凌志国让他们先回来,而后去安抚妻子。
电梯里,辜星和凌展风都不说话,锃亮的金属板清晰地映着了他们两个人的样子,辜星看见他的眉头皱得好深。
出电梯的时候,凌展风突然转身抓住了辜星推着他轮椅的手,“尹辜星……”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没事,就好。”
司机把凌展风扶进车里,辜星在后面收拾着轮椅。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之前那个陌生的号码。
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号码不简单。接起来,果不其然,是许跃辉。
“怎么样?尹小姐,猪血的滋味可好?”他的声音听上去漫不经心。
辜星的眉头微微皱起,“这就是你想到的‘好主意’?”
许跃辉笑了起来,“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这次,只是给尹小姐一个警告,我这人的耐心向来有限,下一次,尹小姐要是再不及时接电话,你的耳朵我不可保证它的完整性。”
辜星猛然一滞,就因为那晚她吃了安眠药没有听到来电,他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恐吓她!
辜星的怒气窜上来,握着电话的手气得直发抖,“你到底想怎样?”
“当然是……”许跃辉有意停顿了一下,语气陡然沉下去,“让你生不如死!”
挂断电话,辜星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凌展风见她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于是问她:“不舒服?”
辜星摇摇头,“我很好。”
凌展风看了着她,放在座椅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复了好几次,终究没再说话。
一路上,辜星紧抿着唇,心事重重。耳边回荡着许跃辉低沉冷漠的声音,“明晚八点,圣城夜都。”
许跃辉指定的地方,是b市最高档的娱乐休闲会所。辜星猜不透他的目的究竟何在,可是她知道,若不按他说的办,天放就一定会有危险。
晚上,辜星没有吃安眠药,怕许跃辉一时兴起再生什么事端。她把手机放在床头,睁着眼睛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她做了很多梦,梦见了很多人,却独独没有洛君钺,他就像是从她的记忆当中消失了一般。
她在梦中不停地找,不停地找,直到筋疲力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什么。
最后,她看见一个身穿红色小棉袄,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可爱小女孩,站在一栋楼的阳台上冲她招手,还笑着对她说些什么。
她努力靠近去倾听,风将小女孩的声音送了过来,她听清了一个音,“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