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天,灰色的苍穹,用冰冷的颜色覆盖大地。
上天啊,你如此这般,是不是对文俊太不公平?
他已经失去了事业和爱情,为什么,你还要绝情地剥夺他健康的权利?
呆望着天空,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一种迷惘于命运的悲哀,在这一瞬间紧紧扼住了她的心……
轻轻推开病房门,辜星慢慢地走了进去。
“出去!我说过了,谁都不许进来!”文俊依然蜷缩在之前那个角落里,头深埋进在膝盖之间,像一只绝望的刺猬。
病房里的窗帘没有拉开,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上去是那么脆弱,那么可怜……
辜星一句话也没说,拿起床上的薄毯,为他披在身上。
文俊愤然地抬起头,想要扯去薄毯,看见是她,手,僵在半空中。
辜星对他微笑:“披上吧,地上凉。”
他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辜星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来,静静地陪着他。
良久……
文俊自嘲地笑起来:“我以前从来不相信报应,觉得那都是些唯心的东西。现在我信了,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辜星,你看见了吗?我遭到了报应,遭到了应有的报应!哈哈……哈哈哈……”
突然,文俊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凉而绝望,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而下。
这样的文俊,令辜星心酸。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该对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惟有张开手臂,将他抱进自己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文俊哥,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辜星,你可以不可以答应我,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文俊晦哑的声音,透着无助地哀求。
她知道,他只是单纯地寻求一种精神的寄托,人在绝望的时候,都会害怕孤独。
一切,与****无关。
“辜星,答应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我答应你!”
嘭!
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还没等辜星反应过来,洛君钺已经疾步而入,重重地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在文俊脸上……
一脸盛怒洛君钺,紧紧揪住文俊的衣领,狠狠挥出第二拳。
文俊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住手!”辜星用力拉住洛君钺,“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剧烈起伏的胸膛,昭示着洛君钺此刻的怒气。
一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打电话。谁知,电话刚讲到一半,忽然听到她的尖叫声,电话随之就断了。再拨,提示已经关机。
他赶紧拨了侦讯社的座机,范海辛说,她半个小时之前就出门去了医院。
担心她出事,他连行李都顾不上放,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赶到新加坡第一公立医院。
当他拖着行李箱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微微翕开的门缝,看到的……
是她抱着另一个男人,允诺永远不会离开那个男人!
那他,于她而言,又算什么?
多日来的隐忍,终于在这一刻,如洪水猛兽,冲破理智的围栏,化作深深地愤怒,在身体里爆发!
“说啊!”他挣开她的手,照准文俊的腹部,又是重重的一拳。
殷红的鲜血,从文俊口中流出。
辜星吓坏了,拼命撞开洛君钺,扶住虚弱的文俊,“文俊哥,你还好吗?”
转过头,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洛君钺,“你知不知道他生病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我发疯?”洛君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尹辜星,在我面前抱着别的男人,你说我发疯?”
“我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文俊哥他……”
“他才是你心里真正爱的男人,是吗?”他强势地打断了她,愤怒让他双目赤红,“够了,尹辜星,我不想再听你所谓的诡辩。哼……坦白从宽?全tm的放狗屁!”
嫉妒、醋意,占有欲……
像毒蛇缠绕住洛君钺的心,让他在感情的漩涡里,无法保持冷静,就连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也在逐渐剥离。
理智……
理智是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有理性的头脑、有智慧的思考,就是头脑清晰的想事情,按部就班的做事情。
理智,能让一个人有辨别是非、利害关系以及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
而,失去理智,则会冲动、暴躁、意气用事、甚至不计后果。
譬如,此刻的洛君钺!
“我那是因为……”话说到一半,辜星忽然不想解释了。
想起他之前对她说的,在乎一个人的方式,除了冲动,还可以是信任。
可是如今,他说到做到了吗?信任她了吗?
辜星将文俊搀扶到病床上,按了急救铃。
然后,一脸平静地对洛君钺说:“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我无话可说。好吧,就像你刚才说的,把我之前对你说过的一切,全都当成‘狗屁’,你一句也不要相信。”
他突然上前一步,用手扼住她的手腕,凌厉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烙出一个洞来,“你确定?”
手很痛,她却倔强得连眉头都没皱,回视着他,“我确定!”
他以为,就他有脾气?
呵……
她也有!
“明白了。”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受伤,慢慢地、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他一走,辜星强撑的力气瞬间消失,她踉跄两步,觉得自己急需抓住些什么。
于是,她握住病床上挂水的铁架,才勉强没有跌倒。
一滴眼泪掉下来,接着,一串一串……
她死死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心底的疼痛却像个无底的黑洞向四周慢慢蔓延开来,疼得她忘记呼吸……
“辜星……”文俊虚弱地叫她。
她抹抹眼泪,对他笑,“没事儿,这种不讲理的男人,不要也罢。文俊哥,你躺着,我去看看医生怎么还没有来。”
一阵冷风吹过,阴沉的天空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潮湿了干燥的土地,也潮湿了灰色的心情。
洛君钺拖着行李箱从医院出来,站在台阶上,用手心接了下雨滴,神情黯然。
天空灰得泛白,风变得更急切了,而雨,被风吹地扭曲着身子斜斜地飘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头脑逐渐清醒,躁动的情绪也随之慢慢平复。
刚刚……
他似乎有些冲动了!
那些因愤怒脱口而出的话,字字如锥,句句如剑,刺在心口全是血淋淋的洞。
他亦如是,何况是她?
她向来倔强,表面上越是平静无波,内心越是翻江倒海。她没有流泪,不代表她不难过,不伤心,不痛苦!
该死!
他懊恼地低咒,一拳重重地砸在墙垣上,力道之大,手指关节顷刻红肿,他却浑然不觉痛。
长久以来,他都懂得很好控制自己,这是第一次,他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绪。心里明明警告自己要冷静,然而,身体却背离了大脑的支配。
爱上她,他变得患得患失。
他有足够的自信驾驭别的女人,唯独对她,力不从心。
越是在乎,越是害怕失去。
当他看到,她轻车熟路地从门沿上摸出文俊公寓的备用钥匙时,他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刺伤。
试问,要多么亲昵的关系,才能做到如此熟悉?
如果说,他不缺乏自信,那么他缺失的,便是时间。
文俊和她认识十几年,大到性格脾气,小到生活习惯,全都彼此熟悉。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才是最可怕的,就像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随着时间的推移,渗透进四肢百骸里,难以清除。
而他和她,相遇至今,不过才五个月而已。
激情在习惯面前,往往是微不足道的。
她可以为了照顾文俊,忘记到机场送行,自然也可以为了文俊,在某个时候,将他洛君钺舍弃。
譬如,刚才!
她的平静,令他不安,甚至是挫败。
她是第一个闯进他内心世界的女人,亦是第一个让他怦然心动、愿意付出真心的女人。
他爱她、宠她、怜她、包容她……
却独独做不到舍弃她!
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他爱了,就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手!
手机响了,他掏了出来。
赫辉的声音传来,“钺少,诚少目前还是没有度过危险期。”
洛君钺蹙起眉,语气森冷,“你去告诉主治医生,要是君诚出了问题,我让他全家陪葬!”
“是,我知道了。对了,钺少您什么时候再过来这边?”赫辉问。
“过了明天。”
他抛下刚做完手术还未脱离危险的亲人,回到新加坡,只是为了兑现承诺,他对她说,两天后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医生赶到病房,仔细检查了文俊的伤势。
虽然洛君钺出手很重,但并未伤及文俊的要害。可见,即便是在盛怒之下,他还是多多少少顾及了文俊的身体状况的。
辜星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
吃过药之后,文俊很快就睡着了,辜星轻轻地为他掖好被角。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微微一愣,走过去开门……
辜星打开门一看,竟是一个六七岁左右,扎着羊角辫,长得十分可爱小女孩。
她的怀里抱着一束纯白色的洋兰花,扬起小脑袋,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辜星,“请问你是辜星姐姐吗?”
辜星微笑,“嗯,我是。”
小女孩把手里的洋兰花递给她,还附带了一张精致的卡片,“有位哥哥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的。”
“哥哥?”看到花的一瞬间,辜星心里就已然有了数。
会送她这种花的人,除了他,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