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不眠不休,让他有些筋疲力尽。
如果不是今天的上任仪式十分重要,他想他会立刻去处理一件事。
不过,即便此刻他无暇分身,也没关系,该算的账,总会算得清清楚楚。该弥补的错误,更会义无反顾。
然而……
人算不如天算,洛君钺错误地估计了事态的发展,抑或,女人缜密的心思。
那天,当他在卓尔集团的会议大厅,面对着上百家媒体的镜头发表就职演说时,门忽然被人推开,任天妃服装店的助手马薇贸贸然地闯进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惊慌失措地喊:“洛先生,出大事了,天妃姐她……割腕自杀了!”
任天妃从昏迷中幽幽转醒。
睁开眼,便看见一脸冰霜的洛君钺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她。
“钺……”她怔怔地望着他,声音还泛着初醒时的沙哑。
“你醒了?”他慢慢俯下身来盯着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低沉的声音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忽然用力钳住她的下颚,样子可怕到极点,眼睛里布满血丝,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狰狞的他。
“钺……”任天妃试着挣扎。
洛君钺的手从她的下颚慢慢移到颈项,手指按住她的主动脉,语气轻蔑:“既然要死,又何必选择割腕?不如闭上眼睛,一刀从这里割下去,我保证血一定会像火山爆发一样,溅满天花板,用不了几分钟,你就会死得毫无知觉。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就试试?反正你还没死!”
任天妃惊恐万分,“不……钺……”
洛君钺的手指慢慢收拢,用力卡住任天妃的脖子,他的脸色阴沉骇人,额角的青筋暴起,粗噶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是什么把戏。当众玩自杀,好使我不得不承认和你的关系,永远绑住我,是么?”
他的下颚紧绷的曲线看上去十分冷硬,全身上下散发着戾气,那只手一直卡着她的脖子,死死卡着,她本能地用两只手去推,却只是徒劳。
“钺……”她感到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
“任天妃,我告诉你,就算是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我也不会要你。什么责任,什么亏欠,全******放狗屁!像你这种耍心机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君诚的爱!别试图拿孩子威胁我,今天我他妈就让医生活刮了他!”
他终于松开了手,任天妃像一条翻了肚皮的死鱼一样张嘴大口大口地喘息,她伸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不要!”
洛君钺刚刚跨出病房,赫辉走上前,将手机递给他,“钺少,诚少找你。”
洛君钺接过电话,脸色依然阴沉,但语气稍微缓和了下来,“什么事?”
电话那端的洛君诚简洁明了地说:“君钺,和天妃结婚。”
洛君钺想也不想便说:“我不会娶她的。”
“君钺,理智一点!”
“爱她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但她爱的人,是你!现在,她毕竟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即使你不爱她,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也该负起这个责任,不是吗?”
“责任?”洛君钺忽然自嘲地笑起来,“我当初就是把这两个字看得太重,才会造成今天这种结果!”
如果不是他喝得烂醉如泥,不记得和辜星发生过关系;如果不是任天妃耍手段,误导他以为那是她的初夜;如果不是顾虑到君诚的无奈……之后那四个多月里,他是绝不会和任天妃在一起的。
可是,此刻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这世上,没有如果!
“君钺,我知道不该勉强你,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你我了,你也不希望我们一直以来的努力付诸东流,不是吗?所以,要堵住悠悠众口,平息这场舆论风波,巩固你在卓尔的地位,娶天妃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
洛君钺沉默片刻,俊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对着电话说:“如今看来,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她。”
君诚无奈地叹息,“我也想爱,可是对于一个‘已死’的人来说,早已经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资格。好吧,君钺,我不再勉强你,只是,在你做出决定之前,请想想我们过世的父亲,好吗?”
电话挂断了,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洛君钺仍然握着电话站在原地,五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父亲……
仇恨……
责任……
有人说,只要对任何一切抱有希翼,就会开出永不凋零的花朵。曾经他也相信,他的梦想,他的未来,可以像梵高的向日葵那般灿烂,那般温暖。
可是,当年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带着仇恨斩断了一切幻想。
有多久,没有这般茫然过?
薄凉的心脏负载着放弃与坚守的交替在胸腔里挣扎着、跳动着。
日子,如沙粒,从指缝间流过。
原来,不管事物怎么的变迁,时光依旧似水奔前。
经过细致地调养,辜星已能借助拐杖,慢慢行走。虽然步履稍显蹒跚,但远比她预计中的要好太多。
医生说,“坚持做好复健的话,正常行走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不能剧烈运动。”
辜星心想,自己本就不爱运动,这点,基本上不会影响到什么。
来俄国差不多快三个月了,这期间,凌展风来过一次,只呆一天就离开了。
两人见面也没什么话可说,他淡淡地询问了一下她腿的情况,她也就说还好。然后,她象征性问问他的近况,他只说很忙。
她不免有些诧异,既然很忙,又为什么抽得出身来这里?
他说,出来透透气,顺便提醒她别忘了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
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她索性不去深究,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至于他所说协议,那也是以后的事,即使要纠结,也等以后再来。
她的心,太累太累,无法去负荷更多。
抬头看一下那片灰得苍凉的天空,摆动她已透支的手,等彻底告别她苍白的那一站,再继续下一段未知的疮痍旅程……
这一日,天气晴好。
吃过早饭,辜星一个人拄着拐杖在别墅的花园里练习行走。
工人正在使用除草机除草,轰隆隆的马达声,以至于达曼管家来告诉她有人来访,她都没听清楚。
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她随意点了点头。
后来,当她在练习的过程中,不小心踩到松动的石头就要摔下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抱住了她。
她本能地回过头,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太阳的光线,于此刻有些晃眼,她本能地眯起眼睛,眼前的人,面部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如此靠近,这般熟悉,她在他的怀里,被那样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仿佛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在松懈。
她恍惚地想:原来,白日梦的幻觉竟然也可以如此真实!
如果……是梦,她真希望永远也不要醒过来,该有多好?
眼睛渐渐适应了强光,她微微仰着脸,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狭长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薄而淡的唇……就连每一根眉毛都如此清晰真实,如同深深烙印在她心上的样子……
她忽然惊得要跳起来,洛君钺!
他环着她的腰,凑得那样近,深幽的墨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极度震惊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手脚僵硬。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她竟然会在异国他乡、在如此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再次见到他……
离开新加坡的这些日子,她无数次臆想过与他再次相逢的场景,从时间与地点,从台词到表情,一遍又一遍。
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一年,在某个餐厅或是公众场所偶遇,淡漠疏离地说一句“好久不见”,然后擦肩而过……
又或许是十年,二十年,抑或,更久一点……
就像曾看过的某部爱情小说那样,站在一个黄昏的街头,两两相望,而后凄凉而唯美地说一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可,如今却是这样见了面,而她,却傻傻地问了一句:“怎么会是你?”
他望着她,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在阳光下更显得深邃异常,里面有莫名的光华流动,他微微挑起嘴角,反问:“怎么不是我?”
腰上覆着他掌心的温度,她这才想起,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却将手收紧,用下颚抵住她的头顶。
她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惊慌失措,双手推搡着他的胸口。
然,头顶传来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蛊惑,“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仿佛真就中了蛊,像个被吸走魂魄的木偶,顺从地、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然后,他开始吻她,从柔软的发丝,到光洁的额头,到漂亮的眉眼,再到挺翘的鼻梁,每一下都像是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直至准确无误地攫住她嫣红柔软的嘴唇。
她有些恍惚,他们究竟有多久没像这样拥吻过了?
一个月?
两个月?
还是更长的时间?
原以为时间和距离会冲淡一切,直至彼此遗忘,但此时才发现,无论时间再久,无论逃得再远,有些人、有些事,恐怕这一生这一世都割舍不了!
于是,顾不得此时身在何处,顾不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她不自禁地伸手回抱他,与他唇舌纠缠,熟悉的薄荷香随着纯正的男性气息迅速席卷而来,他的动作变得急迫,她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想要闪躲,下一刻便被他强势地扳住后脑,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