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爱过她,也恨过她,或许还残留着几分情意,因为这情意,他送来了沐莲,也因为这情意,她得以在与水居安然无恙的住了十四年……
“姨娘……”沐莲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定了定神,看着沐莲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沐莲答说:“我说的,都是听来的闲话。闲话的事,可以是真,自然也能是假……”沐莲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可我观察过太太的言行,也曾有意试探过她,我发现,只要同时提及您和老爷,她的神色就会大变,脸上会露出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愤怒和怨恨。”
“像太太这样的女人,即使面临大风大浪,生死关头,都是神色不惊、镇定自若,连她都难以控制的情绪,您想想,会强烈到何种程度。再则,她身为太太,自然知道三妻四妾的道理,若是姨娘在老爷心目中和其他众位姨娘无异,太太怎会如此……”
正说着,只见采雪进来,沐莲赶紧问何事。采雪两步来到身前,在沐莲耳旁小声说了些什么,沐莲听完点点头,示意她出去。等采雪出了大厅,沐莲才站起来,来到殷月华身边,轻声道:“太太走出与水居没两步,便吐血晕倒了。”
殷月华闻此大惊,瘫坐在罗汉床上。半天,只说了一句“他这又是何苦?”
只不知她这句何苦,说的是老爷,还是太太。
沐莲此刻也是有些胆寒。早在她上次看出太太曾吐过血的那一刻,一个念头便已在心头萌芽,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都在筹谋打算,到此刻,她已是非常清楚,当机立断的时候到了。
想到这里,她定了定心神,面向殷月华道:“姨娘,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放过您。”她嘴上说得委婉,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太太要姨娘死,只有姨娘死了,她才有可能夺回自己的丈夫。
殷月华听她这话,并不惊讶,只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沐莲见她如此,知道她心里明白,也不再隐瞒,直接道:“她的恨,不会因为您帮了沐萱而有分毫减少。”
沐棕是她的棋子,他的婚姻是太太生意关系的保证,沐萱也是太太的棋子,她的婚姻是太太政治关系的保证……在某种程度上,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她棋子,可老爷不是,她爱他,姨娘也不是,她恨他。没有人会为了一颗棋子,牺牲自己的爱,减少自己的恨……
这个道理,殷月华自然也明白,她苦笑一声,道:“她想要我死,是吗?”
沐莲听她说得直接,倒不知怎样答了,只默默的拉了她的手,努力的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太太若起杀机,姨娘她……
“不怪她,如果我是她,我……”
“您不会!”沐莲没等她说完,便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殷月华拍了拍她的手,道:“是的,我不会。我会选择逃避,我会一辈子不见那个男人,因为我的自尊,无法让我接受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可是她逃不了,她是这府里的太太,她的身份,不只是妻子,是母亲,她还是依靠,是希望,全家大小,都指着她过日子,不是吗?”
沐莲没想到此时此刻,姨娘还在帮着太太讲话,可转念一想,姨娘讲的每一句,都让人无法反驳。是的,这就是太太的处境,这样的处境,更是让她无路可退。
想到这里,沐莲对姨娘叹道:“也许,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会好一点,又或者,不要爱上自己嫁的人。”
殷月华听她这样说,心里一惊,正色道:“傻丫头,女人最幸福的,莫过于嫁给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男人。”
沐莲摇摇头道:“爱不过是折磨,是痛苦罢了,我不要爱上任何人……”太太是例子,老爷也是例子……
“沐莲!”没等沐莲说完,殷月华已经一句话喝止她,可接下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沐莲到底乖巧了,见姨娘生气,也不争辩,低声道:“姨娘别生莲儿的气,莲儿年幼无知,胡说八道,姨娘教我就是。”
殷月华见她如此,心里更是伤心……教她?她平身所学,已是倾囊相授,可是言传必不大于身教,她教她的学识再有理,也抵不过她现实生长的环境带来的影响。就连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在这样环境下,为了生存,而练就的本领。
沐莲见姨娘皱着眉不说话,心中愧疚,不敢再多说,又想起刚才的话题,为了不耽误正事,缓缓道:“我知道太太的难处,但这并不表示,她可以拿人性命。
殷月华见她转移话题,也不愿再就刚才的话多做纠缠,便跟着她道:“傻丫头,就算她有此心,也未必会真来杀我。毕竟,她要估计老爷。”
沐莲闻此,反驳道:“可是,她已经顾了十四年了,如今,若是了了儿女心事,我想,她也是时候,顾一下自己的感受了。”说到此处,沐莲顿了顿,接着道:“更何况,这深宅大院之内,只有蠢人,才会亲自动手,聪明人,从来都是借刀杀人。她真的在等的,不过是一把合情合理,可以帮她杀人,又能帮她抗下罪责的刀而已。”
殷月华一边听一边摇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半天,弱声道:“不,她不会……”
“她会!”沐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当她说这话时,就好像,她知道太太心中的感受,就好像,她们是一类人。
想到此处,心中后怕,又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肯定她会,也不能肯定她不会,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因为我们输不起。”
殷月华听她话中有话,问道:“你是说……”
“逃跑,逃得远远的,离了这卫国府,便是另一番天地,她也奈何我们不得。”
殷月华听她此言,心里大惊,逃跑,谈何容易?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欣慰,毕竟,这么多年,她没白教了她,她虽生在这深宅大院之类,到底和其他小姐不同。
心里虽然又惊又喜,早转了一百个念头,表面却不动声色,只疑惑道:“我们困在与水居里,连外面发生什么,也不能知道,如何逃得出去?”
沐莲听她问,脸上露出一丝颇有些得意的笑容:“所以我说,您刚才忘记采雪的亲事,反而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