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是把自己的故事深埋在心内,直等到岁月让其酿成一坛美酒入喉,也或许,是一辈子相思入骨却化成一捧灰烬。
每个人都有秘密。
颜斯也不例外。她其实不是个太爱说话的人,更不喜欢和别人倾诉。在大家面前,她一直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稳重、理智,凡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颜斯做事很果断,典型的说一不二。她对自己也很严格,制定的时间表执行很彻底,六点半准时起床,十点半一定已经入睡,每天的空余时间除了做题目就是看书,偶尔的放松也只是上个人人和微/博。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颜斯,才会让秦未央她们觉得疏远隔阂。一个人若太完美,就会让人觉得假,只有显露出瑕疵才会是真正的样子。
在顾城宁面前的颜斯,让苏盎然和秦未央、宋默默三人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或许说,是真实的她。因为,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不经意的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从开学到现在,寝室四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相互之间的关系。宋默默低调隐秘,秦未央高调夸张,颜斯深藏不露,就连最藏不住心事的苏盎然,也在努力掩盖她的秘密。而今晚颜斯的一句话,让寝室里流动的空气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你们,要听我说一个故事么?”颜斯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蚊帐在墙上投出一道影子。楼道灯很亮,从宿舍门上方的通风窗里照进来,在寝室地板上拉开一面光亮。万籁俱寂,除了走廊上偶尔有一两个女生趿拉着拖鞋出来倒垃圾或者串门,寝室里没有任何声音。
苏盎然趴在床上,两只手抱着枕头,侧脸看向对面颜斯的床铺。地面洁白的亮光反射,苏盎然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颜斯向上伸直一只手,缓慢做了一个似乎是抓星星的动作之后颓然放下,枕在额头上。
秦未央和宋默默一直都没有说话。苏盎然换了个侧躺的动作,秦未央和宋默默的方向都已经没有了手机屏幕的光,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等待着颜斯开口。
“要。”苏盎然在昏暗中眨眨眼,很是乖巧地给颜斯铺下文。其实,距离颜斯说完话才过了十几秒,在苏盎然看来却像过了十几分钟。当一个人说话其他人没有任何回应,说话者一定会很尴尬。这就是苏盎然所理解的冷场,作为一个热心的孩子,她一向很乐意替别人接话。
颜斯开始自顾自的叙述起故事来,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点低沉沙哑,却像是抓了一把细沙撒向夜幕点缀成星星,明灭闪现,每个字里都塞满了快涨溢出来的情绪。于是,回忆就如同一幕电影,陈旧发黄的片段开始清晰。
“从高一开始就是同班,一直坐在他前排,三年没换。阿解是我的死党,也是他的朋友。大家几个经常约在一起玩。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他是校队的,在学校里也比较出名,样子不错性格又好,很多人都喜欢他。我也是。”颜斯只是静静地说着,与其说她在说给众人听,还不如说是在为自己回忆那些想要封存起来的东西。
她翻了个身,侧对着苏盎然这边,三人安静地听着,都不在玩手机。见她翻身,苏盎然还仰起头朝她看了一眼。
“那时我是班长,班里大小事务都是我在管。爸妈老师都对我寄予无比厚望,我也一直在努力读书,就为了争口气。虽然我喜欢他,但也只是喜欢而已。后来,有一天……”颜斯停顿了下,微张的双唇动了动,继续往下说,“有一天,他向我表白。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我拒绝了。”
“欸?”颜斯看到苏盎然惊讶地翘起脑袋,而后又趴了回去。
颜斯继续说:“那时候的我有点胖,人也不太好看。总觉得他这么优秀,怎么会看上我呢?于是我觉得他不是认真的。后来他一直追,一直追,追到高三的时候,我相信他是认真的了。可是我还是自卑,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我想等我自己变得优秀了,变瘦了,变漂亮了,再站到他的身边。他特别喜欢数学,所以很崇拜上一届的乌赟。我就努力学数学,在数学成绩上和他并驾齐驱。高考填志愿我看了他的志愿,也填了同一个地方。暑假里我什么都没做,就在拼命运动减肥。想着等我变优秀了,他一定会很欣赏很惊喜。不过军训的时候,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了。上次偶然在图书馆碰到,就一起吃了顿饭,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次。”
原以为只是一个暗恋故事,苏盎然没想到颜斯的情感史会是如同小说情节一样。一直努力追赶喜欢的人,但是他不等自己反而先离开了,这种失落感,苏盎然还没有体会过。不过只要一想到钱瑾寻如果喜欢上别人,那自己一定也会经历那种难过到绝望的痛苦。
秦未央突然盘腿坐起来,斜斜地依靠在墙壁上,看向颜斯。“你怎么想的?”
苏盎然还在理解这五个字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颜斯就已经轻轻开口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就是放不下。”
“得不到才会不甘心。”宋默默不出声,大家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说话声音都轻了很多。没想到她也还没睡着,一直在听颜斯的故事。“女人永远不要去追男人,这除了丢面子,还丢自己。爱情也不需要自卑的人,那样卑微的爱情永远不会长久。”别看宋默默平常温柔随和,具有随时隐藏存在气息的强大功能。苏盎然已经研究过了,她是狮子座。就是那个高傲自尊到死要面子,打落牙往肚里咽有能力以后就立马狠狠还击的那个狮子座。
“嗯,对。你该感谢他,因为他,你逼迫自己蜕变成现在这么优秀的样子,未来一定会有更好的男生适合你。”秦未央掷地有声地说,这番安慰的话语也是说给寝室的每个人听的。“我没有恋爱过,不过以前一直有一个喜欢的人,从小喜欢到大的那种类型。我觉得他长得很帅,是痞痞的那种帅。不过他身边总是有各种女生围绕着,偏偏他对她们的态度又都很好,这让我很没安全感,所以就想方设法远离他。高考完以后我和他冷战了,几乎是要绝交的那种冷战。删了对方的QQ号,注销了人人,恰好搬家的时候手机掉了,就换了个手机号,从此就狗血地失去了所有联系方式。从别人那里要号码也开不了口,就算了。或许真的只能算是过客,不是我的男主角。”
秦未央的语气轻松,但苏盎然却觉得她的心情一定很沉重。喜欢得不到回应,心就像被切了一块,空出一个房间,却什么都堆放不了。
正想着,手机屏幕亮了。苏盎然解锁一看,钱瑾寻同意加为好友。啊嘞?啊嘞!她什么时候加他为好友了?!苏盎然一骨碌爬起来,捧着手机查看记录。居然加了?居然加了!她一定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不小心点击到的!她怎么可以这么笨!苏盎然悲惨地嚎了一声,捂着被子盖住脸。
寝室里的三人都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苏盎然这么一激动,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我去!钱瑾寻……钱瑾寻他、他加我QQ了!啊啊啊啊!!!!!”苏盎然在懊恼之后又开始兴奋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离他又近了一步?!
“然后?这么兴奋干嘛?”宋默默唾弃苏盎然的没骨气,加个QQ就兴奋成这样。
“没然后了!我今天不小心点了加他为好友,然后他就同意了!”苏盎然继续没头没脑地说着。
众人:“……”居然还只是同意加为好友。如果是钱瑾寻主动的话,那么大概对苏盎然这小呆瓜有意思的概率会稍稍大那么一点点。毕竟秦未央她们三人也不是特看好苏盎然和钱瑾寻这个神奇配对,他们两人之间估计也就只有个最萌身高差。
秦未央、颜斯和宋默默完全想不出这两人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场景。一只小短腿柯基绕着一座大冰山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然后冰山不耐烦了就一脚压下小宠物。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冷。苏盎然少女时代的暗恋,绝对要触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