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老家的木家人来说,在听到有人说他家的老五在外发了财,当了大地主之后,是没人相信的,那怕是与之交好的小七与小八。大家心里都想着,肯定是同名同姓的人,就他家老五那样子,还能发财?
但传言的人说的有模有样,重点是所说的几个条件,与自家的老五都相当吻合。
叫木青峰,一家人都住岳父家里,却不是入赘,岳父叫做徐相宜。最重要的是有个被休回家,曾给大户人家做妾的女儿,叫做木樱,外人称其木夫人。
一个条件相吻合是巧,两个条件相吻合也是巧,但三四个都合上呢,那不是他家老五又是谁。
当年老五木青峰净身出户,带着一家人去投靠了岳父这事,在老家闹得十分凶。很长一段时间,木家人在村里走路都得低头。
千坪村是个大村,足有上千户人家,因而又分为上千坪下千坪。但千坪村虽大,但却只有一个姓,都姓木。因而千坪村的人特别团结,木家祠堂更是远近闻名。
木青峰这事是第一次让千坪村的木家人抬不起头来,但木家老太太的战斗力实在是太过强悍。一个人不但战胜里正,也让族长与族老都退避三舍。大家都知道木青峰夫妇所受的委屈,但在这个孝顺大于天的年代里,没人能帮得了他们。
实际上村里没人为木青峰夫妇出头,还有一个原因。大家都想,这一大家子,有老父,还有九个兄弟姐妹,怎么也得有个人站出来为其说几句公道话。那时大家再出面,不也就变得名正言顺,让老太太也说不出话。
只可惜让全村人惊愕的是,没有一个亲人站出来为木青峰说过话,那怕平时与老五一家人交好的老七与老八都不曾。
等村里反应过来时,木青峰已带着妻子与儿子离开很久了。这让木家人在村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脸没皮的日子。这也是木青峰在外发达之后,村里人这么大肆为其传播的主要原因,就是想气气木家这些没心没肺的人。
木青峰夫妇在村里人缘还是挺好的。
所以木青峰发达之事在老家很是传了一阵子,木家都没有动静,实是羞于上门。只不过村里还是低估了这家人的脸皮厚度,实是因这家里有一个神经极其坚韧的人物,那就是木家的老太太余氏。
儿子是我养的,老娘赶儿子是天经地义。而儿子养老那也是天经地义,没有儿子在外享福,老爹老娘还在家里受苦的道理。所以老太太威武着想要亲自去昌平寻儿子。
但最终还是被木老爷子给压了下去。
木老爷是个典型的农家汉子,祖上也曾当过大地主,只是后代儿孙不成气,传到木老爷子这里,大地主是当不上了,小地主勉强算得上吧。
只可惜木老爷的性情从小就十分软弱,老娘还在时,怕他顶不起门楣,就给他娶了个厉害的好生养的媳妇。好生养是真的,厉害也是真的,先是气死了老爷子的爹娘,之后更是压了老爷子一辈子都没翻得了身。
木老爷子也偏心,那个儿子有能力,嘴甜,自然就会受家长喜欢一些。但老爷子却也没像余氏那样,恨老五木青峰入骨。都是自家的孩子,任谁也不能这么做,偏偏就出了余氏这么一个母亲,当真是罕见。
当年让儿子净身出户,儿子活不下去,带着妻儿不得已去了岳父家这件事,在以后几年,成了老爷子的心病。
何况即使受了这么不公平的待遇,每年过年前,儿子还会让人捎回十两银子的养老钱。这在当地,真的已经算高的。很多人家两老一个月也不过100文的养老钱。这就让老爷子更是内疚不已。
所以儿子发达的消息传回来之后,老爷子很是松了口气。难得雄起一把,把老太太的嚣张气势给压了下去。
当然老爷子也是讲策略的,他说自己今年过六十岁的生辰,儿子这么孝顺肯定会回来,到时一家人再坐下说话。他老人家想着能拖一时拖一时,不得不说还真是个糊涂性子的老头。
想法是好的,但架不住有意外之事发生。而发生事情的还是家里的最有出息的老大,木青海。
木家这些孩子,就是老五木青峰也是识字的,但正儿八经上学读书的八兄弟中只有老大、老七与老八。
虽然三个都没读出什么成绩来,但老大木青海却是个有能力的,秀才没考上,便一直在老家青阳县城给一家绸缎铺子做掌柜。
青阳县历属莱州府,与凤阳府一样都属于江宁郡。青阳县面积有昌平两个大,是莱州府辖下最大的一个县城。又都属于江南繁华之地,所以虽不像昌平一样,即有灵河又有渭河的,但繁华程度却也不差。
木青海先是给人做账房,后来升了掌柜,一做就将近二十年,深得主家的器重。只可惜后来绸缎铺的东家犯事,一家人都给流放边锤,铺子自然开不下去。
木青海在送别东家之后,就想自己把铺子给顶下来,怎么也做了二十多年,进货出货行情什么,心里都门儿清,自已当东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回家里一说,老爷子老太太都同意了,只是往外拿钱时家里却产生了矛盾。老家没分家,买下铺子还是只能算公中的,但木青海夫妻两个都有些不愿意。提出银子算是借家里的,到时自会归还,铺子属于大房自己的。
木青海养了二十多年家,实在养够了。他月银十两,年底东家还有奖赏,再加上一些外快什么的,一年怎么也能挣个二百多两。但手里却没存几个钱,这是为什么?因为孝顺,都拿来养了老家这一帮兄弟。
作为家里长子,木青海第一次明确的提出了家里应当分家了。
其实像木家老家这个情况,早该分了。兄弟八个,除了一个净身出户的老五,其余七个竟然还住在一起。儿子成亲养孩子,现在孙子辈的都已结婚有孩子,还住在一起。一顿饭开四桌都还坐不下。一直在外的木青海以前没在家长住,感受还不深。这次回家住了段时间,那是真的受不住。
可惜这时一提分家,家里的妯娌们便不干了,说是大伯发达了就不想管兄弟家里的死活。其实他们唯尝不想分,只是不想看大房得了势便要一脚踢开自己这些兄弟罢了。
木老爷子与老太太心里也知道该分家了,但却还是不舍,尤其是老太太。权利欲多重的一个老太太,怎么舍得媳妇们离了自己眼前,去自己当家作主。所以死活也不同意。
家里正为这事闹得厉害,木青海实是烦的要命,这才升起了要来昌平寻木青峰的想法。一是想散散心,最近他实是郁闷的很;二也是看看传言是否属实,自己能否借点光。毕竟现在铺子家里没拿钱出来,他还没顶下来呢。
他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只带了自家两个孩子,却没想中途被老八给拦住了,非要跟着。不带就要说出去,这才有这一行人来了昌平。
木行文木行武这两兄弟还真没白取这名字。一个习文一个习武。木行文早就考了秀才,是家里两秀才之一。木家大嫂老家是猎户,木行武便随着外公与舅舅习了一身好武艺,现在正在城里一家镖局当镖师。
其实这一家人还算不错,因为一直住在城里,所以家里许多事,至少木樱家里的事,这一家人大多都没掺合。当然也没伸手帮忙就是。
所以木樱对其很是热情,但再多的却也没有。
本来木青海在路上还怀疑传言的真实性。木青峰借着岳家的势,买上几亩田是有可能。但成什么大地主之类,他是不相信的。
进了昌平县城,木青海的心思活了。昌平县虽没有青阳县大,但却要比青阳县要繁华的多。又临渭水码头很近,进货什么的也方便很多。如果有可能,借徐家的势力,在昌平这里开间绸缎店,恐怕比在青阳还要挣钱的多。
问了半响路,才寻到了城里的徐家老宅,但却被告知现在家里人都搬到城郊的木家庄。
当到了木家庄之后,一行四人却被木家庄的气势给震住了。一路打听过来,心里已有点准备,但当传言变成现实,却还是被刷了三观。
现在木家庄的情况,他们也听说了些。当家的不是徐老爷徐太太,也不是木青峰与徐月萍这对父母,而是被休回家的木樱。
木樱的模样,木青海其实已有些模糊。对于这个被母亲卖了的小侄女,当初也曾有些气愤,但在听说木樱是被一位官宦夫人看中之后,却也就默认了。因而两次事发之际,他都不曾回家。在今天这到成了他的福音,虽然有个不曾相护的名声,总比落井下石来的强。
看到木青峰夫妇,四人心里有准备,生活好了,人的气色自然比在老家会强上很多。只是当看到带着丫头进来的木樱时,四人再次被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