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别胜新婚
下了马车,小奶包装模作样地请他到家里做客,天下不爽地哼哼,没待她开口,却听见隔壁那院子里冲出一个气急败坏的身影,君梓双眼喷火,恨不得将那一脸淡定的商君珏给千刀万剐,“你这个专门拆散别人的孬种,就知道你阴魂不散,居然眼巴巴自己找上门来,真是不要脸,天下,我们走!”
说罢,伸手就要去拉天下,商君珏身形微动,腰间的长鞭再次扫过来,君梓抱着小奶包避过,登时气得张牙舞爪,“我是你哥,你居然还打我?”
商君珏脸色沉静如水,似是没料到君梓会在此处,也没料到这些年来,君梓这厮还一直阴魂不散,声音冰冷如霜,“打的就是你。”
说罢,长鞭再次袭来,方向对准君梓,君梓点足一跳,吐出一口唾沫,“气死我了,今日就让我这个当哥的,给你瞧瞧厉害!”
将小奶包放下,掳起袖子就冲上去干架。
商君珏眉头紧皱,似乎对这声哥非常抵触,长鞭挥得行云流水,像是曾经那般,两人又开始斗得不亦乐乎,不过那时都是君梓败北,如今却未然,兴许是练了九阴真经的缘故,君梓居然也能渐渐和他达成平手。
小奶包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娘亲,你看阿梓和叔叔都为你争风吃醋呢!”
天下纠正,“乖,他们不是为娘亲争风吃醋,他们是小别胜新婚!”
“什么是小别胜新婚?”
“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多年后重逢,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以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
小奶包似懂非懂,“那叔叔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是不是他不想和你小别胜新婚呢?”
天下顿觉心中惆怅,这个蓝猫淘气三千问的小奶包……
“倒是阿梓,每天都在和你小别胜新婚……”
这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娃……
天下准备抱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奶包,君梓见状,连忙抽身,站在她们母子身边,又像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嘴里却是冲着商君珏,“江山和天下,你不可能都要,老子江山都让给你了,你也该遵守诺言,不再纠缠天下,哪有你这么出尔反尔的人,真是气死老子了,要不是看在兄弟一场,老子一定揍掉你的两颗门牙!”
君梓异常剽悍地掐架,气势如虹地开骂,似乎对自己这番威胁很是满意,鼻孔朝天,身子还不忘朝她们母子黏过来,“天下,你说是不是?”
天下抱着小奶包的手顿顿,“你说什么?什么诺言?”
君梓始知说漏了嘴,忙打着苦哈哈,“没什么,就是他当皇帝,我当你相公,就这么简单,你不要多想。”
如何叫她不多想,难怪当日商君珏举事,竟能如此一帆风顺,原来,竟有君梓再旁协助,那日从鹦哥嘴里得知,商君珏和一人联手,能将众人打得措手不及,却不知,那一人,居然能是君梓。
怪不得,这一路举事,都没听到任何君梓平反的消息,却是这般原因。
天下没由来的气愤,商君珏以她为诱饵,迫使君梓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其实心里早有打算,准备过河拆桥,或抄或诛,后来又舍不得她这个身系泼天财富的金钥匙,又出尔反尔将她扣在身边,若是不那日君梓冒死相救,或许她现在还是被关在金丝牢笼里的鸟。
商君珏这一石二鸟之计,却是三番四次以她为筹码,为赌注,原来,她竟一直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天下愣神的功夫,走进商君珏,商君珏似噩梦重现眼前一般微微发颤,不能自已,声音沙哑连声只唤她的名字,“……天下。”
天下走进,“我只问你一句,‘或抄或诛’,是不是你说的?”
商君珏猛然一滞。
天下伸手拂过他额前垂落的几丝软发,“告诉我实话,你说什么我都信,只是不要再骗我了。”
天下垂下头,看见喉结在他修长的颈部轻轻上下滑动了一下,良久之后,听得他涩然开口:“是,是我说的。”
心中一下凉到了最底……
“你与君梓二人合谋,将我当做货物一般交易,而他也早就知道你是二皇子,所以你一路策反,才得以如此顺利,是吗?”
“……是。”
“所以,我一开始便是你们结盟的利益交换先决?”
“最初是,可是后来不是,一切都变了……”
“怪不得你要娶我,原来是想先入为主,不料那密函告急,你才抛下我离去,如果我没猜错,那密函便是君梓用以威胁的你的筹码,是吗?”
“……是。”
“是我,从中打散了你的全盘布局?你一直都是这么一石数鸟、连环成计,你爱的、你憎的、爱你的、憎你的,每一个人都是你手中精雕细刻的皮影,按照你的戏本被操控着袍笏登场,每一出戏都纤介不遗天衣无缝。整个天下,在你心中,不过只是一盘局!”
天下抽手便打了他一记耳光,震得掌心麻痹指骨裂痛,“你这样算计我,凭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
商君珏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沁出血渍,天下心中一痛,别过脸,硬咽不能抑,“你这个挨千刀的,枉我当初是那么想嫁给你,没想到,却被你一步步算计。”
天下闭上眼,满室阗寂无声。微风吹过鬓角,带起碎发一阵涟漪。
商君珏欲言又止,眼神痛苦,“我说过,想娶你,是真心的。”
君梓趁势又黏上来,立马火上浇油,一脸谄媚,“就是,你都要娶西凉国的公主了,还想瞎掺和什么?天下,我们才是天生一对,还要带着然儿,一起闯荡江湖!”
西凉国?公主?
天下心尖一颤,商君珏似乎再难压抑住喉间咳嗽,“天下,我并没有……”
天下有些猝不及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走,我会嫁给君梓,你就乖乖去做你的摄政王和西凉驸马。”
君梓一听,笑得乐开了花,“天下,你说的可是实话?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天下别过脸,不想去看他那张充满喜气的脸。
商君珏眼神怆然,双眼布满血丝,想要解释,天下却下了逐客令,“王爷,请便。”
说罢,抱着小奶包进了家门,小奶包窝在她怀里扁扁嘴,看向那个可怜又无措的身影,“娘亲,叔叔真可怜。”
天下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那个无措的身影跌跌撞撞朝她们跑来,七撞八撞地,总算找到了她们,天下不愿再见到他,转身欲走,商君珏连忙伸手拉住,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以前都是我错,现在物归原主,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
说着往天下手里递过来一个温暖的物什,是那日给他的木牌,棱角圆润,许是长久抚摸的缘故,上面密合的小缝,昭示着从未打开过的痕迹,天下心中了然半分,怪不得摄政王要四处敛官银,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说罢,商君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凭着感觉塞进她手中,“礼物,我答应过你,一年一对皮人,你数数,看有没有少?”
天下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六双皮人,有将军,有她,有老爹,有谢官人,有十三,有扶瑶……
小奶包看着那雕得精致的小皮人,忍不住帮腔,“娘亲,真好看!”
“不要生我气了,天下。”
天下将盒子关上,那双手正要收回去,冷不防天下一把抓住,将那只因为练武而布满薄茧的手握于手中,商君珏有些诧异,又有些欣喜,耳根微微红透,又故作自然地开口,“怎么了?”
天下却突然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商君珏清咳了两声,又恢复了面瘫,“别闹。”
结果她却“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更厉害了,一头撞进他怀里,使劲抱住,什么也不说只是大哭。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手指伸进头发里,细细摩挲,隔一会儿,听她含含糊糊哽咽:“耳朵……耳朵还会红……还是面瘫……还是原来的……没变太好了……”
她终于放肆大哭了。
将这些年的思念和委屈统统哭了出来……
哭完又大怒,“你还想欺骗我?今日你只身前来,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一双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一点一点仔细擦过她的腮颊,淡然道:“怎样都可以,只要你不再流泪。”
天下扬起下颌,有水渍顺着颊侧滑落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潸然满面。
她伸手囫囵一抹,笑道:“你怎么能总是这般?好似天上地下,你眼中……独我一人。”
“不是还似,本来就如此。”商君珏沙哑开口,声音温柔得近乎虔诚卑微。
“那为何当初,又想将我们白家赶尽杀绝?!”
天下高高举起,本欲再痛击他一个耳光的手落了下去,却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非但没有狠狠打上他的脸颊,反而轻得不能再轻地拂上他的眼,“你的眼睛怎么了?”当下说完,她便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尖。
他脸色一白,偏了下头,捉住她的手,“没什么。”下一刻,握着她的手心却又凉了几分,面上神色愈发患得患失,“天下,我虽看不见你,可是,我还有双耳,可以听得见你,还有双手,可以触得到你……”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不可闻,“还是,你嫌弃这样的我?”眉宇间是深深的自弃惶然,全身都是僵硬。
天下叹了口气。
商君珏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一寸一寸覆在她的手上,梦呓一般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轻声开口:“天下,你方才……是关心我?”
“不是!”天下偏过头矢口否认。
但见他神色一黯,天下的心口随之泛过一层晦涩,铮铮绞疼,忍不住弯腰捂上胸口。
“天下!天下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动作,商君珏松开紧紧攥住她的手,虚虚拢着她的身子,一面轻轻抚过天下的脊背,一面道:“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不逼你。只是……不要再离开,好吗?”
“留在我听得见触得到的距离内,可不可以呢?”紧蹙的眉间尽是祈求的虔诚,似有诉不尽道不完的九曲沟壑。
那双眼,天下明知不能看,却终是被拘了进去……“我再不会叫你伤心失望。”
商君珏小心翼翼,将她们母子俩抱进怀里,正待开口,天下却猛地一把推开他,“滚滚滚,解决完你那西凉公主,再来巴结我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