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欲人不知便莫为
不知是哪里的门开着,不见天光的黑暗牢中不时有寒气逼人的过堂风无声地穿过。
大公主感觉自己的心脏破了一个大口子,心口仅有的那点热量悉数被这凉飕飕的风给带走了,从里到外地透着风,好冷,冷得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张了张口,感觉喉咙里像塞着棉花一般难受,强忍着从心底冒起的寒气,她平静地问道:“熙月,又是谁?”
一心想让大公主把自己救出去的何文哲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强自辩解道:“熙月……熙月是藏香楼里的一个臭婊子,她一直想勾引我,但我的心中只有你,她勾引未遂因爱生恨,这才设计陷害我的,真的,珍儿你要相信我!”
听到这里,大公主反而觉得不冷了,牵起唇角:“是么?”
“是啊是啊。”何文哲见大公主有松动,紧紧包住大公主的手,道:“珍儿,我的心中只有你,我只爱你一个,真的。”
大公主笑出了声:“文哲,我发现你一个特别大的长处。”
何文哲陪着笑:“是啊,我有很多长处,珍儿你去求见母皇,把我的长处告诉母皇,求她放了我吧,我是冤枉的。”
大公主仰着头笑声不止:“对,你的长处多得很。这最大的两个,我今天是看到了。”
“珍儿,你先去求见母皇啊。”
“你不想听听么?”虽然是问句,但是大公主不等何文哲回答,就接着说了下去:“我今天才发现,你撒谎真是有一套,看来我这十几年来一直是被你当傻子一样地哄着呢。”
“珍儿,我……”
大公主一挥手阻断何文哲的辩解,继续道:“你的第二个优点,就是脸皮够厚,够无耻,就连皇城那青石城墙的转角处都没你脸皮厚!”
何文哲一把抱住大公主:“珍儿,你听我说,我从未骗过你,真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此刻大公主连扇这无耻懦夫一个耳光都觉得脏了手,面无表情道:“放开。”
“珍儿,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你相信我啊,我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你去求求母皇啊。”何文哲急切地抱着大公主,企图换回大公主往日的温情。
“放开,我数三声,三声之后你的脏手挨着我哪里,我就把你哪里的肉给割下来喂狗。”
“珍儿……”
“一。”
“珍儿,你相信我啊!”
“二。”
何文哲明白大公主这一次是认真的了,赶忙松开手退后几步。
大公主垂下眼皮:“这么多年你倒是把我吃得透透的,知道我无甚所求,唯一想要的就是一世一双人,一直用那虚情假意来哄骗我,到了这一刻,你还不死心,还想着来骗我。”
“珍儿,我没有,你相信我!”
“你知道什么人最怕别人不信他么?是骗子。因为他说的是谎话,所以他总喜欢强调他话语的可信度。”
“没有这样的事。”
“你说熙月勾引你未遂,那她是如何入得公主府来放那赃物?”
“我……”
“哦,我知道了,如若那赃物不是熙月带入公主府的,那就是你真的通了敌,那些都是人家给你的酬劳。”
“不是!”
大公主步步向何文哲逼近:“通敌还是偷情,文哲你不能太贪心,两个都想推脱得一干二净。如今证据确凿,你不得不认一个罪,你想好了要认哪一个么?”
“我……”何文哲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潮湿的寒气从冰凉地墙壁慢慢侵入背心,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何文哲暗忖通敌是国事是重罪,而那偷情不过是关上门来的家事,珍儿一向耳根软,回头哄几句便没事了:“珍儿,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遭了熙月那臭婊子的道,被她三言两语绕晕了头,这才犯了糊涂偷偷带她入府,我错了,珍儿,请你原谅我。”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背叛了我,而那通敌之事只不过是熙月故意陷害你,是么?”
“是是。”
“我最讨厌男人三妻四妾、左搂右抱地好色模样,文哲你不是不知道。”大公主收回威压,慢慢和何文哲拉开距离:“同时呢,我非常讨厌你拉无力与你辩驳的弱女子垫背的可恶行为。”
“珍儿你……”你想怎么样?虽然后背已经离开了墙壁,但寒气依然止不住地往身体里钻,何文哲见大公主如此反应有些心慌。
“母皇让我自行处理这件事,你虽然是我夫君,但是我依然会秉公办理。既然你没有通敌,那就可以释放了。”
“谢谢珍儿。”何文哲伸手想要抱住大公主,被大公主侧身躲开了。
“国事处理完了,接下来是私事。”大公主神色漠然道:“我的善妒之名全京城都知道,我绝对容不得丈夫偷吃,你既然已经承认你与熙月的关系,那我就直接量刑吧。”
“什么?”
“我新定了一条大公主府的家规:偷情者阉之。既然你自己管不住你的裤裆,那我就帮你管管吧。”
“珍儿……”何文哲见多年来不甚动怒的大公主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心知她是真的心死情绝,不会放过自己了。不由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珍儿,我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这狗呀……”大公主拍拍何文哲的脸:“咬过一次主人,就知道它不是只好狗了,我怎么会让它有机会咬我第二次呢?”
“珍儿,一夜夫妻百夜恩,求你看在咱们十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我这一次吧。”何文哲语无伦次:“这样吧,你休了我,你把我休了吧,这样就是惩罚我了,珍儿,求你了。”
“休你?这倒也是。”大公主做出考虑的表情。
何文哲以为事情有转机,把头往地上磕得砰砰响:“珍儿,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不忘。”
“你行刑过后都是个废人了,丈夫该尽的职责你也没办法尽了,我是该把你休了。”大公主慢条斯理道:“可是你都是废人了,也没什么才能,只怕被我休了会饿死街头……好歹夫妻一场,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就帮你做最后一件事,给你找个养老安身之处吧。”
“珍儿……”此时何文哲已经磕得头破血流,又眼泪鼻涕齐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大公主慢慢踱出牢门,示意狱卒们上前行刑:“文哲,你就别担心了,我已经帮你想好去处了。我会求母皇在宫中给你寻个安逸差事,让你好好在宫里养老的。”
何文哲心里明白大公主是铁了心要把他送进宫里当太监,不由瘫坐在地。
两个狱卒将他架起的时候,才发现他坐的位置有一滩水渍,想来他已经吓得失禁,不由相识一笑,齐齐做了个撇嘴鄙视的表情。
大公主将身上的宫装整理整齐,又抚了抚一丝不乱的头发,端庄地举步向大牢外走去,头也不回地下着最后一道命令:“记得把他的脸划花,舌头割去,既然是本公主不要了的狗,就不能让他继续丢了本公主的脸。”
从黑暗的牢中走出,外面到处是明亮的火把,眼睛有片刻的不适应。
大公主毫不闪避地迎着火光看去,黄色的火光好像利剑一般刺入瞳孔,有些发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大公主微微笑道:“年纪大了,这眼睛就开始怕光了,瞧我,看个火光眼睛就开始流眼泪了。”
一直等候在牢外的韩云劲低下头应道:“公主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