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夜晚的浮云谷，静谧安宁。尤其是深夜过后。
小花又悄悄来到晓月居。
楚飞酣然入睡，丝毫没有察觉有人潜入晓月居。
小花来到张玉宇的住处，却不敢靠得太近。但很快她便走到门口，静静而立。
小花站在张玉宇门前，有些犹豫与挣扎。她右手微微一抬，似乎想推门而入。但只过了一会儿，她便转身离去。
小花离开晓月居，往前走了不远，流水涧里，寂静夜空下欢快穿越而过的潺潺水流声，渐渐轰鸣入耳。
小花轻敛呼吸，微妙地躲在流水涧小瀑布附近的一块大石后面。
她望着水里沐浴之人，心绪起起伏伏，小脸羞涩发烫。一不小心，小花的心跳顿时失控加速。
水中那人突然抬起头，朝小花藏身之处看来。小花忙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张玉宇上身半 裸，站在水里，凝神静听。
除了瀑布流水轰鸣，以及风声掠过、树叶晃动、昆虫小兽爬过跳跃等正常的声音外，他没有再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
张玉宇心念一收，又开始继续搓擦他那健魄的身体，不久便潜入水中，往往在水下屏气好一阵才冒出头来，然后再继续……
张玉宇觉得自己最近颇有些疑神疑鬼。他有时会生出妄念，总觉得夜深人静，独处之时，好像有人在他身侧，悄悄窥视与他。可等他凝神静听，却又悄无声息，仿佛一切只是他的臆念。
张玉宇太自信了！
也许他练至十层的神木云gong，的确可以让他睥睨天下武林。但是古语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武学并无止境，只有更强，没有最强。从某种程度而言，这一点始终永恒不变。所以武林墨家的史笔下，才会也才能不断地书写“武林神话”与“旷古传奇”。
过分地自信自己对事物的判断能力，有时会让人可笑地眼盲耳聋。然而人心最隐秘处暗藏的自大，就连圣人也许也不能自免。
只要张玉宇肯往小花藏身处走近那么几小步，或只要张玉宇肯将他的脑袋往小花藏身处，多斜多倾哪怕一下下，他未必不会发现小花。
他若肯走过去亲自看一眼，即便小花逃得再快，他也未必不会抓不住她。
而此时的小花，既便她的武gong真的能高到，上天飞九霄，入地遁阴虚，可只需他张玉宇轻轻喊一声“小花”，小花未必就不会“束手就擒”。
张玉宇继续在水中潜浴，更兼修炼内力真气。冰冷的山间流水，从他身体两侧，分流而过，一去不返。
张玉宇似乎根本不怕初冬寒意入侵肌骨，他从冰冷的流水中出浴，浑身发红发烫，丝丝热气从他裸 身的皮肤上蒸发，腾腾升空。
小花看着她师父赤 条条地出水，便立刻低下头，羞涩得仿佛不敢再看一眼。
然而此情此景，最近小花也看得多了。
怀春少女，瞧见心中爱恋的成年男子他真正的身体后，所产生的巨大震动与心慌意乱，小花现在稍稍能控制了些。但还不够。
此外，小花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心态。她虽然害羞得不敢再看张玉宇一眼，但她却忍不住自欺欺人地拿眼偷瞧，心跳怦怦。
当然，心跳的频率被小花用内力控制得很好，最起码不能让她师父再发现了。
张玉宇穿上衣衫，朝晓月居走去。
张玉宇刚迈出两三步，突然转身朝小花藏身的大石处凌空跃去。眨眼之间便掠到大石上面。
大石后面空空如也，并无人藏身。
张玉宇举目四望，再静听一阵，没有异常。他暗自嘲讽一声，便重新往晓月居而去。这次，他没有再去而复返。
小花从躲藏之处，慢慢偷偷探出小脑袋。
张玉宇突然转身之时，她其实没有仓惶而逃，而是瞬间躲到了最初藏身大石旁，离此与大石几乎毗邻的，最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小花隐隐有些失落。她内心深处，其实有那么几分，想她师父能够发现她的矛盾期翼。
小花望着她师父矫健的背影，想起她自从回到浮云谷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过的诸多事情。小花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失落，也有始终难言的羞涩期盼。
她还有对她小师姑田霜与六师叔林梁，这对让浮云谷鸡飞狗跳的情侣，终成眷属的衷心祝福。更有着对自己未来终身，难定的惶惶不安。
小花心情复杂黯然，她脑海里闪过田霜前两日对她说的话：
“你的心思就藏在脸上，换了谁也能瞧得出来。小花，别说师徒不能相恋，就是你与师兄不是师徒，你也得趁早死心。楚飞多好。我看他挺好糊弄，又与你年纪相仿，比你师父强多了。”
“师兄看似温情脉脉，可他对谁都那样。听小师姑一句真话，这种人对女人其实没心的。只有他所谓的武学与武林大义。”
“师叔祖偷偷告诉我。谁要是瞎了眼嫁给师兄，准倒八辈子的霉。人前强颜欢笑，背后闺怨似海。小花你说师叔祖是不是暗示师兄有隐疾？啊啊，小花可不能做活寡妇，我还等着你有一天生个小小花，让我抱抱……”
小花脑中此刻又跳出今天白日里田霜跑来告诉她的话：
“啊啊，不好了。小花，你再死心眼也不能了。我刚刚听说师兄要定亲了……”
要定亲了么？小花心中突然发紧。她呆呆地望着张玉宇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小花慢慢蹲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心中苦涩，一阵一阵。
夜风徐徐吹过，小花暗自神伤。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起身，缓缓往神木处归去。
途中，小花忽然停步不前。她呆立片刻，转身往右奔去。
……
田霜已经入睡，睡得蛮香。
她侧卧而躺，不知她梦到什么美事，口水哈喇子，顺着嘴角流淌，打湿了唇下的一大片枕头。
田霜被轻轻的敲门声敲醒，她嘟囔几声，眼皮都没睁一睁，扯过被子，就着它迷迷糊糊来回擦几下嘴角的口水，继续大睡。
“小师姑，小师姑……”小花轻声唤道。
田霜猛地坐起：“谁在外面？小花？”
“是我，小师姑。”小花应道。
田霜披上衣服，打开房门。见小花衣衫单薄，瑟瑟立在门外，忙将她拽进屋子：“怎么穿得这么单薄？雅雅呢？小花一个人走来的？”
田霜一边问，一边赶紧将身上的衣服给小花披上，将小花带到床上，用被子裹好她，顺便输了些真气替她暖身。
“小师姑，我不冷。”小花轻声道。
田霜不应，她继续替小花输真气。待小花身体慢慢转暖，她才有些责怪小花道：“还说不冷，你的身体刚刚都凉透了。万一得了伤寒怎么办。雅雅怎么没陪着你？这么晚，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田霜忽地想起什么，不由同情道：“是因为师兄定亲的事吗？小花，你别傻了。听小师姑的。你师父对你而言，人太老，又不近人情。你趁早收了心，等下月我与你六师叔成亲后，要到他家去见他家人。到时候小师姑带你到江湖上历练逍遥一番。”
“我不想去江湖，待在谷里不好吗？”小花不为所动。
“不出江湖，小花怎么知道江湖之大，奇事妙事之多。与我们谷中可大不一样。”
“师父为什么要定亲呢？”小花闷闷道。
田霜一愣，随即道：“唉，小花，你这话问得太傻。师兄照说早该成亲了。我听师父说，师兄十年前便应与大师伯的女儿叶雨，定下婚事。只是师兄痴迷武学，再加上他要帮师父打理一些杂事，此事不知怎的，就拖了下来，一直拖到现在。
只是这事，除了师父师兄，与大师伯外，都不知情。人家你叶雨姑姑，后来虽然随大师伯离开浮云谷，可是她非你师父不嫁，一直等候至今。现在，她总算守得云开见……”
田霜突然停下。她见小花黯然失神，没精打采。也是替她很难过。
但田霜想了想，继续狠心道：“你叶雨姑姑，过几日就要到谷里。等我婚事过后，过了年，她便会与你师父在谷里完婚。师父倒是想让师兄的婚礼与我的一起办，可大师伯不肯，好像说要单独送女，风光出嫁。”
田霜说到这里撇撇嘴，不削道：“我们谷里又不是什么讲究武林世家门第之处，弄那么多虚东西干什么。都是在谷中成婚，有什么风光势头。大师伯真要讲风光，干嘛说不动师兄出谷，到他府上亲自来个三媒六礼。倒是一听师兄应下婚事，便巴巴将女儿送回来。哼，我才不稀罕与人同时成婚呢。”
小花低头，久久不抬，田霜心疼，顺手摸摸她的下巴，冰凉冰凉。
田霜赶紧抬起小花的头，拭去小花无声之泪，心疼道：“小花别哭。你别看小师姑有时疯疯癫癫。可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小花继续流泪，田霜手忙脚乱，一边替小花擦眼泪，一边对她道：“小花，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田霜将小花抱入怀中，忆起往事，她尘封多年的少女情怀，悉数扑来。
“我像小花这样大时，不，我那时应该比小花还小。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小花你有没有向师兄表白过？”
小花摇摇头。
田霜唉了一声：“唉。我当时比小花还傻，居然傻乎乎地向师父表白心意。结果，我虽然没有像你一样，被人撵到小石屋，却差点与个丑八怪定亲。要不是师叔祖从中阻拦，呜呜，你小师姑肯定被丑八怪带走了，也就见不到我的小花了。”
田霜一两句话快速带过当年暗念陈简并表白之秘事，将心底隐隐的失落与尘封的遗憾，忽略不计，浑扯起来：“现在想起来，不过就是当年，自己在谷中见的人太少，又太过依赖师父，才生出了误觉。你看，小师姑现在多好。你六师叔，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让他蹲下，他不敢趴着。他要敢多瞧其他女人一眼，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女人若不能嫁一个言听计从的男人，让他跟在你身后老老实实，就等着被人欺负，将来后悔死吧。”
田霜大话连篇，浑然忘记她在与林梁订婚之前，是怎么闹得浮云谷鸡飞狗跳。
林梁虽然损失了离离，被茅廉硬夺走。但他这么多年，总算得偿所愿，将田霜“擒获”，顺带离离到手。只有田霜这个傻瓜才会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小花听得貌似似懂非懂。
田霜见她眼泪暂止，暗自松了口气，继续趁热打铁：“小花，话说回来，师徒相恋是武林禁忌。就算师兄愿意跟你在一起，师兄又怎么去面对谷中之人，又怎么去面对武林众人？”
“师徒相恋，为什么会是武林禁忌？”小花不由发问。
“这个嘛，就像亲兄妹不能成亲，被人称作****一样。反正我们生来，这世上早就有了诸多禁忌。只要我们不去碰它，就不会自寻烦恼，也不会被人唾弃。”
“那，我不要做师父的徒弟。小师姑，我现在就去找太师父，我不做师父的徒弟。”
“呃……”田霜哑然。
小花说完就要冲下床，田霜一把拉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