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云珠在院内逛了逛,觉得好生烦闷。以前她一个人在珠山千年几百年也没觉无聊,不知现在怎么了,才一会竟这样百无聊赖。
云珠回到屋子昏昏沉沉的睡去,醒来时月光已透过窗子洒进屋内,一地银色,清清凉凉。她坐在窗前,想到轩清最快也要一年多才能回来,更觉烦躁。忽然灵机一动,不带她去,但没说她不可以自己去嘛。
云珠大喜,御风而起。不料刚行至院边,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打回,如此往复多次都是。
这院落看来是被人施法封住了,院子周围筑起了厚厚的仙障。
云珠在院内来回踱步,不知该怎么办。看来是轩清的师父怕她纠缠,有意封住。别说她现在修为不够,难以破解这仙障,即使她不被打劫走千年内丹,要破解恐怕也难上加难。
不知要在这里待多久?公子还会回到这里看她吗?云珠愁眉不展,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
忽的她瞥见地上的树叶,想起那天济州地仙曾经告诉自己,如果有事可以找他。现在被困于此,不妨试试。
云珠意念一动,树叶飞至眼前,左右持叶,右手指尖触及叶面时却停住了。
地仙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云珠刚刚皱眉,脑海里却猛然有光影闪过:云雾中那高台上的女子礼貌中带着傲慢,问道:“仙君高姓?”
男子声音清澈,笑答:“在下悠木,实乃昆仑山上悠然一木。”
悠木,悠然一木。
不知怎的想到,云珠茫然的在叶上写下了悠木两字。
果然树叶如那天一样,燃着淡青色的火焰,慢慢化为灰烬了。
云珠出神,依旧在想刚刚那段突如其来的幻影,仿佛埋藏在记忆深处。然而想再追寻更多,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踪迹了。
这时听得一个清澈的声音道:“不知仙子深夜召唤在下,所为何事?”
云珠抬头,眼前宽袖绿衣,一脸桀骜不驯的笑。
云珠遂喜不自禁:“你真的来了!”跑到悠木身边,仔细看看,问道:“这里被人设下了仙障,你是怎么进来的?”
悠木微微昂头,有些得意道:“有树木的地方,进入封界对我来说不算难。”
云珠听了喜道:“真的?我想出去,仙君可能帮帮我?”
悠木道:“可是要破了这仙障?”
云珠点头。
悠木来到仙障边缘,细细检查,疑惑道:“你可知道设下这仙障的人是谁?”
云珠嗫嚅道:“想是我家公子的师父吧。”至于为什么,云珠不想再说,幸好悠木也没有问。
细细检查一番后,悠木摇头道:“设障之人道法博深难测,现在以你我之力若想打开恐怕很难,而且……我虽不知他设计这仙障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看出,仙障一旦破坏,他会第一时间感应到,到时是否会发生其他变化,都未可知。”
云珠听了,有些灰心,看着仙障,不知说什么。
悠木见此,迟疑道:“不过,若仙子执意想出去,还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可能有些冒险。”
云珠听了,眼前一亮道:“什么方法?快说来听听!”
悠木缓缓道:“我能进来不过仗土木之便,但仙子不同,因此要出这仙障需隐了真身,然后由我带出即可。”
云珠听了道:“我也试过,只是我隐了真身能瞒过别人,可是却瞒不过仙障。只要气息仍在,还是过不去的。”
悠木道:“用法术隐身自然难以屏蔽气息,但若借以法器掩盖,或许可以。”说着他从手中拿出那天给云珠看过的白玉道:“魄玉集天地之灵,可谓造化神物,如果仙子将真身隐于魄玉之中,气息便可被其掩盖,再由我带出,自然便出得去了。”
云珠听了喜道:“怎不早说?等我变了身形隐去了就好。”
悠木抬手止道:“仙子且慢。这魄玉集天地灵气,虽可掩盖气息,却也亦正亦邪,靠近它容易使人产生幻象,若心清如水,看破幻象,出来之时便可得一身灵气,从此百病不侵;但倘若有一丝邪念,被幻象迷惑,也会耽于幻觉之中,最终被玉吞去魂魄。”
悠木说完,看看云珠,缓缓道:“所以,还望仙子考虑再三。”
云珠有些迟疑,想了想道:“那日狐妖的魂魄便是这样被吞噬的?我若进去就能看见她吗?”
悠木没有想到云珠会问这个,如实道:“不会,魂魄若被魄玉所吞,三日之后便会被玉融化,最终消散无迹。”
云珠疑惑:“那我进去,会看到些什么?”
悠木摇头道:“这我不知,玉中幻象生自执念,应是你心底最盼望的事情吧。”
云珠抬头望着悠木:“那仙君接近时见到的是什么?”
悠木一愣,随后哂然,低声道:“太久,记不清了。”
云珠想,即使出不去,倘若可以在玉中见到千年前的那人,即便是幻象,也了却了心底的愿望。这样想来,即使魂魄消散,也算不得遗憾了。
想到此,云珠向悠木道:“多谢仙君,我愿意试试。”说罢,一道白光,飞入玉中。
玉外的悠木,望着手中的白玉,凝视良久。轻轻道:“即便不出去,永世在这小小的仙障中,有我着陪你,也不愿吗?”
摇了摇头。只是,轮回转,再过一千年,你依旧愿去他身边。
悠木苦笑一声,青色身影化为飘零一叶,飞出仙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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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初入玉内,只见一片光芒,亮的睁不开眼睛。渐渐适应了,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园中,园内好多花树,开着绯红色的花朵,如云似海,好不诗意。
抬眼望,夜色如水,星子璀璨,一颗颗近切得仿佛触手可摘,衬得园子更飘渺出尘。
这时一位仙君向云珠走来,蓝白衣衫,玉簪束发。到云珠身边,轻轻揽住云珠低语道:“这天园便是为你而修,那些花树也是你家乡院落里常栽种的,以后我便在这里日日陪你,再也不走了,你可喜欢?”
云珠望着那宛如天人的完美面容,痴情的眼波,目光渐渐痴迷,笑着点头。
仙君牵起云珠的手,穿花寻路,带她一步步走入桃林深处。
云珠只觉漫天花雨,那蓝白衣衫的身影,让她情愿永远追随。
一切如诗如画,只是怎的,心底隐隐却作痛。
是谁在问自己:你愿意永远在此吗?忘记一切,永生永世的相伴。
她想点头,却不知怎的停住了。
不!
心如刀绞,终究是不肯与不甘。
眼前的一切霎时如镜子一般被打碎,园子,花树,星子,纷纷如流星洒落,燃至天尽头。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一个绿色的身影,永远是那样桀骜的笑,只是笑中,或许有些悲悯神色。
悠木道:“恭喜仙子,脱身幻境,从此荡净妄念,百病不侵。”
云珠有些茫然,好久才愣愣的恢复过来。此时自己已在济州城边,月光皎洁,夜色宁静,原来刚刚的一切不过是玉中幻象。
云珠莫名的有些失落,望着悠木笑道:“多谢仙君相助。”
悠木平静道:“举手之劳。”顿了顿道:“不知仙子急于出来,是想去哪?”
云珠忘了忘北边道:“东海,我听说一直北行越过连峰山就可以到达。”
悠木沉思,道:“其实,去东海还有更近的一条路。”
云珠疑惑道:“不知具体路线是?”
悠木道:“御风一路东行,至地河入海即可,若行的快,只需三五日。”
云珠想来,耽误着几日,若按原路去追轩清,恐怕为时已晚,不如就行近路,或许可以早一步到东海,遂点头谢过悠木,转身告辞。
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敢问仙君,有多少人来过此玉中?”
悠木道:“来过者多,然出得此玉,只你一人而已。”
云珠一愣,随即谢过,刚要离开,悠木却将魄玉放在她手中,道:“拿着吧,今后它就是你的了。”
云珠惊讶道:“什么?”接着推道:“我不能收,这样灵宝世间难得,仙君怎能将它赠与我?”
悠木微微一笑,道“你难道不知,玉从来都是自己寻主?我虽陪了它几千年,可它终究是你的。”他目光一黯,不欲多说,道:“快走吧,再晚赶不去东海了。”
云珠愣愣的接过白玉收好,不知怎样感谢,只真诚的一笑道:“以后有什么需要珠儿的地方,一定不要忘记我!”见悠木微微颔首。她终于御风而起,东行远去。
济州城外,一片月白。绿色的身影,目光还一直停留在她离去的方向,伫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