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坐在清凉的石桥墩上，一双不长但白皙秀美的腿交错纠缠在一起，正轻轻踢着空气。身下明明是一汪幽暗的湖水，不见她有丝毫怯意。
水面仿佛是面镜子，倒映的却不是她，而是她过往的逍遥生涯。
“好无聊——”她仰天长叹，四肢同时胡乱摆动起来，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晴儿下来，危险。”坐在一边不动声色看着奏折的千汀“啪”地把手中的折子摔到桌子上，微愠的语气已经充分表现了他此时的不耐。
清蛮于是噘嘴不满：“你要做事干嘛在我面前晃悠？你不是挺忙的吗？另外我的那大理寺卿的事儿，你替我说了没有，我都等了好久啦！”
“大理寺卿······”
千汀的语声渐低，片刻后他又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了些笑意——
“你若是真觉得无聊，我带你出去玩？”
清蛮抿嘴，像是仔仔细细思考了一番，才点头道：“好——”
······
皇都，自古以来便是龙皇一脉的建都之地。自从千年前，龙创立皇国，以后的岁月中，无论是外敌侵占，内臣乱政，经历了上千年的腥风血雨，皇都，依旧是皇都。
今日的皇都主干街道上竟一改已往，张灯结彩，各类达官贵人早已在临座的酒楼订好了位置，而普通的百姓民家也换上了新衣，穿戴整齐地站在路两旁，谈笑延延，有说有笑。
清蛮与千汀坐在一处视野极好的酒楼上，一席屏风隔住里间外间，整个空间隐蔽又开放。清蛮一身滚毛镶边的小袄，一头蓝发扎成两个丸子头，打扮成普通贵族人家的小姐模样，分外可爱。
“今天是什么日子？”
少女往嘴里丢着糖块，纳闷地问自己哥哥。
“是民间的俗庆。说是感谢龙创立皇国，福泽天下苍生的故事。”千汀一一指点道，“到了晚上，这条主干道上便会上演龙皇的舞剧，而我订的这个位置，是观看角度最好的。”
“可宫里怎么不见这活动？”
“说了，是俗庆，我们本就是龙的后代，每年一度的祭祀不就是对先人的敬意么？我只是看你最近太无聊了，所以才带你出来透透气的。”千汀摸摸她调皮的卷发，她的头发带点微卷，怎么也理不顺，尝试几他便放弃了，转而笑道：“看过以后，可不准再说无聊啦，你要是继续乖乖的，不给我惹麻烦，过一整子，我还带你出来。”
金色的大眼里顿时浮现一层惊喜：“真的吗？”
她可爱的模样惹得蓝发青年忍俊不禁，点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真的。”
清蛮笑嘻嘻地点点头，拿了些好看的点心坐回栏杆处，一边吃着一边兴趣盎然地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突然，耳朵却捕捉到一丝细微的铃声，她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抬眼去看声音的出处，却只能看见一丝白色的衣角从无人的小巷处一闪而过。
“琉璃？”
第一声问得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但接着是第二声质问，抑或者，是急切的呼喊——
“琉璃！”
她放弃去走蜿蜒的楼梯，而是凭借良好的身手，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上急速掠过，眨眼间便已经冲进了阴暗的小巷，接着，她又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黑衣黑发的青年，站在那儿背对着她。他听见身后的动响，便动作优美流畅得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眼似笑非笑，而右腕处挂着一串金晃晃的金色铃铛。
明明是绝美的面容，清蛮却怕得好似身前站着一个极丑的恶鬼。
分明嫣红如花般的唇，清蛮却感觉那是一层厚厚的鲜血。
根本就是分然不同的两人，心里却有个声音说：看，找到他了。
······
在床上睁开紧闭的双眼时，清蛮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大汗，此时夜半三更，皎洁的明月照进静谧的庭院，无端地有一股诡异。她伸手搭在自己双眼之上，平复着呼吸，脑子却不断回放梦中弦歌回头的那一刻。
忽然想起他说过的一番话来。
我告诉你了，你会相信我吗？就算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你也不见得每个字都相信吧？既然你不信任我，我为什么要和你说我自己的事？而且，假如说，我的目的——和你的利益相冲突，那么于我来说，可是很不利的。所以，我们之间，多一点点未知可能会比较好，是吧，清蛮大人？
假如说我的目的和你的利益相冲突。
记得老头曾经说过，有些人，他们的话，你只能相信一半。
我的目的和你的利益相冲突。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一片静谧中，蓝发的少女对着空气轻轻问出这句话。
空空一室，再无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