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临终嘱托
皇上摇了摇头，既然相信妻子，就要实话实说，才能留给儿子一个军师。见她惊讶异常，流露出感激之色，便说明了自己的谋划。
“外戚实乃朕之忧虑！”他闭门养神地冒出一句，言简意赅：“璟儿能压得住吗？”
“莫非陛下不信任戚家？”雪雁故作无知。
“舅舅死了，谁知道人家变成什么样？”皇上眼珠一转，淡淡一笑：“不能完全倚重戚严，为君者不能相信任何人！”
听到这里，她不得不仔细思量，如何协助儿子稳定朝局，说不定丈夫前脚驾崩，后脚就会有人跳出来，给母子俩难堪。
“臣妾愚昧！”雪雁试探地问道：“难怪陛下积极培养襄王，让他出任御林军统领，甚至任其为副将，出征漠北，都是为了继任之君？”
襄王是皇上的十四弟，即绿珠之子。玳儿在世之时，其文武之才已经显现。有道是“未雨绸缪”，弟弟年级尚轻，不谙朝廷世故，但痴迷于兵法，具备指挥才能。这样的人，正好可以辅佐新君，手握兵权，却无心党争，足以制衡朝廷势力。
“知我者雪雁也！”皇上欣慰地笑着：“母后曾嘱咐朕，贵太妃为人正直，其子乃不世之才。只要朕好生栽培，十四弟必为良将，果不其然！”
雪雁的隐忧已除大半，原来，丈夫还是相信她的。否则，绿珠与之来往密切，他不仅不会重用襄王，还会找茬除掉他。
“总之，文武两边，互相制衡，但愿璟儿能够驾驭！”突然间，他的头疼复发，猛地抓住她的手，低声但急切地叫道：“快传太医！”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爱他！冷静理智的性格，伴随了大半生，从未真正失控。唯独这一回，看到爱人病入膏肓，克制的底线终于打破。
“来人！”撕心裂肺的高喊，回响在政事殿，高哲率众鱼贯而入，着实手足无措。
“还愣着干什么？”雪雁心急如焚，面色煞白：“宣太医啊！快去！”
“不要急，太医们不是说了吗？思虑过多！”望着她的脸庞，他的眼眶湿润了：“勾心斗角成了家常便饭，不得病才怪呢！”
虽然他躲过了一劫，但太医们叮嘱，切勿劳碌伤神。
“说得轻巧！”服药之后，皇上努力梳理情绪，无奈地苦笑着：“只要活着一天，就不能不操心哦！先帝当年也是这般心境吧？”
雪雁默默地守着他，除了服药用膳，每日还要将奏折递上，待丈夫决策之后，她代笔批阅。诚如太后临终所说，她已经不年轻了，同样经不起折腾，胸口疼的毛病时隐时现。然而，为了儿子专心政务，坚持守候病榻。
“咱们的璟儿政事娴熟，朕也放心了！”一天下午，他支走了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是朕不知道，以他的性情，能否当断则断！”
“陛下多虑了！璟儿主张整饬吏治，不循常规，可见其雷厉风行，无须担忧！”雪雁胸口发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那年的引蛇出洞，朕意在检验朝堂，也在为你立威！”只见，他认真地叮嘱道：“朝廷中文有戚严，武有襄王，但璟儿太年轻了，要有一个震慑众臣的人。”说罢，饶有意味地笑道：“那个人就是你！”
聪明的她，明白了他的用意。既然临危受命，便不再假意推辞，而是意志坚定，却谦逊有礼地答应。
“璟儿的眼光不错，用人很少走眼。”听罢，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含泪抓住她的手：“如果他遇到难事，你要帮他；年轻人好高骛远，气盛一时，你要纠正他！答应我，一定要做到！”
“臣妾答应您！”雪雁无法控制情绪，哭出声来。
“雪雁，你我之间，哪里像夫妻，反倒像君臣！”回忆情窦初开，东宫的美好日子，不由得越发怀念过去，抓着她的手不放：“小时候，每当父皇不顾旁人，与母后卿卿我我，我便会兴高采烈。每当母后独守空房，深夜抽泣的时候，我便愁眉不展，甚至埋怨父皇！直到自己君临天下，左右逢源，才能体会到父皇的无可奈何！”
“帝后之间，岂能像民间夫妻那般？陛下莫非在暗示，臣妾是醋坛子吧？”雪雁意欲抽回手，却被死死地握住。
“不，你不知道！”话锋一转，他不露声色道：“你我成婚之前，我问过先帝，是否爱过母后。你猜他怎么说？”
“臣妾想象不出！”
“先帝告诉我，帝王纵有佳丽无数，但一颗真心难求！或许浮云众多，但他爱过的，只有母后一人！”一字一句，仿佛倾诉心声，想让爱人知道，他始终都爱着她。
“陛下好生歇息吧！”雪雁深知其意，平静如常地微笑着，又要抽出双手，谁知他还是不放，表情略显委屈。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的心很苦。”见爱人如此反应，他面露愧意：“但你依旧那么贤德，公正无私！皇后做到你这个份儿上，实属不易！”
“陛下过誉了！”她不再挣脱，而是低着头，轻声回应：“此乃臣妾分内之事！”
“你的完美无缺，令我不知所措！”只见，他仰天长叹，近乎孩子气地说道：“有时倒希望，你我能回到东宫时代！”
“改立中宫之前，我们之间心无芥蒂。你正位中宫，我高兴得要疯了！然而，看到你日益显露的才华，我的心空落落地。”说罢，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令雪雁始料未及。
“我移情别处，你却始终如一，从未抱怨，真正做到了母仪天下！”皇上脸色好转，声音依旧无力：“可你越是这样，我越发痛苦。在你的身边，很难让我想起别人，但在别人身边，我却常常想起你，甚至想象着你的愁容！”
“不要说了，好生歇息吧！”句句听到耳中，记在心中，含泪劝道。
“好，我听你的！”终于，他慢慢地闭上双眼，睡了一天一夜。
雪雁睡在偏殿，劳累多日，却睡不踏实。翻来覆去，竟几次起身至正殿，看着丈夫睡相香甜，平安无事，才放心地回去。
“守了这么多天，你出去散散心吧！”一天清早，皇上面色苍白，但露出惬意的笑容：“如果你累倒了，我会痛彻心肺的！”
“臣妾不累！”雪雁端着药碗，一边试药，一边笑容可掬道。
服药完毕，他拒绝躺下，突然拉着她的手，其言语令众人瞠目：“我已经不再称朕了，你为何自称臣妾？从前的美好，当真回不去了吗？”
感动之余，她环顾左右，心存忌惮地调笑：“君臣体统，岂容疏忽？”说罢，眼神飘忽不定，众侍从见状，尴尬地低下了头。
看出爱人的顾虑，他满怀伤感地望着她，一言不发，但心中的隐痛，在他的眼中一览无余。雪雁灵机一动，支开众人，与之独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