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云等颜如玉和钟太医一走,就关了内室的门对着小崔氏跪了下来。
“婢子自作主张,还请娘子处罚。”说着,将颜如玉给的玉镯递了上去,“半晌的时候,种花的吴婆子说小娘子从竹林那边的假山掏了个洞,钻进去玩了一个时辰,出来时脸色有些不对。”
小崔氏脸色大变,“跟着的人呢?做什么去了!”说完才又想起这个三岁的女儿已经可以让下人服服帖帖,让往东不敢往西,她不让她们跟着,那些人也不敢跟。
“婢子担心万一小娘子是进了那个地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所以才在咱们这儿磨了这么久。”绮云斟酌着道。
“她才三岁呢,懂什么。”小崔氏苦笑着摇头。
“小娘子着实是个有主意的,她下午过来时,让莲子哄了柳叶去吃东西,在娘子门外站了很久。”绮去又道。
小崔氏脸色苍白,猛地起身抓起绮云的头发,狠狠照脸掴了一掌,“你这个蠢货,就听之任之!”打完又觉得自己难堪,那种事情被旁人听到也罢了,偏偏是自己看重的女儿,只怕以后她会对自己有难解的心结吧。又想到这个小女儿无论做什么,也是自己吩咐了院子里的人“只管远远的看着,不要阻拦”时,不由又暗暗叹了口气:“这手镯又是怎么回事?”
“婢子怕小娘子年纪小没经过事,万一这样出去,说了不该说的话,就扯了个谎,告诉她娘子病了,央她想个办法,小娘子就退了镯子给婢子让婢子直接去请大夫……”
小崔氏摸索着玉镯,看着绮云的眼色越发复杂,
“你以为将她攀扯进来,夫人就不会动咱们了?”
绮云忙道:“小娘子素得夫人看重,又接过去亲自娇养着,大郎君又不是夫人亲生的,夫人肯定不会为了他而让您失望的。”
小崔氏冷笑道:“以前我也这么想,不过自从知道老大每天都服用五石散之后,便不这么想了。”
绮云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夫人莫不想让咱们和大房相斗,好让二房得利?”说着也照自己的脸掴了一掌。
三房的庶孙庶媳,凭什么和嫡长的大房相争?把颜如玉卷进来,也不过多一条命罢了,一个刚满三岁的庶女,没了也就没了,谁会多问一声?
先前小崔氏打她,她本是有些不服的,现在只得自己狠狠心,再打一掌罢。
——只希望娘子的怒气会减少一些。
小崔氏所用之人本就不多,绮云平素又是个得力的,见她这样忙又劝道:“你和我一起长大,虽为主仆,情如姐妹,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你我的撑控,你先下去敷一下脸罢。”
绮云谢着退了下去。
小崔氏仍是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玉镯发呆。
她虽然从未主动去看过颜如玉,不过自以为对女儿所有的一切了如指撑,但是这个手镯却颠覆了她对女儿的所有认知,她真的只有三岁吗?
颜如玉直到第二日下学,又来看她娘的时候,见了小崔氏手上的玉镯,才情知大事不好,忙敛眉垂目端端正正的肃手立在了房里。
也不知她娘到底知道了多少,是以也不太敢开口。
“你昨天午食过后,去哪儿了?”
小崔氏的声音清冷得一如平时,颜如玉今日才觉得其间意味深长,抬眼对上她那凌厉的眼神,居然瑟缩了一下。
遂不再隐瞒,将从密道里听来的话原原本本学舌了一遍,又道,“这镯子却是女儿交给绮云请大夫的,在女儿眼中,娘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小崔氏本是想狠狠发作颜如玉的,听得“娘才是最重要的”,这才板着脸道:“那也不能撒谎!”
颜如玉忙道:“女儿从今以后,自然是全心全意信任娘。”以前你自己冷冰冰的,不能怪我。
小崔氏听得这话,脸上露出一抹欣慰,旋即又道:“娘只是个庶女,眼光有限,阿玉应当多听你阿婆的,学学她老人家的气度,将终身受用。”
言外之意,你祖母才是府上能当家作主的人,你娘啥事都做不了主,你再说得好听也得不了实惠。
颜如玉正色的道:“阿婆待女儿自己是极好的,可娘就是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女儿,谁也代替不了。”
从小崔氏拿出玉镯,颜如玉就明白,她之前实在是低估了自己老娘的宅斗段数,这位只怕不是斗圣,也是斗神!之前实在是有眼无珠,居然将她当成了只会争风吃醋的闺阁庶女。是以现在,不惜马屁拍得震天响,只求她娘不再追究她之前说谎的事。
小崔氏愣住了。她实在没想到颜如玉会说出这番话,很多庶女,都恨自己出生不好,她这个女儿,却将此事讲得堂而煌之、理所当人,更让人无从反驳!
她又这般聪明,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让她耳闻目堵公卿人家的一些阴私,也免得暴殄了天才。
小崔氏起身开了门,探身向柳叶道:“将门给我看好了,再有两块点心就让你不知道自己姓啥的时候,仔细你的皮!”
颜如玉心道:我昨日才拿了糕点让莲子给她吃了,没想到今天娘就特意点了出来,这是在敲打我吧!
小崔氏见颜如玉心虚的低了头,倒也没有再揪着昨天的事不放,她会起身查看,实则接下来要说的话至关重要。
“老大是夫人的继子,有一个做贵嫔的张姨母,张丽嫔有个八岁的得宠皇子,封妃指日可待,还有一个做靖海侯夫人的嫡姐。夫人是继室,二房才是嫡子,你阿耶不过是妾室所出的庶子,不过你阿耶是由夫人养大的,我是夫人娘家的庶女。”
等她说完,颜如玉嘴巴长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她祖母是她祖父的继室,卫国公的四个儿子中,老大是原配张夫人留下的儿子,看二房的李氏跟大房的卢氏年纪相当,当怕这位张夫人死得很早。张夫人虽然早逝,却有一位姨母成了贵嫔,这位丽嫔又有一位八岁的得宠皇子,封妃是迟早的事,她祖母就是再不喜欢这位继子做世子,也得掂量一下这位姨母的份量,更何况还有一位侯夫人是嫡姐。
不过,好在张夫人去逝得早,她祖母好容易将继子给养成了一副火爆脾气,如今更是喜欢上了五石散,貌似这个东西不仅会让人狂爆,想XXOO,还会上瘾。难怪会拼着脸面不要,从地洞钻到弟弟老婆的房里。
“刘妈妈已经取了老大身上的一件信物去了你外祖家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你就不要再掺和了,好好的在你祖母身边尽孝才是正经。”小崔氏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命令。
颜如玉忙应了,心里却担心那个所谓的信物,真能让崔家拼着得罪嫡女崔夫人来扶她娘这个庶女?
哪想,她还没有来得及问,柳叶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给两位娘子和小娘子们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