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坐在无影灯下,剧烈地咳嗽着,无数暗红色的血契结晶从他的嘴里涌出来,像是吃了很多的红色玻璃渣。
周围一阵死寂。
所有研究员都知道,然的血契是控制契,如果这时他向他们所有人下血契,他们一定都会变成他的傀儡,听从他的命令。即使他不下血契,一个被关押了这么久没吃过人肉的食种,在醒来的瞬间发现自己掉在了人堆里,该怎么忍得住不吃几口?!
重光镇定地扔掉粘在手上被划破的胶皮手套,伸手给然说:“吸点血可以,但不要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然用自己的衣服摸了摸嘴说:“如果我没记错,你们这里应该有食种的血,给我那个便好,我也可以快点恢复体力。”
重光给自己手上涂满了消毒用的粘液,拿着一袋暗红色的血浆说:“等回了监控室再给你。你可以自己走吗?”
“可以!”
然把两条腿耷拉在手术台外,来回晃动着,他环顾着四周,注意到这里是一个几乎封闭的小型空间。这样的地方,是食种猎食的绝佳场所,而且眼前还有这么多可口的食物!
“虽然我是控制契食种,但手上的力气还是有的。”然说,“不过今天还是多谢你救我,就当卖你一个人情,我不会伤害你们。”说完,然跳下手术台,几乎同时,所有人都给他让开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他便跟着重光离开了手术室。
在回去的路上,重光就走就处理着手上的伤口,消炎包扎,每一步都细致入微,那一袋子食种血正在他白大褂的口袋里肆意地晃动,诱huo着跟在身后的然。然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重光不由得竖起耳朵注意着他的脚步声,重光微微有些讶异,然在处于极度虚弱与饥饿的情况下,竟然可以保持冷静,没有扑上来肆意屠杀人类。
只是那双令人心惊的赤红之眼,仍在昭示着他是正牌食种。
重光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然正用赤红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重光的脖子,在他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一具完美的肉体,在那里晃动,那是食物!是食物!然眯起眼睛,他可以看到他脖颈间微弱跳动的大动脉,甚至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人类甘甜的气味引诱着他,使他心智动摇,然知道他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了,食种原始的猎食本性正在他体内复苏,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去,撕碎他!”
他用手指掐住自己的脖子,侧身靠在墙上大口喘息,想要驱赶走这种可怕的、难以控制的饥饿感,他用力甩了甩头,长发散乱,遮盖了他的脸,同时遮盖住他狰狞贪婪的表情。口水在咽喉中涌动,腹部的饥饿感折磨着他。
咕噜!
口水不经意地流了下来,然咬住了手背,锋利的牙齿刺破皮肤,硌到了骨头上,发出咔嗤的声响。
“不,要忍住,不能在这里……不能,还不行……等一等,还不可以……”他自言自语地告诫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伸出指甲,掐进大腿外侧的肉,试图用疼痛让大脑清醒。
但他脑子里的声音已经到了疯狂尖叫的程度:“去,撕碎他!那美味的内脏可以缓解你的饥ke……”
“不……不行,还不行……可是有什么不行的呢?不过是个人类罢了!”
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猛地抬起了头,血红的眼睛如铜铃大小,仿佛要蹦出眼眶,带着古怪笑容的嘴角还挂着咬破自己手背时的血迹,口水从嘴角溢出,流在了前襟上,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可以吃人的魔鬼!
重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便也停下了脚步,他细致地往手上缠着纱布,并说:“作为报答我救你一命的谢礼,能否告诉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吗?”
身后然的脚步声很轻,且很慢,一顿一顿的,活脱脱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没有回头的重光并不知道此时的然已经完全失控!
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食种吃人的天性使得他丧失了理智!
重光没听到然的回答,便转过身去,眼前出现一张狰狞的脸!
他滴答的口水顺着嘴角流满了前襟,赤红的双目圆睁,眼前一双红色的眼睛一晃而过……
“然,你……”重光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伴随着一声咔嚓,肩膀就被食种锋利的牙齿撕下一块肉来!
重光用力推开撕下他一块肉的然,踉跄几步向后退去,他捂着被咬的伤口,脸上混杂着震惊与恐怖的表情。
然跪在地上,几口就把咬下的肉连同衣料一起咽下,像是不满足一般贪婪地盯着散发着人类鲜血味道的重光。
“啊!”突然,他抱住了自己的头,像是很痛苦一般,他连着叫了几声后开始在地上打滚。
重光从未见过这等情景,他退到墙角,用力压住伤口,不让自己失血过多。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然痛苦的尖叫,腿软了下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坐在了墙角。
最终然的嘴巴中翻滚着红色的血沫,直到把重光的肉吐了出来。
然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周围死一般寂静,重光可以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从未被食种袭击过,虽然他曾试想过也许某一天会被食种袭击,甚至吃掉。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恐怖。
重光哆嗦地试图站起来,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里伤的并不重,只是被撕掉嘴巴那么大的一块皮肉而已,但活生生地被撕掉一块肉还是很疼的。疼痛使得他的脑子冷静了下来,渐渐开始发挥作用,他想:“为什么他像是中毒一般,将他的肉吐了出来?这不合常理啊!”
正当他琢磨着然怎么不能吃自己的肉的时候,然倒在地上的身体抽动了一下。
重光本想爬过去看个究竟,但恐怖的气氛终究使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然睁开了眼睛,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得他眼睛发晕,眼睛开始定焦,眼前淋漓着一片血迹,滴滴答答地延伸到远处坐在墙边的一个人脚下,那人正是重光。
重光有气无力地盯着他看,想:“要是他再扑上来,估计是躲不开了!”
但此时,然也很虚弱,他淡淡地说:“血……”
“血?”重光在脑子里重复着这个字,突然想到他口袋里的那一袋子食种血,他伸手摸出那个还完好的血袋,用力一推,滑到了然的手边。
眼见然几口就将那血吸食干净,重光有些安心地说:“你今天很反常啊。”
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把吸食干净的血袋扔到了一边,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他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地说:“我封锁了某个食种的记忆,但他一不小心解开了我的血契,所以我被自己的血契反噬了。”
“这和刚才你吃了我的肉之后的反应没关系吧?”
“嘿嘿……”他笑了一声说,“我被下了诅咒般的血契,永不得食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