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铃声在不知不觉间骤然响起。
就在老师的:“下课——”话音刚刚落下还不到一秒钟,大家就像“赶死队”一般哗啦啦地冲出了教室,如同麻雀似的在走廊里面唧唧喳喳。
我没有理会下课铃声,而是继续坐在椅子上面整理课本。柯笑故意找碴儿,她装出一脸无辜的走到我的课桌旁边,忽然就伸出手在我的桌子上面猛地一个横扫,我放在桌面上的所有课本和文具就像天女散花似的噼里啪啦的掉了满地。
“哟,不好意思哦。”柯笑朝周围的女生挤眉弄眼的坏笑,“我实在是没看到你坐在那里,真是,谁让你整天总挡着半边脸,阴沉沉的连句话都吭不出来!大家怎么会知道有你的存在嘛!”
我抬起头,看到了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简直让我不寒而栗。
说实话,我赞成和平主义,我更不想再没完没了地转学来转学去。
那样我会身心疲惫,林眠舒会比我更加的身心疲惫。
所以就这样维持下去好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打算说,只是弯下腰蹲到地上,一点一点地把地上的书本文具捡起来。
“哼。”柯笑坐在桌子上面爱理不理的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随后转过头去和周围的那些女生谈天说地。
盯着地面上的课本,我想,我现在所需要的,也只有忍耐而已。
我不要林眠舒失望,我更不要她为我所做的一切全部付诸东流。她可以为了我到处工作筹集手术的钱,甚至连卖身也在所不惜,我不过是受到欺负而已,只要忍耐下去就可以了。
我这么想着,岑小北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教室里面,很八卦地敲着黑板,示意要大家都安静下来听他演讲:
“楚瑾……楚瑾和校外的那些人打起来啦!”
顿时,班级里面的同学全部都怔住,所有人都交头接耳的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搞的啊?楚瑾怎么又和校外的那帮人打架啦?这都是开学的第四次了……”
“哼!还不都是莫七七那个贱人!也不看看楚瑾现在都被她害成什么模样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那个莫七七有什么好的,整天勾三搭四水性扬花的,楚瑾自从认识她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凭他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比莫七七好上一百倍的吗?”
楚瑾?
莫七七?
我听着他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听出来楚瑾八成是为了那个叫莫七七的女生动手打架的。
不过,这些,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啧啧……莫七七啊!”柯笑幸灾乐祸地坐在桌子上面跷着二郎腿,拿着手中的小镜子抹唇膏,扬声道,“她不就是个贱人吗?我汗,楚瑾怎么看上她那么个贱人!简直浪费资源!”
柯笑的话,让我觉得很刺耳,那么尖酸,那么刻薄。
楚瑾吗……对于这个名字,我想起了那块米白色手帕上的名字,脑海里面顿时浮现出那个男生好看而又高傲的脸孔。
每次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我的胸口里面似乎就有什么东西蹦跃了一下。
麻麻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啊!快看楼下!楚瑾他们就在那边!”岑小北张牙舞爪地大叫,他首先带头扑到了窗户附近,整个班级里面的同学也都跟着争先恐后地飞奔过去,教室里所有的窗户顿时都被挤满了,大家都把头拼命地探出窗外,睁圆眼睛向楼下张望。
整个世界忽然躁动起来,“楚瑾”这个名字竟在一瞬间扯起了所有人的心脏。
我本是觉得这种事情之于我是无关紧要的,但是等我发现的时候,我竟然也和所有人一样偷偷的向窗外看去,寻找着那个身影。
楼下的篮球场中央。
我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睛望过去。黑压压的人群围在楼下,只看见那个叫楚瑾的男生的白色格子衫跳跃到我的视网膜上,一如昨天我所见到的那般美好。好像是有人把德育处的教导主任找了过来,人群开始渐渐的疏散,我看到一个块头很大,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黑皮肤男生蹲在地上抱着头,还有一个披散着如梦一般卷卷长发的漂亮女生,她满身的妖娆与妩媚,双手环胸的站在众人中间,一脸嘲笑的不屑表情。
我猜测,她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莫七七”。
再继续看下去,就是站在教导主任身旁的楚瑾。他仍旧一脸寒气逼人的傲气,精致的脸孔在面对着教导主任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角有微微的血丝渗出。
他的身上,似乎总是有着使周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风采。
“呕!”耳边是柯笑不以为然的咒骂声,“真恶心,莫七七那个不要脸的人,楚瑾就不会扁她啊,她再到处乱发骚就打折她的腿……”
我听着,感觉很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走出人群,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紧紧地低着头开始写起笔记。
“你够了吧!”岑小北推了一把柯笑的肩膀,从窗户旁边走了下来,“人家的闲事,你少管行不。”
“砰!”柯笑猛地踢了一脚她身旁的桌子,冲岑小北瞪起了眼睛吼,“我就管!我就管!谁让莫七七整天晃来晃去?在这个学校,我看她和那个疯疯癫癫的戚陌染正好一对,一个骚,一个傻,哈哈哈。”
“你有毛病啊,好好的,提什么戚陌染……”
“就是,戚陌染那个名字,还是不要随便提的好,柯笑。”有人面露难色的劝说,就好像“戚陌染”这个名字是禁忌一般。
我听着那些我所听不懂的吵闹,默默地,我低下头,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块洗干净的米白色手帕,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手帕下面“楚瑾”这两个字上,目不转睛。
楚瑾,多奇怪的名字,可是更奇怪的是,我却想到了小时候那个叫做夏浅年的男生。他同样有着精致好看的脸,不像我,丑陋得让人看到会吃不下饭。所以,他在看到我的时候,被我左脸颊上的胎记吓得哭起来。
夏锦声把他送去了孤儿院,我不知道夏浅年的心里会不会恨我,如果我是个健康正常的女孩子,他就不会被吓到,更不会变成只能进孤儿院的孤儿。
可是,这样的我,楚瑾却居然对我说:
——你注定会是被上帝宠爱的人。
那句话,我真的很想再听他对我讲一次。
哪怕是谎话都好。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我虔诚的祷告。
为了帮助我实现这个愿望,直到周五的体育选修课。
夏末秋初是我最讨厌的时节,空气燥燥的,风吹到脸上生疼生疼的,好像会被吹得风裂似的。
而且,无论在哪个学校,我最讨厌的课程都是体育课,
因为上体育课的时候,需要全班同学分成两组,女生一组男生一组,然后围绕着操场并排跑步。
我一度的痛恨着学校为什么会有体育课,我最讨厌跑步的时候,风会把我苦心遮挡在左脸颊旁的头发毫不犹豫地吹起来,那块鸡蛋一般大小的红色胎记就会刹那间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我时刻都在小心翼翼的掩藏着伤,便会血淋淋地被跑步时的风所揭发。
就像现在这样,男生在女生的面前跑,我们女生暂时站在操场旁边做预备体操。柯笑便不怀好意的和她身旁的女生幸灾乐祸地瞅着我,笑嘻嘻地窃窃私语:“喂,等会儿跑起来,你就大声地喊大家,让所有人都往夏忽尔的左脸上看好戏,哈哈哈。”
恶毒的女生。
她真的坏到让我有种想要杀了她的冲动,那样我就解脱了,林眠舒也就会跟着我一起解脱了。
大家都能自由,该多好?
可是,小的时候,我记得在门缝外面,听到夏锦声这样对林眠舒吼过,你想死,你就自己去死,死是懦弱的表现,自杀就是可耻的表现。
我不懦弱,我更不想背着可耻的名号被埋葬进冰冷的土地里。
所以我就躲吧,能躲到什么时候就躲到什么时候,背着我身上的蜗牛壳,就算躲一辈子,如果那时必要的话,我就会选择继续躲下去。躲开一切我所惧怕、我所讨厌、我所嫌恶的事情。
于是我跑去和体育老师请了假,因为都是女人,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痛经。体育老师很理解的让我退下来,坐到一边的草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