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夜好像失效,就算针刺入肉中,他依然痛苦。
雨点挟着大风向他扑来,雾岛龙一跄跄踉踉地走着。
痛,头又痛了。
痛得好像有把利刃在头部不停地绞动,痛得他好像是那个被唐僧念上几百遍紧箍咒在地上打滚的孙悟空,痛得他冷汗与雨水一起往下落。
今夜没有雷电交加,只是大雨倾盆,他竟然会痛两次,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看来他大限将至。
雾岛龙一抱在头滚在街边,全身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
大雨击在他的脸上,他竟似浑然不觉。
不是浑然不觉,他理智还在,是痛,那狂风暴雨的侵袭,较之他的头疼,是小儿科。
此时他已经成为世界上最无助也最绝望的男人。
一辆车子驶近,三个黑影从车上飘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飘摇的路灯,可以看清全都是男人,一个保镖举着一把伞,另一个保镖手里拿着枪,一,两人拥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中年男人眉宇之间有种凌人的气势,目光阴森而锐利,他手里也拿着一支枪,居高临下地对准雾岛龙一的头部,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抱着头滚在地上的雾岛龙一,一字一顿地道:“黑泽狼,幸会了。”
“你是黑木正雄?”雾岛龙一道。
“没错。”中年男人点头:“我一直想着我们会用怎么样的方式见面,也一直都想着杀你,想过千千万万种办法,唯独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你见面,会在这种情况下杀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生的事情就是这样难以解释。
可雾岛龙一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头不用再疼下去,阎王爷已经派来收他的人。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
既然生不如死,既然大限将至,就让黑木正雄一枪了结。反而更加痛快。
“那你动手吧!”
说完这句话,雾岛龙一身子又剧烈地颤抖起来,那绝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疼痛,痛得他几乎不想活。
“你这样子,让我不想动手。先把他的枪拿了。”黑木正雄双目示意两个手下,他们会意,很快持枪跃到雾岛龙一的身边,一眨眼工夫,就把雾岛龙一身上的两支枪拿出来。
若在平时,他们不要说搜出雾岛龙一的枪,只怕还没靠近他,便已一枪毙命。
但现在,雾岛龙一根本没有半点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
黑泽狼是枪神,只要有枪在手,就算是阎罗,也可能畏他三他,但他现在已无枪。
如同老虎失掉利牙,雄鹰折断双翼,已不足为惧。
更何况,黑泽狼头痛欲裂,濒临死亡。现在只怕连小孩子都可以杀死他。
大雨落在他的身上,他已全身湿透,他整个人倒在雨中,颤抖得如同风中的黄叶。就像一条倒在泥泞中的野狗。
这个男人,就算他曾经杀气冲天,曾经杀人盈野,现在也已经没有半点威胁。
“千古艰难唯一死,黑泽狼,今夜的你,好像一心求死?”
“是的。”声音平静异常。
“可惜,我本来想看到杀气腾腾的黑泽狼,不想没看到恶狼,却见到一头病狗。”
雾岛龙一没有回答,他已无力说话。
冰冷的雨点击在他的身上,他的心一片平和,没有冰冷,连恐惧都已消失。
也许,临死之前的平和都是这样子吧?
“你一心求死,我反而不急着杀你了。我们不妨聊聊天,说说你所不知道的往事。”黑木正雄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看着抱着头的他。
“黑木先生,既然你这么说,我想问你件事,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是黑泽狼?”雾岛龙一道。
他一向带着面具独来独往,世上知道他真实面目的人少之又少,怎么黑木正雄一眼就认出他来?
大敌当前,他头痛欲裂,却没有彻底地晕死过去,头脑还很清醒。
只因内心有股强烈的意识:他就算死,也不能这样昏死在敌人面前。
“因为你长得和江云聪一模一样。”黑木正雄说到“江云聪”三字时加重语气,冷漠的眼神中开始闪着火焰。
“原来你认识家父。”雾岛龙一声音无法再淡然。
“当然认识,若没有他,我和小月会是最好的一对。”黑木正雄的脸孔带着狰狞:“当年江云聪夺走小月的心,现在他的儿子又杀死我的儿子,哈哈哈……”
无论谁听到他的笑声,都会毛骨悚然,这种笑声就好像从阎罗殿中笑出来,阴森恐怖,深怀着刻骨的仇恨。
“家父爱的是家母,不是岛主。你不必仇恨家父。”雾岛龙一平静地说:“你应该恨的人是我,是我杀死你的儿子。”
“没错,黑泽狼,我应该恨你,但我更恨你的父亲。没有江云聪就没有你,你十天前轻而易举地杀了我的儿子,昨天又一口气杀了冷焰门的七个杀手,看来小月把你调教得很出色。非常出色,出色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了,哈哈哈……”
黑泽正雄又哈哈大笑,笑得凄厉之极。
“你叫岛主小月?”雾岛龙一奇道。
小月,挺亲密的称呼。
“黑泽月是我师妹,你想不到吧?哈哈哈。”黑木正雄又一次哈哈狂笑。
怪不得黑泽月与黑木正雄多年来相安无事,原来他们出自同门,知根知底,知道若是火拼,谁也讨不好谁。
“你说岛主还有儿子?他是谁?”雾岛龙一的声音开始发抖。
第一次听说黑泽月有儿子。听黑木正雄的口气,这个儿子好像是……
“小月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黑木久洹!”黑木正雄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我杀了岛主的儿子?”刹那间,雾岛龙一恍若晴天霹雳,几乎崩溃。
怪不得那晚黑泽月得知他杀了黑木久洹,会如此失态。
黑泽月是他的授业师父,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却杀了她的亲生儿子。
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岛主?
他还有什么颜面面对自己?
他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原本以为他可以心境平和地死去,没想到在临死之前,又受到重创,让他痛苦欲狂。
老天真是太“厚待”他了,连死都不能让他安静地死去。
“没错,你杀了你师父的亲生儿子。”黑木正雄原本镇定的眼睛露出深深的痛苦:“可小月还是放过你,没有追杀你,她根本就不想替她儿子报仇,她不爱我,也附带着恨这个孩子,因为在她眼中,久洹是不应该出生的,是个多余的孩子。这么多年了,她把久洹抛在我这边,对他是死是活不闻不问,却一心一意教育你这个外人成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深深爱着江云聪,她怎么可能这么做?怎么可能?”
说到后面,黑木正雄几乎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