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很少,很多时候只是过来给她切脉,施针,偶尔会过来将药端给她。两人之间的话,可谓是对话很少,但却很默契,就像是多年的朋友般,即使不说话,也自有一份安宁和谐的相处之道。
倾城来到这里已经大半个月,这里是摄政王的寝宫,但自她醒来后,便没有见到齐硕。
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的男子。说是男子还真是牵强。有谁会想到名动四国的传奇,竟然会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记得那日房间只有两人,传游之正在为她施针,她无意中的一瞥,心里不禁一突,想也未想,话已出声。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传游之施针的手明显一抖,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脸上仍可嗅到残留的震惊。
“公主如何得知?”
问的很随意,似乎倾城回不回答,都无所谓一般。
“你没有身为男子该有的喉结。”终于,倾城轻轻地说了一句,手下意识的抬起,放在颈上,摩擦着什么。
“公主果然聪慧细心。”传游之微微低下头,眼睛看向倾城,回道,“身为女子,公主果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女子。”
倾城片刻沉默,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你又何尝不是?”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又是一片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在同时,两人轻笑出声。
这种笑,可谓是清悦动人,似乎有一种知己相逢恨晚的感觉,两人也是从这一笑,转化为了朋友。
有时候,两个人的相知相识,其实就那么容易。
“这是最后一剂药,今天喝完,你的病差不多就可以痊愈了。”传游之清冷的双眸里隐含笑意。
倾城微笑着打趣,“我这副病体,突然好起来,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哪有人喜欢整日病恹恹的。”大概是从来没有安慰过人,听出倾城口中的自嘲,传游之不由得出声。
倾城轻轻一笑,手指缠绕着胸前垂落的发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问道,“为什么要来摄政王府?”传游之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自愿,恐怕没人能够强迫她干任何事情吧。
仿佛也是怔了一下,传游之微微笑了起来,“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又何须问我?”
倾城看着她,微顿了一下,“你喜欢齐硕吧?”是什么能够留下这样一个飘忽女子的脚步,只有爱情了。
传游之站在窗前,淡声道,“我爱他!”喜欢和爱是不同的,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很容易,但是一旦要爱上一个人却是很难。
倾城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传游之会这么勇敢坚定地表露自己的心事,要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虽然也很有地位,但要将有些话大胆的说出口,又有几人能够有这样的勇气。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倾城问。
“我从未隐瞒过。”
“你怎么认识齐硕的?”事实上她想问的是,她究竟喜欢上齐硕什么,那个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要逃离的男人。倾城想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好像有些明白传游之为什么会喜欢齐硕了。
“我是个孤儿,父母死于战乱,那时候的我还不及两岁,很多事情自然没有什么记忆,索幸被师父所救,但就连唯一的师父也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了,后来我便浪迹江湖,辗转多年,直到一年前我偶然见到了摄政王,我便知道我寻找多年的江湖已经在我的面前了。”传游之一字一字缓缓道来,居然有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
“你不觉得我和摄政王是同一种人吗?”传游之清冷一笑,“但我却想用我那颗早已残破冰冷的心一点一滴的温暖他。”
倾城浑身一震,是啊!从某一程度上来说,传游之和齐硕是何其的相似,冰冷、绝望、孤独。但她却想要温暖他,这需要多大的爱,才可以啊!
倾城正欲说些什么,就听传游之清净的声音缓缓传来,透着一丝无奈,“可是倾城,我走不进他的心,他现在想要的人是你。”
倾城一怔,下意识的两手相握,良久忽然低声应道,“他是想要我。”感受到传游之有些僵硬的表情,倾城苦涩一笑,“瘟疫和战乱,这便是他要我的代价。”
似是感受到倾城的怨意,传游之不禁开口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无奈一叹,因为倾城说的都是事实。
“你不要怪他!”
这句话多么的苍白无力啊!她也想不怪,难啊!
“可是如果只是这些,那还好办。”倾城的话意味不明,传游之不解的看着她。
“他只怕要的不是我。”倾城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他要的是我脑中的兵书。”齐硕也许对她感兴趣,但绝对比不上兵书的诱惑来的大,这一点自知她还是有的。
传游之一时间默然。
时值深秋,外面的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
倾城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传游之偶尔会过来同她说说话,话题不多,眉间似是染上了轻愁。
倾城默契的不问,在这个善感的季节,每个人的心都被沉甸甸的压制着。传游之的反常可能就是,察觉到了齐硕对倾城的变相囚禁。她这才意识到倾城那日为何会说,齐硕真正感兴趣的是兵书了!
这处院落除了打扫的婆婆,以及送饭送药的两个婢女外,门里门外全数被侍卫把守。
那些侍卫个个虎背熊腰,一看便知皆是武功高强之辈。
齐硕对她,还真是上心啊!
齐硕会来,倾城知道,传游之亦是知道,所以当他出现在,正在喝茶的两人眼前时,才会显得那样平静。
“她的病好了吗?”依然是简洁的问话,齐硕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传游之。
传游之平淡的点头,转身离去时,下意识的看了眼坐在桌边喝茶的白衣女子,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公主好清闲啊!”齐硕邪魅一笑,但眼神里却透出一丝骇人的冷意。他那日将倾城丢给传游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都城。果然连景然的大军已经攻占了沙国好几处城池。加上燕京那一战,他们已经损失了近二十五万大军。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
囚禁她在此,她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烦闷不堪,相反的日子似乎过得怡然自得。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能和游之成为朋友。
看着眼前的男子,倾城忽然笑了,冷冷的,然而又带着些许欣慰的笑了。他此刻脸上的怒意,是不是在说明他这一战显然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相反的损兵折将了不少兵马?
倾城倒了一杯茶,推到齐硕面前,淡声道,“倾城现在能如此清闲,还要拖王爷的福。”
齐硕眼中的冷意逝去,忽然一笑,笑容里居然有了奇异的光辉,“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