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我没有回头看楚桐的脸,却感到了他声音中的一丝微疼。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安羿从不教我武功吗?”
“为什么?”
“他说,他不希望我的双手沾上任何血腥,不管是为善为恶,统统不行。他说,创立凤萧声的那些年,有过许多挫折和麻烦,他的手上已经沾了血污,一辈子都洗净不了了。他说,他希望我的双手一生都干净无尘。”
“不,不是。”楚桐扳过我的肩膀,急声开口,“那不怪他,那是迫不得已的。”
我的泪已经簌簌落下:“在我心里,安羿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人。楚桐,你是安羿的手足,是他的知己,也是我的,在这个世界上,若你都不理解我和安羿,还有谁会理解?”
楚桐拥我入怀,手如兄长般轻轻拍上我的背,他缓缓开口:“宜家,我知道……是我冲动,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聪明如楚桐,他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意思,我是想让他,断掉对我的那一丝初生萌芽的感情。他身后有楚家,我身后有凤萧声,在没有明确知道皇上的想法和打算前,这种感情,对他,对我,均是无益。
楚桐身后有人指尖轻轻敲了敲亭边木柱,混在雨水淅沥中清脆传来。楚桐愣了愣随即放开了手,我透过眼前迷糊泪水看向长亭一角,只见祈阳独自一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两把月白色油纸伞,其中一把雨水铺开满满覆在伞面上,聚成一道水柱滴滴落上亭中青石地板。
“太子陛下。”楚桐起身拱手行礼。我擦净脸上泪痕,也福身问安。祈阳的脸色依旧冷漠,此时却有些许的不自在:“皇上担心宜家姑娘被困院中,便让本王来接宜家姑,不过既然小楚将军在,那皇上也不必担心了。”
我笑了笑,迈步向前接过他手中那未湿的伞道:“有劳太子陛下了。”祈阳点点头,只淡淡扫了楚桐一眼,便撑开手中湿了一身的伞步入雨中,高大身影如同带了风声,不多时便消失在雨帘下。
楚桐一手撑起伞,与我并肩走入雨下院中,走不了几步,他突然沉声问道:“皇上在打什么主意?”
我略有些怔然,却还是笑道:“皇上的心思,我怎么会知道?”
楚桐转脸疑惑看我,眼中划过一丝犹疑:“你真不知道?安府内的丫头仆人,楚家军有侍卫,哪怕就是皇上身边,还有方宇,怎么会需要让当今太子特地来此一趟。”
我耸耸肩:“当然,我干嘛骗你?”
“宜家。”楚桐的语气严肃起来,“答应我,不要太靠近皇上和太子,皇家的人心机阴沉,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唇角一勾,我一把拍上他的肩头,灿烂笑开:“好啦好啦,楚大公子,本姑娘运气好得很,不用担心哈!”
楚桐额际三根黑线,也无奈笑道:“倒是希望如此。”
阴雨绵绵一直持续了好些天,每天的生活单调得紧,却让我有了一个多月来难得的充足休息。非原堂来了消息,锁儿已经醒过来了,不日便会回到邰州,我便窝在安府一角的小小阁楼里,过着每天午后醒转,傍晚入睡的等待生活。楚桐偶尔会过来转一转又走,皇上跟祈阳则是全无踪影,据说是宫中来了急报,皇上这些天来忙得一团乱了。
我静静眺望着前方沉静的天空,乌云好不容易才散去一角,有了放晴的趋势。斜倚上窗边长椅,我懒懒地抱起一卷书翻看。秋风从窗外吹进来,透过大开的花木雕窗,吹得我身上白色的百褶丝裙漾动着,漾动起淡淡水纹。
我把书翻了几页又放下,转手抱起身旁兰雕桃木琴置于膝上,拨弦几下调了调音。清脆音色响彻房间,荡过几下回音,突然有温和声音从门边随着琴瑟回音辗转过来:“丫头。”
我呆滞了一下才匆忙转身,便看到皇帝长身高立在门口,身边是低眉垂目的方宇,我忙垂首施了礼。皇上微一扬手,淡笑着坐上室内茶几旁的竹椅,开口道:“从落冥寨下来之后,朕便有好些天没没听到你弹琴了,弹一曲给朕听听如何?”
“宜家遵命。”我唇角漾起如花浅笑,坐回长椅揽过木琴,十指一拨,琴音顿起。
《江湖笑》,琴音高昂,我甚至能听到琴音在安府上空飘扬半天之后才悠悠转下。一曲终毕,我放下琴,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转头看向皇帝,耳边却突然听到了楼下传来女子的娇呼。
“姑娘!姑娘!”伴随着阵阵叫声,叮叮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眼睛一亮,顾不得皇帝还在场,下意识地站起身奔下楼,才下到楼前院内便看到蓦然一脸兴奋地狂奔向我,身后还跟着星火和燎原。
我张开手刚要接住脚步不稳的蓦然,有一团白色的球状物体却先于蓦然的身子窜进了我怀里,我失笑一下,不由得怜爱地抱紧了怀中的云犬,手指细细掇过它身上细软的白毛,轻声笑道:“云犬,想姐姐了是不?”
云犬“喵呜”一声,在我的怀里磨挣两下,又缩成了一团球。蓦然气喘吁吁地到了我面前,扶着墙抱怨道:“云犬,怎么又被你跑过了?”云犬张开小眼睛无辜地看看蓦然又看看我,然后很干脆地一闭眼睛休息去了。
“姑娘,你这些天去了哪里?从未名园一溜烟就不见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只是转头看着蓦然身后道:“燎原,你不是在凤萧声的船上吗?怎么会在这里?”
燎原上前一步冷声回道:“有一个和尚到了船上,让我带着云犬迅速赶到未名园,说是云犬的血可以救锁儿姑娘。”
“啊——和尚?是谁?”我愣了愣,转而又问“云犬的血,怎么会?”
星火淡淡抬首说道:“姑娘,云犬是天山的神兽,它的血,有着不一般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