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站在电梯中，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看了下手机，一点差五分，很不错的时间。就着电梯中的落地镜，左伊做了下表情管理，然后挺起身板，好让自己显得更挺拔、
电梯门缓缓打开，左伊带着自信友好的职业化笑容，走向前台。
“您好，我叫左伊，来参加一点半的管理培训生面试。”
前台迅速查了一下名单，然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同样职业化的笑容：“左小姐你好，请先跟我去休息室填一下表格，这边请。”
左伊：“谢谢，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叫我Selina就好。”
公司的前台，消息总是特别灵通，一边走，左伊盘算着是不是能从这个Selina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Selina，不知道是否方便透露下今天有多少人来面MT？”
Selina了然地笑笑，打量着这个应聘者，“连你一共十个，这倒不是什么secret，不过其他的我也不清楚，都是HR在操作。”
十个人，最终才录取三个。一般大公司招聘到了Final这个阶段，录取比例都是1.5：1，最多也就是2：1，有些甚至只要进了终面基本就定了，面试只是跟大老板聊聊天熟悉一下。
“啊，谢谢，……不过那么多Candidate，留给每个人的时间就算满打满算不是也只有半个小时吗？”
“半小时？不短了吧，呵呵，你知道我们公司那些总监的半小时值多少钱吗？总裁的半小时又值多少。”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Selina不再言语。
“好了，请先在这间休息室坐一下，填一下表格，到时候HR会来这里通知面试的。”Selina友好地笑笑，“左小姐，祝你好运。”
“谢谢你，Selina。”
左伊注意到Selina走的时候，又刻意地打量了她一下。
对于这种打量，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左伊很漂亮，而且是那种略带侵略性的美艳，加上一直以来的出类拔萃，从小到大，年纪相仿的女孩总是会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对此，左伊从委屈到渐渐释然，早早地明白了木秀于林的道理，只是兀自愈发努力。
休息室已经有两男两女，错落地围着会议长桌坐着，左伊进去，相互之间友好地打了招呼，便在长边的中间坐下，将外套搭在靠背上。
“你好，我是Sara。”坐在主位上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还有半个小时呢，这样坐着太沉闷了，不如聊聊天熟悉下，正好可以相互缓解下紧张。”
左伊一开始甚至把她当成了HR，随即惘然醒悟，不由抱歉地笑了。“叫我Eva好了，我刚从北京过来的，上海不熟，等面好了少不了向你讨教。”
“啊，那就为难我了，我是从巴黎赶过来的，对这座城市，比你更不熟，哈哈。”
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插话，“我是交大的，回头我倒是可以带两位美女转转。”左伊对这样的谈话本没有什么兴趣，既然有两位已经聊起来了，便不再插话，只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再看在场的另外两个男生，有一个远远地坐着，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面试做准备，这边的声音传过去，让他颇为懊恼地抬起头来瞪了一眼。另一个坐在Sara和交大女之间的男生似乎对女人间的谈话非常感兴趣，但始终不怎么插得上话，只能讪讪地陪着笑。
“已经这么热闹了啊，大家好，我叫王浩君！”谈话间又进来一个男生，风风火火的。他先是环视了一圈，然后在左伊和Sara间来回地看，最后跑到Sara旁边大大咧咧地坐了。
左伊一下子被逗乐了，跟Sara相视而笑。
随后的十来分钟，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四个人，Sara继续充当了Leader的身份，引导着大家的交流，除了最后进来的那个男生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对所有人不理不睬，其他人都加入了谈话。
是个相当厉害的对手啊，左伊看着坐在位首侃侃而谈的Sara，还没有开始面试，就为自己在争取最有利的位置。稍微一分析就能发现，十选三的面试，一个下午的时间，如果让那些大佬们一个个单面打分定夺，简直就是个体力活，并且三十分钟时间，只够做个self presentation和一个小规模的案例分析，每个总监问一个问题时间就不够用了，这样一来，这次轰轰烈烈的选拔活动就会流于形式，像L公司这样的大企业无疑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团队合作这种面试形式更有可能发生，而在群面中，作为领导者的那人，无疑最能引起招聘者的注意，所以这个Sara，利用面试等待时间，试图先一步确立起自己的Leader地位。
其实L公司的第一轮面试采用的就是群面，8人一组进行Case study，在那次面试中，左伊充当了领导者，合理分配任务，主导了整个案例的行进方向，最后带领团队成员向面试官展示了一套异常成熟的方案，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来自上海总部HR总监的Cold call，顺势完成了电话面试。
但今天这种情况，左伊倒无意去抢这个角色，毕竟能从上万人中一路过关斩将杀进终面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善茬，弄得不好这个Leader要当得头破血流。
果然，马上就有人反应过来Sara的企图。
“Sara你从刚才就有意识地把大家的信息挖了个遍，自己的情况却总是一笔带过，这不公平啊。”首先发难的是个复旦的女硕士，虽然已经尽量使用调侃的语气，但她把“有意识”三个字咬得很重，不满的情绪暴露无遗，一时之间引来好几个人的附和。
左伊依旧贯彻冷眼旁观政策，一则想看看Sara会怎么反击，二则站在老板的角度，绝不喜欢手下的人还没做出什么实绩就急着争夺势力范围。所以当周围的人都非常aggressive谁都不服谁的时候，作为磨合剂或者倾听者的人反而最有价值，这就是目前这种状态下左伊给自己的定位。
情况的突变让Sara愣了一下，随即很大度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在北大读的本科，然后硕士是在巴黎的索邦大学，之前正好在L公司法国总部实习过，很喜欢他家的企业文化，上个月总部HR打电话告诉我中国区在招MT，问我要不要他们出推荐信，所以我就来应聘了。”一时之间惊叹声四起。
“喔吼，牛人啊，那Sara你基本上算是保送了吧。”刚才发话的女生酸溜溜地说。
北大的本？左伊有些意外地看了Sara一眼，她的注意力倒完全不在总部推荐信上，她也是北大的，好歹也能算上风云人物，同期不同期的，认识的人绝对不少，理论上跟Sara会有两年的交集才对，那么抢眼的女生，没道理没听说过啊，看来她可爱的母校果然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呵呵，我哪里算的上是什么牛人啊。但是既然说到牛人，这里倒确实有一位。” Sara俏皮地眨巴着大眼睛。
被Sara这么一说，大家都狐疑地看来看去。
“Peter 周，我在纽约时报上看到过你的介绍，麻省的十佳，手上好几个专利，国际上大大小小的化学类竞赛斩获无数，没想到你竟然没有继续留在麻省，而来企业应聘。”Sara娇笑道，“想必你也是跟我一样，没有经过海选直接进总决赛的吧。”
在众人的惊叹中，那个自顾自玩手机的男生终于抬起头来，看了Sara几秒钟，然后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不认识你！”
Sara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好了，已经一点四十了，理论上应该要开始了，大家不如都各自再准备一下吧。”最终还是左伊打了圆场。
又过了十几分钟，仍然没有人来通知面试，休息室里的气氛开始浮躁起来。左伊也感觉有点不对劲，本来时间就很紧张了，现在又这样拖着……L公司绝不该是这种缺乏效率的风格啊。
王浩君显然是个急性子的北方人，首先坐不住，“我出去问问，怎么还没开始。”然后就出去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又跟出去一个男生，一时间抱怨声四起。
其实这种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了，真正面试的时候展现的反而是刻意包装过后的样子，左伊看着众生态，不由地想，如果我是面试官……
等等……
左伊突然一个激灵，难道……面试早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这样，那面试官呢？难道就在这十人中？这种潜伏式的面试方式实在是闻所未闻，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但假如真的有面试官混在其中，那会是谁？左伊环顾一圈，最后把视线停在Sara身上，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她了，整个互动都是她一手引导，又自称是巴黎回来，北大的背景也很可疑。左伊突然想起了之前经常玩的杀人游戏，跟现在的状况何其相似。
可是还是不对……如果我是面试官，一定会把自己置于最为不显眼的位置，默默观察周围的人才是，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才对，还有，面试官的人数也不一定只有一个。左伊继续观察在场的其他人，回忆众人之前的举动。
等等，还是有漏洞。按照刚才前台的Lina所说，应该是由大中华区的总裁带领一干总监组成的面试团队才对，总不能全部……所以……
左伊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打量这间休息室的角角落落，果然发现有两个角上装着监视器，甚至其中一个还略微动了一下。
“难道？”
哈，面试还能这样？想出这招的人未免也太聪明了吧。
“哇塞，这招谁想出来的，真是太损了！我喜欢。”
会议室中各大总监济济一堂，一边注意着投影仪中画面的情况，一边翻阅手中的简历，休息室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HR总监Jessica白了正在聒噪的男人一眼，“总裁等下就会过来，跟我们一起考察这些候选者的表现，然后淘汰掉一部分不具有团队精神或者能力有缺陷的，剩下的人逐一单面，注意，这次的面试风格是压力面！你们每个人等下都给我往死里捅刀子。”
“胡总监你好变态哦，想出这种折磨人的面试，这些小朋友的人生观会扭曲的。”刚才说话的男人继续乐此不疲。
“孙毅！你闹够没有！好好看着，这次有好几个是财会金融方面专业的，请你严肃一点，配合我的工作。神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家伙竟然是我们的财务总监。”由于过去两年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为了今年的MT计划，Jessica胡这两个月来煞费苦心，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终于要结束了，她也到了炸毛的边缘。
“这次的MT计划得以顺利实施，还要感谢网络部王总的通力合作，从网申开始就为我们提供了强大的技术支持，笔试SHL的题目也是网络部提供的，这几天更是在休息室那安装了全新的监视系统，将视屏和音频完美地整合起来……”
“小意思。”王励扶了下眼镜，阴测测地笑道。
“与之相比……其他部门对我们HR的支持几乎为零！连公关部都没能为我们提供Surpporting！”Jessica胡用锐利的眼神环视四周，“所以至少今天这最后关头，还希望各位能认认真真出点力！”
“Jessica……我是真冤，不是我不帮你，几个产品同时推介，我们公关部根本人手不够，汤总哪能放我去校园招聘啊。”公关总监Lucy摊了摊手，无奈地看看汤少成，再看看Jessica.
孙毅也不满：“靠，那老子更冤啊，我拨给你那一千多万是假的啊？”
“好了好了，总之这次的Final做得还算有点意思，大家都专心一点。”汤少成挥挥手最后拍板。
“那个麻省的天才给我留着，就算性格上有缺陷也先别Cut掉。”一直没有说话的John Smith难得开了金口，他是个四十来岁的欧洲人，大中华区的研发总监，由于研发大楼在张江高科技园区，他今天是特地赶过来的，也许就是为了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天才。
汤少成再次翻了下Peter周的CV，点点头，“嗯。这种专业性人才，我们不要，对头公司也会抢着要，所以还是先揣在自己兜里比较安心。”
Jessica ：“嗯？那些小朋友们好像有新情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