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正烦恼着，门口一个男人向我这边走过来，是向泓之。
“向律师。”所有的人都起身。
“朱老板，代我向你的夫人问好，上次我在她那里订的一整套珠宝，我朋友很满意。有空的话，我想再次宴请朱夫人，好好跟她聊一聊。”朱成开的老婆很有钱，他是靠老婆发财，有气管炎，此时向泓之如此说，是别有深意的。
“这位是我大学的朋友，刚才看到她和袁经理就过来打个招呼。“向泓之转头对袁向说，”袁经理，我这位朋友酒量不好，同事之间总要多多关照女性。”
从酒楼洗手间出来后，在走廊里遇到向泓之。
“杨霁清怎么这么不会照顾你？让你一个女人，周旋于这种场合。”他语气中有压抑着的气恼。
“这种场合我以前就能应付，像朱成开那种人我碰到的也多了。”我可不是什么金丝雀，关在笼子里见不得人。今天那个朱成开有点借酒装疯，可是他在公开场合还是会收敛的，顶多就是占点口头上的便宜，或是趁机想吃点豆腐，不会真做出格的事。小心应付，他也做不了什么。
“杨霁清不能让你衣食无忧地在家安享富贵荣华，而我可以做得比他好几百倍，我实在不知道你选择的为什么是他。”
我想了一下，回答他说：“你跟霁清给予我的爱是不同的，就好比说两个都爱玟瑰花，一个人想把花采摘下来，摆放在花瓶里观赏，而另一个人却是会为花烧水施肥，让花在土地里阳光下灿烂开放。所以，你的爱会让我枯萎，而霁清的爱会让我灿烂开放。”
他抱着头久久地沉默着。
“有个名词叫放手，有的爱并不需要坚持，爱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长，记忆有时会发霉的。”我对他说，走过长长的走廊。
“我送你回家。”酒宴结束的时候，向泓之对我说。
“不用，霁清会过来接我。”无论何种情况，现在我要避免跟向泓之单独相处。
霁清过来的时候，我向其它人告辞。
“临走前，沈女士再喝一杯吧。”朱成开说。
“不如让杨先生敬大家一杯吧。”向泓之眼中带着挑衅。
我想解释霁清有严重的酒精过敏，万万不能沾到酒精，霁清已接过酒杯，一仰头，杯子已经空的。
“刚刚向律师替尊夫人喝了两杯，杨霁清你可得多敬一杯。”朱成开的目光在霁清身上打量着。
“这个当然。”霁清竟然又喝了两杯，最后一杯拿酒杯的手有点轻颤。三大杯酒精深度极高的酒对其它男人来说没问题，但对霁清来说……
我悄悄过去握住他的手：“霁清等会还要开车，各位莫不是想让我们等会被交警带到警局过夜？”
在车上的时候，我忧心仲仲地看他。
三年前不小心让他吃了一块烧酒鸡，结果他发烧了两天，全身长了红斑，还在厕所里吐到连胃液都吐出来。当时的我真让他吓个不轻，医生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只能说是严重的神经性过敏，打针吃药都不管用，只能一辈子酒不沾唇。
现在的他脸色发白，额头见汗，握着我的手有些发抖。
我从没见酒精过敏如此严重的人！
“今天你回自己的房间睡。”进门的时候，他对我说。
他在浴室里呆了好久的时间，我不得不开门进去。
“不要过来……我全身长了红斑，真的很难看，你不要过来……”他往后退，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严重？酒精对他来说如同砒霜。
“不会难看，霁清，明天它就会消失，你不要去抓它，明天就好的……”我说。
他穿上衣服，然后走回卧室整个都蒙在被子里。
“这样是不行的，霁清，我帮你用柠檬水抹一下……”
我拉开他的衣服，果然他的身上长了一颗颗铜钱大小的红斑，他一直躲闪着：“很难看，很脏的，不要了……”
“真没事，”我说，用布沾了柠檬水抹上去，问他：，”会不会好点？这种过敏隔一两天就会好的。”
他终于平静下来，对我说：“可能会传染，今天你还是过去那边睡。”
“傻了你，过敏怎么会传染？今晚我还要看着你，要是你抓破了皮肤，那就不好了……”
我抱着他的腰躺下，摸摸他的头，还好，没发烧，这症状比几年前好多了。
“乖乖睡吧，明天就好了。”
“是啊，很快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他自言自语，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周末，逛完动物园，鉴于孩子们的强烈要求，我们一起去吃麦当劳全家套餐。
在麦当劳竟然会碰到向泓之和裴漾柔，他们一前一后，向泓之用身体为她挡开周边拥护的人潮，八年前类似的一幕让我心碎，现在已经风过水无痕，只是有点不安孩子和向泓之是在这种情况见面。
“啊，好久不见，我……很怀念这家麦当劳的味道，所以让向师兄陪我过来。”裴漾柔窘迫不安地说，像是急于解释什么，洁白细长的手指轻纠着。
好久不见？我们不是前不久才见面。怀念麦当劳的味道？她在美国难道还吃不腻么？
我不去想她话里的漏洞，反正这跟我没关系，现在的她特意的解释反而使气氛显得尴尬。
“这是爸爸妈妈以前的同学。”我只能这么介绍。
“叔叔阿姨好。”两个孩子在外人面前是很有礼貌的。
“孩子很可爱。”向泓之蹲下来。他当初请私家侦探偷拍了多少孩子的照片！
“好漂亮的女娃！”裴漾柔走过来，摸摸惟惟的脸蛋。
“阿姨也很漂亮。”惟惟毫不吝啬地也赞美她一句。
“难得见面，我们找个座位一起坐下来吧”杨霁清说，走过去拉起小凝的手。
小凝放开向泓之的手，跟父亲一起走。
“麦辣鸡柳卷，柠檬红茶，你的习惯没变吧？“向泓之问我。
“我来点吧。”裴漾柔拿过餐牌，点了炸虾仁和汉堡。
“恬音不喜欢吃虾。”向泓之提醒。
我尴尬着。
“我们点一个全家套餐和一份情侣套餐吧。”杨霁清提议。
“情侣套餐？我们不是……”裴漾柔想说什么。
“情侣套餐优惠得多。”杨霁清说。
“只是套餐而已。”向泓之笑着对裴漾柔说。
餐间，向泓之问孩子很多琐碎的问题，孩子们嘴里鼓鼓的，还是有回答。
“孩子和大人吃饭时说话是不礼貌的。”我用餐巾擦擦孩子的嘴。
“哦。”孩子应着，埋头面前的美食。
走出麦当劳门口，向泓之在孩子面前停下来，从公事包里拿出两个纸盒。
“这是送给孩子的礼物。”
“爸爸说不能随便拿外人的礼物。”小凝说。
“我不是外人。”
“向叔叔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礼物你们可以拿。“杨霁清说。
“谢谢向叔叔。”两个孩子一起说。
“礼物很贵重了，爸爸会帮我们保管。”孩子把礼物拿到杨霁清手里。
我惊异于孩子的教养，平时他们在家里不是这样的，向泓之的脸色有些讪讪，我怀疑刚才杨霁清和孩子做了什么眼神交流。
“礼物的确是贵重，下次我们要回送你们的孩子更大一份厚礼。”杨霁清说。
“不是……”裴漾柔的声音有些急促，看向我。
“我听说你们三年前订婚了，抱歉很久没联系了，很多事在国外我们也不太清楚。”杨霁清副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惟惟用手掩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
我笑着说：“孩子们玩了一整天，要早点回去休息，下次有空再聚。”
暑假到来，我和杨霁清都同意让孩子去向泓之那边住几天。
公司最近超时超量完成美国的订单，老外格外高兴，准了我一个星期的假期，我想趁这个机会陪陪霁清。
“因为爸爸妈妈要去度假，所以接下来几天，你们要住到爸爸妈妈的朋友向叔叔家里。在别人家里，你们要有礼貌，要听话。”我叮嘱着。
“爸爸妈妈要去度假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孩子从小没跟我们分开那么久。
“下次一定带你们去。你们想爸爸妈妈，随时都可以打电话。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冯叔叔和初蕾阿姨。”杨霁清在旁边劝慰着。
孩子们听父亲的话，也很乖巧，一会儿也就不闹了。
小凝把妹妹拉到一旁：“初蕾阿姨说，爸爸妈妈多一点时间在一起，感情好，这样我们才会有妹妹或弟弟。有我们在身边，他们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
搔搔头：“这个初蕾阿姨没说。”
“我喜欢妹妹。”
“我比较喜欢弟弟。”
这个夏初蕾真会教坏小孩，我赶紧走上前转移他们的话题。
帮孩子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向泓之的车过来接走两个孩子。
“要一天一个电话噢。”惟惟的小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
“好。”
车绝尘而去。
回过头，我觉得我必须向霁清讲清楚。
“我跟向泓之现在只是朋友。”
他沉默了一下，说：“公园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她的孙女几年前在公园里走失，下落不明，后来警察找到她尸体，可是她就在公园里等着她孙女回家。惟惟每次去公园都会给老婆婆一个面包，跟她说一会儿话。然后有一天老婆婆到学校里一定要带惟惟走，她还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想让惟惟和她回老家。在惟惟想来，她只是想关心一下老婆婆，可是老婆婆却想得到更多感情，甚至于想让她替代孙女的位置。恬音，如果你能给予别人的感情，和对方想得到不在同一个天平上，最后双方都会受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