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立马使江良伟泄了气,像一挂猪大肠般瘫软了下来。这可是他除了张旗以外,谁也不能倾诉的秘密:他在得到张旗以后,只短暂地疯狂了一阵后就突然不行了。在访遍了弹丸之地的香港能够找到的中西名医都没治后,他决定移师到与香港一河之隔的南方碰碰运气,心想如此辽阔的一个古老大陆总该有一些卧虎藏龙的民间高手吧。
这其中还有一个只能由他自己带进坟墓的秘密——主动戴上一顶绿帽子,将张旗拱手让给了丰育济。那可不是因为他看中了什么望海门的地皮,更不是需要他什么副市长的狗屁权力,完全是因为他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说如今在女人面前颐指气使,好像自己是月老大儿子似的丰育济曾经也像他一样不中用过,只是后来被一个江湖高手彻底治好了。
但是献身归来后的张旗却没有给他带回他梦寐以求的信息,只是告诉他说,丰育济那方面的能力也就是一个五十来岁老男人的正常水平,或许比他同龄的男人不要脸一些,但一点也不具备什么非常的实力。
“你这个贱货,竟敢把老子当猴耍!”
听完张旗的汇报,江良伟雷霆大发,拿起过夫妻生活的劲头将她折磨了一夜。从此以后,他俩就再也没有夫妻生活了。
现在江良伟之所以逼着张旗去找湘香,据说是吃了姚林给他寻来的回阴转阳猛药,那个东西正在起死回生。
“好吧,我就再去作一回孽,但愿你不要在那个黄毛丫头前丢了祖宗的脸!”张旗施舍乞丐般看了江良伟一眼,出门直奔商华的夜总会而去。
还没到夜总会开业时间,商华终止了午睡,在卧室里接待了她。“这事现在复杂了,”商华向张旗摊摊手,“这事湘香已经做不了主,要由猛子说了算。”等到商华传呼来猛子,张旗仰仗着他已经跟江良伟干活的事实,也就不想再兜弯子,还没等他坐下,就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哪知猛子并不买账,他也像张旗一样不绕弯子,抓鸡般一把搂住她,嬉皮笑脸地:“有没有搞错呵,回去问问你家江良伟,他的女人能不能让我碰?”
张旗的脸都气白了,她挣扎着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给了猛子一个耳光:“你他妈想死啊?我要是把你这句话放出去,你底下的头就没有了。信不信?”
肖雨红摔门而走之后,姚林的身心才进入了真正的勃起状态。一想到那个花了二十四年才叼到嘴的美人鱼,却因为自己一瞬间的犹豫和软弱而又重新掉进了无边的大海,他就捶足顿胸地后悔起来,觉得接下去的日子没法过,也不想过了。
就像一头捕猎失败的野兽,他掀翻了床上的铺盖与枕席,横扫了茶几上那两支仍在泣泪的红烛,一屁股跌坐在刚刚肖雨红为他躺倒的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然后条件反射似的想到了色情录像。“确实活作孽啊,”他像是在骂肖雨红似的骂着自己,身不由己地伸手揿开了录像机的开关,“竟然可悲到只能对着色情录像当猛男,只能像个屁精一样地手淫。”但是这种亦真亦幻的享受,不是缓解了饥渴,而是加剧了渴望,甚至会点燃人身上属于兽性的危险冲动。情急之中的他想到了望海门,想到了那里的满街春色和包治百病的洗头妹。
正是海关开闸的时间,望海门的洗头妹就像起网时刻的鲜鱼,直接就用肢体向那些迫不及待涌过来的香港佬致意。而藏在洗头妹们身后的妈咪则像一头头饥饿的母猪,闪着一双双冒着磷光的眼,仿佛大海上的信号灯,诱惑着那些贪婪的香港佬触礁翻船。
就在这沸了锅似的望海门里,姚林像一头被阉割了的野兽,掩饰住瞳孔深处曾经汹涌着的辽阔的荒原,完全没有了脾气,默默地混迹在游人的浪潮里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三十省的美女,香港的汉,望海门的盲流满街窜。
一个土著疯子,高声嚷嚷着,从姚林的身边呼啸而过。“真是满街潘金莲,遍地西门庆啊。”姚林感叹着,没头没脑地琢磨这么个鬼不生蛋的小渔村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变成花花世界的。但他是真喜欢这个花花世界啊。他喜欢闻这里说不清是由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臭味,但肯定是这个世界最好闻的臭味。他喜欢听这里辨不明来路的呻吟,但肯定是这个世界最动人的呻吟。
看看那些洗头妹,虽说她们还没有完全脱去乡村女孩的纯真,但是也已经感受到了卖春行业的诱惑。她们夸张地展示着家乡山水赐予的丰乳肥臀,早已明白,在望海门,胸部尺寸就是生存的本钱。
再看看那些只有来到这里才活了水的男人们,他们在这里过起了没有爱情,但却和所有的爱情最终目的一样的男女生活,找回了作为男人的最后一丝尊严。
姚林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蛰进一条小巷,随即就有一个洗头妹像条拦路虎似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结结巴巴地问她:“多,多多,少钱可以……?”
她一把拉开肉红的披风,露出里面三点式的武装,胸罩上是印了两张百元大钞的图案。
“就是这个价!”她说着并摆出了一个跳水运动员起跳时的开放姿势。
但还没等他做决定,他就被不由分说地拽进了拦路虎身后的那间半开着门的发廊。
就像走进了一座展览不幸爱情的博物馆:姚林的满眼都是情人分手时留在肚子上的刀疤、初恋男人们在私密处纹刺的表示占有的刺青、蜈蚣般剖腹产的疤痕、凹陷发黑的乳头……甚至还有一个在洗头妹之间跑来跑去赤身裸体的小男孩。那是这家发廊妈咪的展品,是她五年前过于轻信一位香港佬的谎言而主动求来的产物。这孩子从来没见过他的父亲,全部的世界就是这个发廊,四岁了还没有获得人类需要穿衣服的印象。
因为姚林的到来,这家普通的发廊立刻变得像过节般的热闹起来了。那些裸体的女人饿虎扑食地围上他,不约而同地向他炫耀着自己的本钱:巨大无朋的乳房、骨瘦如柴的身体、柔弱可怜的眼神、响遏行云的浪笑……“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吧?”妈咪一把搡开搅和在其间碍事的小男孩,“还是我来帮你挑一个小妹吧。你今天中头彩了,她可是刚从贵州大山深处出来的野生人,原汁原味的黄花处女,怎么调教就全看你的了。”
还没等缓过神来,他已经被她一把抓进了门面后面的一间暗室,不由分说地就被推倒在床上。
“乖乖,好棒的身子。”姚林赞叹着,早已全身失控,筛糠似的帮她宽衣解带。
“没想到你这把年纪了还能硬如生铁,老娘服了你了!”可姚林却没有正确理解她那“老娘”一词的含义。
待她反过来帮他,也同时将自己那点可怜的衣裳脱光以后,他绝望地发现她是那么老,而且那么丑,海绵胸罩下面的乳房简直像男人的那样聊胜于无。
“可真是‘老娘’啊!”姚林差点晕了过去。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发廊里的戏剧从这时开始就由多情而转变成绝情了。剧情的焦点已经从虚假的谈情说爱变成了残忍的金钱交易。
不幸的是,他就是在被确认身无分文时被那个正骑在他身上的“老娘”一脚踹到地下。那时他正要奋力一搏,眼看就要攀上快乐的峰巅了,她却无情地停止了响应,只伸出一只张牙舞爪的手。
当他终于明白过来,她是在要钱时,浑身激棱起了一阵冷汗。钱?是啊?我的钱呢?他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想起了身上还有刚刚用百元大钞买烟后,游击小贩找给他的假钱,就有胜于无地拿了出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洗头妹只用手一摸,就揭穿了他的把戏,“干我们这一行的,能容忍身材是假的,脸是假的,胸是假的,但就是不能容忍钱是假的!”
“你,你不也是假,假的吗?还骗我说是什么黄花闺女……”姚林在她冗长的咒骂中反应了过来。
“是的,不错,我的年龄是假的,”那个洗头妹显得看他不上的样子,“但我的身子不假!”
“其实,我,我是来向你们寻求爱情的秘密的。”面对着洗头妹的咒骂,姚林突然伤心地哭了。
“有没有搞错?你说的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我们不懂,但你肯定来错了地方。”一直躲在暗处观战的妈咪突然心生同情,主动出来为他解了围,“对于我们这样的女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爱情了,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你们做会伴,解会闷。”
虽然在发廊里一无所获,但出门以后,姚林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闷热而潮湿的空气簇拥着他,他预感到一场新的热带风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