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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魔潮(下)

天马是洛英帝国境内特有的一种生物,它们背生双翼,能够在天空中行动自如。头顶的犄角可以释放低阶的自然系魔法,喜欢群居,同时对环境的要求十分苛刻,必须有天然的魔法泉与丰美的灵草供养。以洛英帝国的实力,目前全部列装的天马骑士团也仅有四支部队,一支作为帝国皇室的象征常驻在主城天水城,还有三支散布在边境各处要塞,从时间上来说最先赶来的部队应该是常驻主城的皇家天马骑士团。

整支部队由五百头天马与五百天马骑士组成,其中魔法师一百,长矛手两百,弓箭手两百,这样的配比是为了最大化突袭的能力,一百名四阶魔法师的配置已经是堪称豪华的阵容了,部队代号“自由之翼”,由六阶魔导师索琳统领。

索琳的样子看上去很年轻,其实是参加过第一次兽人战争已经快百岁的老人了,魔法师们对于魔力的运用总是很有一套。当然作为一名爱美的魔法师,她更加热衷于钻研那些上古流传下的驻颜秘法,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强大的杀伤性魔法,所有在兽人战争后存留至今的老人们都是人类的英雄。他们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精神象征,更是一种强大实力的体现,曾经为人类抛头颅洒热血的青年们,而今都成为了一方势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战争的可怕,他们大多数人都痛恨战争带来的伤痛别离,可当他们面对敌人时,却又是最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一群人。

在索琳的统领训练下,这支“自由之翼”部队中的每个人都令行静止,即使面对数倍于自身数量的恶魔,也没有丝毫犹豫的听命而上。

天空中魔法与箭矢飞舞,不断地有恶魔从高处被击落,偶尔也会一两名天马骑士受伤坠落,可恶魔们的损伤明显更大。

灰色的云层开始积聚,空气中时不时爆发出一团团蓝色的电火花,在猎空魔与眼魔上方,一团布满电弧的云层向下笼罩而来。智力低下的恶魔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抬头看着那些云慢慢发生着诡异的变化。随着电弧越聚越多,空气中的噼啪声越来越密集,恶魔们终于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可是它们来不及躲闪,一道巨大的闪电便当空劈下,一只眼魔首当其冲被闪电击中,它的身躯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爆裂开来,一片幽蓝的电弧四散,周围的恶魔们纷纷遭殃,被电的一片焦黑。

巨大的云层积蓄的能量可不仅仅一道闪电,很快云层下方近百米的天空全部被闪电笼罩,数量近百的恶魔在电光中化为了灰烬,这是百名四阶魔法师联手施放的六阶超范围群攻魔法闪电风暴。与此同时,一股火焰形成的飓风忽然在地面的魔潮中爆发开来,炙热的火焰将刀锋魔的铠甲都烧得熔化变形,热流通过铠甲直接传导到皮肤上,即使是恶魔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这是索琳的六阶法术,烈焰洪流。

有了天马骑士们的驰援,极大地延缓了魔潮前进的速度,佣兵与银手们也终于赶到了老者布置魔法阵的地方,只是原本两只加起来八十多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了四十多人,这还是算上了老者与布置法阵的十名银手,年轻的银手们几乎都殒命于逃亡的路上,倒是佣兵们还好,只损失了五人。

看着灰头土脸,盔甲残破不堪的人群老者一声叹息,想要对抗如此众多的恶魔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当他的目光飘到背着若依的里维身上时微微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很快就把目光移向了远处出现的大恶魔身上,那里才是最重要最危险的。老者终于明白为什么损失会如此惨重了,在七阶深渊领主面前他们这些人的确都不够看,大恶魔不用动手,仅仅是气势就会让人绝望。

先前的深渊领主的确没有动手,对人类来说的魔潮,对于恶魔而言也是一种优胜劣汰的考验。地狱军团的恶魔何其之多,死伤一部分弱小的,留下少数强大的,这是恶魔们的进化法则,即使是在魔族大地上,战斗也是它们生活的主旋律。可是出现在天马上的魔法师们让它愤怒了,大范围的杀伤性魔法对于低阶恶魔而言就是屠杀,这样的消耗没有任何意义,要知道这些魔潮中的恶魔可都是它统领的麾下,这样毫无意义的损失也会让它难以忍受,于是这头七阶的大恶魔出手了。

它站在魔潮的最后方,双手挥舞着战戟奔跑了起来,随着粗壮四肢猛烈地践踏着地面,大地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就在它快要到冲入后方的魔潮部队时,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四肢发力,猛地跃了起来,脚下的地面深深地下陷了近两米,不堪重负的裂痕向四处蔓延,周围的恶魔们都站立不稳,被震得东倒西歪。可是它们没有恐惧,而是兴奋的嘶吼,它们的王要出手了。

反观人类这边,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你能想象到高达十几米的巨大恶魔飞在空中时的样子吗?深渊领主是不会飞的,它背后的那对肉翅相对于自身庞大的躯体显得太过渺小,太过微不足道,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可它是一头七阶恶魔,相当于人类圣阶强者战力的大恶魔,它的力量究竟有多恐怖没人知道,或许人类圣阶都无法硬抗它的一击,只能在速度与灵活性上拼得势均力敌。

大地震颤的波动终于传到了人类脚下,人们的心也跟着猛地一颤。深渊领主就像是一道横亘在天空中的巨大城墙,直直地向天马骑士团拍去,或者说向那百名魔法师扑去。

天马骑士们战斗时一般都盘旋在三十多米高的空中,可大恶魔这一跃足足横跨数百米魔潮,高度也有近五十多米,直接越过了猎空魔与眼魔,就像一发炮弹狠狠轰入了一群天马骑士中。

不得不说,天马骑士们反应还是很快的,在深渊领主开始奔跑时索琳就已经发出了防御指令,所有魔法师都将魔力汇集于前方的天空中,一道淡蓝色的魔法壁障已经隐隐成型,可是大恶魔的速度还是太快了,快到根本无法用常理去判断这样一个巨大的生物为何有如此恐怖的速度,瞬间它就越过半空来到了骑士团面前。

这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没有人会想到大恶魔会以这样的方式发动进攻,原以为它会绕开前方的魔潮,同时积蓄力量来发动魔法攻击,可是大恶魔竟然以如此蛮横的姿态直接出现人们面前,惨剧就此发生了。

“停止施法,快撤退!”当索琳喊出这句话时已经晚了,如果一开始就选择撤退或许还有机会,可是现在近大半法师都还在施法状态没有来得及终止。

燃烧着黑色地狱火的巨大战戟轻易贯穿了还未成型的魔法壁障,壁障如玻璃般碎裂开来,甚至连阻挡它一瞬都做不到。战戟在天空中左右一斩,再一横扫,黑色的混乱波浪在天马骑士团中散开,阴影遮蔽了整个天空,血雨,倾盆而下。

轰的一声巨响,大恶魔落地,站在了魔潮最前方,后方的天空中已经没有了天马骑士们的身影,此时的天马骑士团只剩下了最后方的弓箭手以及零星的长矛手还在,魔法师全灭,五百人的天马骑士团被大恶魔一击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百多人。

“该死的!”“见鬼!”“怎么办?”“教会的支援还没到吗?”无数咒骂与绝望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刚才天马骑士团出现带来的短暂胜利,众人还来不及喜悦,又回归绝望。

这比直接让他们绝望更加残忍,明明有了一丝希望,却又被无情抹杀。仅存的几名年轻银手开始了哭泣,他们还太年轻,没办法看轻死亡,他们还不想死,不仅仅是他们,这里的任何人既然都逃到了魔法阵,谁又想死呢?

好在先前有了天马骑士团的拖延,圣光枪林的魔法阵总算是布置完毕了,可是这个六阶法阵是用来拖延魔潮的,离去时谁又能想到七阶深渊领主会出现呢?年轻银手们的哭泣声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烦燥,要是在平时肯定会有人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们一巴掌喝到哭什么哭,可是现在没有人会去理会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哭就哭吧。

银手老者望着前方那片被人类鲜血染得通红的土地,双目怒睁,脸色也愤怒的涨红了。他同样是兽人战争后留下的英雄,不同的是索琳那时还年轻,那时的他就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而今他可以不惜此命与大恶魔拼杀,可是周围的这些年轻人逃得掉么,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差一些啊,要是,要是她在的话……

就在此时,天空中一道满是鲜血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索琳的双臂因为抵御混乱波浪已经垂在身体的两侧废掉了,可她还是强行驾驭着奄奄一息的天马来到了老者面前。

“爷,爷。”索琳一边哭泣着一边喊着老者。

老者并不是她的爷爷,也许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在兽人战争时大家就都喊他老爷爷。时间久了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来叫什么,包括年轻的银手们也都喊他爷爷,也许连他自己都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许多事情都会被遗忘,但是曾今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不会被遗忘,人类誓死保卫疆土的意志也不会被遗忘。

“你,来了,怕不怕?”老者用慈祥的目光看着索琳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他一生未娶,但所有曾经年轻的战友们在他眼中都是自己的晚辈,自己的孩子。

“不怕!”索琳目光坚定,即使身体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虚弱,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那好,我们来救大家。”老者所说的救大家就是救这里所有人包括天空中的骑士,莫名出现的佣兵,以及被卷入事件的里维。

索琳知道这里所说的救大家,并不包括他们两人,他们会留在这里,永远的。

老者双手按在魔法阵启动的中枢上,顿时,周围百米的地面都释放出了莹莹的光亮,纯净的圣光能量让众人焦躁的情绪稍稍平复,可还是止不住的担心,六阶的圣光枪林魔法能挡住七阶的大恶魔吗?

一个个充满魔法能量的符文被点亮,一根根金色的丝线将这些符文连接在一起,可是并没有如其他人想象那般出现圣光枪林,魔法符文还在继续构筑,不是枪的形状,而是一只有着四片羽翼的天使形状。

索琳此时也加入进来,她双臂无法动作,就这么跪在魔法阵上,天使的形象愈发清晰,洁白的羽毛,闪亮的盔甲,充满神圣气息的光剑,似睁非睁的双眼。可是她的面容却瞬间开始苍老了下去,老者的身形也愈发显得消瘦,这个原本六阶的魔法阵正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开始强行构筑更高阶的魔法。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样的变化,纷纷为之动容,可是这样高阶的魔法就是他们加入进去也于事无补,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

就在法阵快要完成,他们二人即将倒下的那一刻天使的模样忽然模糊起来,能量不够?不可能,老者心想自己仔细计算过这个法阵的负载极限,加上魔法晶石的辅助与二人的生命能量,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难道是晶石出了问题?

他转过头来,干枯的身体就像一具随时会崩散的骨架,目光缓缓扫过先前布置法阵的那十个人,停留在一名年轻的银手身上。

此时大家都看出了法阵的异常,有些敏锐的人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约而同的随着老者的目光望去。

或许是承受不了被众人注视这样的压力,那名银手终于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以为,以为,就是阻挡一下魔潮我们就可以离开的,所以就少放了,少放了几块。”

一名脾气暴躁的佣兵已经冲上去揪起了他的领子,可是所有人都沉默了,难道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最后就要因为几块晶石而失败?大家最终还是要死在这里?

众人已经没有再呵斥那名银手的心思了,一切都要完了,再做什么也都于事无补。就在众人终于放弃,老者也低下头时,里维忽然冲了进来双手拍在明灭不定的中枢法阵上。

一道道灰色的丝线从他指掌间流出紧紧贴和着老者构筑的魔法纹路,一种全新的混乱能量加入到其中。原本圣洁的天使形象开始变得暗淡,但汹涌的能量却提醒着众人这个魔法并没有失败,而是在发生着其它无法理解的变化。

脑海中本应沉睡的大恶魔此刻却异常清晰地传来愤怒的情绪:“该死的小子,没想到我也被你摆了一道!”

“没用的……”老者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眼神中爆出一缕金光,索琳也重新振作起来,圣光重新涌动,光线与暗线交织在一起,魔法阵最后的几个符文终于构筑完成。

“他是……?”索琳似乎欲言又止。

老者缓缓摇了摇头,制止了索琳接下来要说的话,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已经昏倒在地上的里维。

“走吧。”他扶着索琳一步一步消失在法阵闪耀着的圣光中。

光影交织间,原本魔法构筑的天使形象此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手中的圣剑被黑线拉长变为了一杆长枪,本应洁白的四翼变得漆黑一片,同时第三对新的金色羽翼由背后舒张开来,鲜亮的铠甲也不知在何时被染上了赤红的血色。

她不再是七阶的圣天使投影,而是上升到了一个新领域,这个不为人知的魔法却让里维体内的恶魔津津乐道。

“啧啧,居然真的成功了,八阶混乱魔法,堕落女武神,当初人类与恶魔一起创造的超阶生物!”

可惜里维听不到了,在场的所有生物,无论是人类还是天马和低阶恶魔都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她睁开了美丽的双眸,世界第一次展现在其眼中,如此生动,倒映着世界的瞳孔,一黑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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