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离别,我是等待,而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吃完早饭,初月坚持要去陈珂家里帮着收拾东西,到了他家一看,门口就放着整理好的行李箱。初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没进来的陈珂,笑着骂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陈珂挠着后脑勺傻兮兮地看着她笑:“初月,我现在真扥很开心。你看得出来吗?”
“嘴咧得都快到耳朵根了,我怎么可能看不见。”初月毫不客气地进门翻开柜子、抽屉,看角落里面有没有他落下的物件。
“初月,你知道吗?我昨晚把你安顿好就回来收拾东西了,其实也没什么,很多东西我还没来得及从行李箱里面拿出来。”陈珂走过去拉开窗帘,再打开窗户,外面微凉的的风吹进来,陈珂闻到了树叶清甜的香气,“初月,我一个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点都不难过,这些年我就像伊斯兰的朝拜者,想着去圣地麦加朝拜,他们是为了信仰,那我是为了什么?想想又不该是你,我这么努力应该早就到了麦加了,可是有些事情本就没有原因,本就没有结果。”
“你回去打算怎么办?”初月低下头努力翻找着,并不接话茬。
“没想好,我想先给自己一个长假,这些年忙着工作都没放自己假期,我就想今年先去旅行。别人都说旅行是治疗失恋做好的药,你也挺惨的啊,要不我们结伴去旅行”
“懒得跟你说。”初月站起身来有些摇晃,肚子大起来,陈珂赶紧奔过去扶着她。
“你怎么回事,孕妇本来就都有些贫血,下次起身慢点,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晕倒了都没人知道,初月,我要不要等苏言屿的事情好了之后再走?”陈珂伸出手,拨开初月的齐刘海,弹了下她的额头,立马出现一个红印。初月大呼小叫得也要打他,陈珂反手将初月的两只手都背在她身后,然后推着她压在了门上。初月红着脸不敢说话,心想这孩子是想破罐子破摔?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捞点什么再走呢?想想我就只抱过你这么一次。是的吧?”陈珂吹着初月的刘海,故意逗着她说话看着她脸红红的样子,不知道这样子苏言屿有没有看过,她生气的时候、害羞的时候,都会红着脸,垂下眼睑,抿着嘴半天不说话。“你说你这都多大年纪了?孩子都快出来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脸红?”
“要你管。”半天,初月紧张地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几个字。陈珂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哈哈笑起来初月趁机就推开了他。
出门拦了辆的士,去机场的路上,初月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陈珂倒是叽叽喳喳没停下过。
等看着陈珂的身影在安检之后消失在人群里,初月才知道记忆里那个一直穿着暖色系运动服的男孩子真的走远了,那个永远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男孩走远了,那个说终有一天会等到自己的男孩永远地离开了视线范围。不知为何,初月竟流下泪来,挡在进安检的路口,不时有拉着行李的旅客撞到她,陈珂躲在人群里面看着她朝着自己的方向,虽然隔着那么远,但好像还是听到了她无助地站在人群里哭泣的声音。
只要少爱这个女人一点的话,陈珂就冲出去把她搂在怀里了。只是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仅仅是三个人无休止的伤,所有人都不会幸福,还不如给心爱的女孩一份她想要的生活和幸福。
初月不知道自己蹲在地上哭了多久,只隐约听到陈珂的那架飞机早就走了,哭累了想站起身的时候,想起陈珂在家嘱咐自己的话,只好慢慢地用手撑着站起里。陈珂躲在角落里看她慢慢起身的样子,微微笑起来,等看着她走远了,陈珂又去柜台补办了下一班次飞上海的机票。
初月回家之后,跟妈妈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说自己临时被派出国,要有个大半年,让他们五一假别来重庆看她,初妈妈以为初月是因为被苏言屿伤了心才想出国散散心,虽然舍不得,但就这么个丫头,只好随着她的性子闹,不过约定在先了,在外的每一天都要开次视频,妈妈守着等她。初月答应着,之后跟爸爸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了,爸爸听她这样也没说太多话,只说了一句,“闺女,难受了就回家,爸爸养着你。”初月让他们在家等着自己回家过年。打完这次电话,初月就给尤秘书说了声辞职的事,尤秘书答应着初月会帮着到人资部处理辞职的流程,初月再三道谢,尤秘书笑着挂断了电话跟她说没事。
处理完这些,初月就开始给家里打扫卫生,陈珂走之前把这里弄得很好,只需只要给家具什么的套上防尘罩就差不多了。一直忙到深夜,初月才掀开被窝钻进去,疲倦得像是头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自然醒,初月起床就着家里冰箱里剩下的材料做了几个菜,自己先吃了早饭,然后煮了点米饭,装好保温桶塞进自己那个大大的手提袋里面。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小心翼翼地家里所有的电器插头全部拔掉,踩着凳子把自己的水电关掉,弄完这些刚好九点,换了一身嫩黄色的裙子,拉着塞得满满的行李箱出了门,跟司机说去检察院的时候,司机还愣了一下,哪有拉着登机箱去检察院的。初月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想一会出来之后还要回家拿行李,这样的感觉真的太难受。
等初月找到任晴在的楼层,办公室里的男职员都盯着初月看,看久了任晴的冷静与彪悍,这个拉着行李箱穿着连衣裙的女孩着实吸引到了在场的各位男嘉宾的眼球。
任晴看到初月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朝自己笑,不由得自己也笑起来,初月这下终于想起任晴是谁了,在杨东家里的相片册里面有一影,里面的女孩偎在杨东怀里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原来就是她。
任晴看初月手里的保温杯,大概也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苏言屿现在本来是禁止探视的,连律师都不能见。只是看着初月拿着行李箱来,猜想着这次不见,不知道苏言屿会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心来就只好拉着初月的手,进了苏言屿的那个房间。
初月将行李箱一起拉了进去,苏言屿坐在椅子上,听到开门声都没有抬头,房间里空空的,初月喊了一声言屿,都感觉听到了回声。苏言屿抬起头看到了一袭衣裙的她,身影恬静地宛若梦中一样,干裂的嘴唇极其自然地微微朝她笑了下,眼里溢满了爱意,就像初见时,苏言屿傻乎乎地从雨幕里跑回来对初月说:“你好,初月,我叫苏言屿。”
初月看着他的嘴唇裂开,有血流出来,眼袋很重有些发青就知道苏言屿有些感冒了,以前就是这样,不爱吃药,总以为所有的感冒都只要喝白开水就会好。
初月将行李箱放好,走到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中间隔着一张很宽的桌子。初月伸出手给苏言屿,笑得很期待的样子,苏言屿看了看她,无奈地伸出手握紧了手心里的小人。初月看着他手腕上的手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神奇不起来了吧?然后两个人长久地不说话。不知道等了多久之后,初月恰似猛然惊醒一般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那个拿出来又放了进去的保温杯。结果发现自己忘了带筷子,苏言屿看她无比懊恼的样子,嘟着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做错事的女孩一样。不禁站起来探过身,伸出两只手,轻轻地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才知道她急得鼻尖都出了汗。
“没事,你手干净的话就用手喂我好了。”苏言屿不忍心责备她,其实是根本不可能去责备,准备这些,不知道她得起多早。
初月抬头白了她一眼起身朝门口走去,大概是去找任晴要筷子去了。趁着她消失在门口之前,苏言屿对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声:“难不成老婆你是想用嘴嚼碎了喂我?”门已经打开,想着外面的那些格子间里面的男公务员们听到这句话的反应还有初月红着脸出去的表情,心里就溢满了幸灾乐祸的小满足。
等初月拿着筷子和刀叉进来的时候,苏言屿已经开始动手吃起来,初月一筷子打在他的手,苏言屿吃痛将手缩回去,嘴里塞得满满的像是几天几夜没吃过饭一样,无辜地看着初月。
初月拉着凳子坐在苏言屿身旁,他手里带着手铐,又不好意思再麻烦任晴解开,无奈之下初月只好一口一口夹着饭菜喂他,一顿饭吃了有半个小时,苏言屿的胃口几个月不见倒是见长了不少,汤汤水水的一点都没剩下。
末了,初月干坐着,看着苏言屿泛着青的下巴,禁不住伸手去摸那些毛刺刺,扎得指尖酥酥麻麻的,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苏言屿看着她近在咫尺,下一秒却是生离,伸手替她整理好额前的碎发,初月只静静地坐着。
“初月,你真好看。”苏言屿手停在她的耳垂上,捏着她那里软软的一小块肉,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初月臭美想去打个耳洞,带上好看的耳环,苏言屿不肯,说她的耳朵太小了,耳环戴久了会耳朵会被撕开了,年纪大了之后耳朵上有个豁口的话就不要她了。初月不知道是怕耳朵上有豁口还是怕自己不要她,反正穿耳洞这件事从那之后就不了了之。
“我哪里好看了?”初月问道。
“怎么说呢,你好看到刚刚好。”苏言屿宠溺的眼神看得初月慌了神,其实他剩下的那句话是“美到不是有太多的人爱上你,美到我刚刚可以爱着你然后今天冷静地放开你。”
“言屿,我要走了。”
“我知道。”
“你就不问我要去哪里吗?”
“不,你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我知道了。”初月起身走出苏言屿在的房间,没有道别,更加没有他的挽留,初月固执的想,没有说就是没有结束。等待总是需要借口的,牵强的借口也要。苏言屿,我想你是知道我在哪里等你的。
等初月离开,苏言屿手指上还留有初月的发香,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希望这些味道晚点再挥散去,只是关于这个女人所有的味道,所有的表情都早已融进了血液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