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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刻暮色已经降临,草原上的人不用吩咐,便扎下一个个帐篷,大堆的篝火早已经点燃,为了迎接尊贵的客人,火上烤着一只只整羊整驼,风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

自然,这些是用来招待普通士兵的,在拔密扑特意抬来的豪华大帐中,早早准备了更精致的酒宴。

拔密扑、卓木尔、额那纥等几个酋长、族长,可贺敦部落的几个大将,还有队伍中少数几个身份上数得着的高贵贵族陪同振业王饮酒,劝酒的歌声此起彼伏从这些长相各异的男人嘴里传来,在几十对巨大的牛油蜡烛照耀下,酒宴的气氛十分热烈。

“爹爹,黄羊烤好了。”帐门一掀,突然进来一个苗条的身影。

“没规矩,还不先来见过王爷!”拔密扑假意呵斥了一句,又回头对萧图南满脸堆笑,“这是我的女儿海蓝珠,从小就像个野小子,王爷莫怪!”

海蓝珠半胡服的装扮,上面是浅绿色的织锦衫子,还缀着一颗颗压风的亮白色小珍珠,在烛光照耀下闪闪发光,衬得她就像从雪山上下来的仙女。白色的襦裤,裤脚染成花心般淡淡的黄色,绛红色小马靴,外罩雪白的一件筒子,看那毛色,应该是精心鞣制的银狐皮。她乌溜溜的头发上编了无数的小辫子,同样带着一顶银狐皮的帽子,一颗滚圆的大东珠垂在额头上,将她的脸庞映衬得一片光芒。

听了爹爹的训斥,海蓝珠也不争辩,向上座伏下身子,道:“早就听说过草原上的金鹰,今天见到您,是海蓝珠的荣幸,父亲,请让我替您招待尊贵的客人,好吗?”然后抬起头,用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萧图南。

她容貌出众,声音如同出谷黄莺般娇脆。草原上的女子历经风霜,想要皮肤好不容易,可不知为什么,嗓子好的却极多。随便哪个不起眼的姑娘说起话来,都可能让你惊艳,大苑的女子很难比拟。海蓝珠这样郡主般的贵女,容貌也好,声音也好,自然就更加出色了。

拔密扑哈哈一笑,对萧图南道:“王爷,今天这只健壮的黄羊是那一群野羊的头领,是海蓝珠骑马追了三十里,亲自射死的,就让她来代替我分肉,好不好?”

萧图南不禁多看了海蓝珠一眼,黄羊奔跑速度极快,队伍里的头领必定是健壮的公羊,头上一对大角能轻易顶穿野牛的肚子,这个小姑娘能自己追上羊群,射死头羊,骑射之术比起一个战士已经毫不逊色了。

他点点头道:“好啊。按照草原的规矩,猎人有权力处理猎物,我还要感谢海蓝珠的招待。”

海蓝珠展颜一笑,硕大的黄羊抬起来,她拿起银刀,先在黄羊的脊背上轻轻划了一刀,然后自黄羊额头削下一片肉来,平铺在银盘子里毕恭毕敬地呈到萧图南面前,笑道:“金鹰,请用!”

这是草原上敬献尊长的规矩,今天的坐席上,自然该由他吃黄羊额头上这一片肉了。萧图南自笑颜如花的海蓝珠手中接过银盘,眼睛微微扫向右边,青瞳端坐在席间,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怒,其实她看都没有看过来一眼。

他微微一笑,用刀尖挑起那块肉来送进嘴里。这黄羊正当壮年,又是一个队伍里的头羊,它比其他羊吃得都好,所以它肌肉紧实,羊脂饱满。烤羊的显然是个好厨师,羊肉被他烤得鲜嫩无比,入口即化,肉汁饱满鲜美,一点腥膻味道也没有。他从硬闯兴州之后便饥一顿饱一顿,饭都没吃消停,这美味的羊肉还真吃得挺香。

他吃完那片肉,将盘子竖起,冲海蓝珠微微一笑。

海蓝珠也是一笑,便退回烤好的黄羊旁边,手中一柄小银刀上下翻飞,那黄羊身上的肉便一片片落下来,动作十分的麻利。

肉片分别装在一张张盘子里,送到了每一张桌子上。萧图南端起酒杯,眼角微微一瞟,见青瞳也将盘子里的肉放进嘴里,才有些放心。

她太瘦了,该多吃点肉的。

吃了一阵,喝了几碗酒,海蓝珠又献上一段舞蹈。她选择的舞蹈十分适合她,舞步欢快,节奏明晰,无数个大回旋的动作让她腰间的丝绦飞扬起来,衬托她的腰肢苗条有力。最后一阵急转,竟然接连转了二十几圈还没有停下。

卓木尔看着海蓝珠的目光渐渐热烈起来,可是他也明白这个姑娘的目标肯定不是自己。他悻悻看了神色如常的萧图南一眼,狠狠咬了一口羊肉,心道:“拔密扑什么好处都想占,这是想攀上振业王啦。”

音乐声停歇,海蓝珠满脸微笑地停下身子,听着帐中男人们为她的舞蹈高声叫好。她又亲自端起一个盛肉的盘子,送到萧图南的面前,“王爷,请你多吃些!”

她气息微微有些急促,脸颊上是一抹艳丽的酡红,微微有些汗湿的头发和睫毛,更衬得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

萧图南客气地接过盘子,道:“多谢我们草原上的天铃鸟让我看到这样精彩的舞蹈。”

“王爷夸奖了。”海蓝珠微微一笑,指着右边青瞳的座位,清脆的声音响起,“王爷,那个姑娘是你的客人吗?”

萧图南先是静默一下,突然笑了,“不,她是我的女人。”说罢,眼光毫无顾忌地落在青瞳身上。

帐篷里所有的人都随着他的话看向青瞳,青瞳在这么多目光下仍然没有反应,手一丝停顿都没有,仍然将一片肉准确地送进口中,吃了起来。

要知道,她的神经足够强悍,一支箭射穿御辇,差点给她脑袋开窍之后,她还是可以拿着点心吃,这区区几个人的目光算什么?她哪一天不被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你没有主动吸引她,她是不会去看你的,长久居于高位已经让她不自觉地忽略周围的芸芸众生,目中无人大概就是这个境界。

海蓝珠笑容凝固了片刻,突地又展颜笑起来,“王爷骗人!”

萧图南眉毛一挑,“为什么说我骗你?”

“她不够美!这样瘦弱文秀,怎么配得上我们草原上最英气勃勃的金鹰?”

青瞳终于忍不住放下吃的,抬头看了海蓝珠一眼。英气勃勃?萧图南长得英气勃勃?他小小的尖下颌,细致白皙的皮肤,线条优美的小嘴……他看上去至少比实际年龄小十岁,多少人被这扮猪吃老虎的长相骗了,这里竟然有人称赞他长得英气勃勃?你见过英气勃勃没有?青瞳认为,至少要像周远征那种豹子般的身形,才算得上英气勃勃。

倒是青瞳自己,她的美是那种张扬明艳的类型,眉毛浓黑飞扬,眼睛又大又亮,五官线条都很清晰,加上她个子比一般女孩子要高,倒还美得有些英气。

青瞳暗中一笑,转回目光,不予理会。

萧图南微微一笑,“是吗?她不够美?我看着倒还不错。”

“还有,她不怕王爷!”海蓝珠微笑道,“她看您的目光没有丝毫敬畏,如果她是王爷的女人,怎么会不怕你?”

萧图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停了一下,才如同漫不经心地道:“这个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谁也没有办法让她怕的。”

“呵呵呵……”海蓝珠娇俏地笑了,“怎么会有这种人?不会是傻子吧?”

萧图南嘴角含笑,望向青瞳,“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再喝一会儿,大家都已经尽兴,天也已经黑透了,应该回帐篷休息了。拔密扑送走了众人,又回到大帐中,吃剩骨头的黄羊还留在那里,海蓝珠抚摸着黄羊那对又尖又长的角,有些出神。

拔密扑脸色猛然沉了下来,“海蓝珠,我要你吸引他注意,让他今晚睡在你的帐篷里!你刚刚跳舞的时候,为什么不投进他的怀里?”

“就算我再努力也没用。”海蓝珠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媚媚地笑了,“实际上,我连他一点注意也没能吸引。因为整个晚上,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眼光却总是落在那个姑娘的脸上,并没有注意其他任何一个人。”

拔密扑望向远处萧图南的帐篷,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夜已经深了,草原上扎起了无数洁白的毡包,一个个弓着背顶着圆盖般的苍穹。月光如水一般泻在地上,整个草原如同被染了一层霜,带着淡淡的黄色光泽,柔和美丽。四野里很静,偶尔有马匹的轻嘶从毡包外面传来。

萧图南和青瞳被安排在同一个帐篷里,这一点任何人都没有异议,包括青瞳自己。海蓝珠看她的眼光如同匕首,她可不想自己单独住一个帐篷,半夜里再出些什么意外,至少这段时间,在萧图南的保护下她才最安全。

青瞳坐在一张毡毯上并无睡意,但萧图南招呼都没有和她打一个就钻进毯子里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是太累了!从南到北,他走得殚精竭虑。既要避开大苑的军队,也要避开他父亲的军队。要避开大苑的军队自不必说,忽颜的军队为什么也要避开?

因为如果让他看见青瞳,忽颜不可能不利用这样一个筹码,你家皇帝在我手中,大苑的军队岂不是要怎样就怎样?西瞻即刻立于不败之地,大苑顿时陷入进退两难之局,军心将心都将溃散,要四十万军队全军覆没也大有可能。

萧图南并没有江湖豪杰那种光明磊落的情怀,战场上,能利用的他都会利用,唯独青瞳他不能利用。因为他十分明白,青瞳绝对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她珍惜生命,并不会轻易放弃。但是到了必要的时候,她也绝不吝啬自己的生命。

这个根本不用去问,也根本不用去试探,萧图南并没有任何犹豫,便选择了云中小路,带着她用十几天的时间,翻过寒风凛冽的雪山。他极小心地用黑鹰探路,躲避西瞻的大军比躲避大苑的关卡更加谨慎无比,常常为了一个和西瞻大军碰面的可能性,便不惜绕七八天的山路。

他劫持大苑皇帝的计划是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也不打算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他帐篷里的女人是谁。

听到萧图南发出均匀的呼吸,青瞳看他的目光里却多了一丝暖意,睡着了的他薄薄的红唇抿着,皮肤白皙,就像一个大男孩。可是这个大男孩却硬是舍易就难,他没有和就在关中的西瞻大军联系,而是只带着几个人,翻过了茫茫雪山。

自从在兴州城暴露目标以来,他们的路就走得极度艰难,青瞳好几次就觉得几乎不可能了,偏偏他不认,他简直是在发狠,无论什么办法都用上了!却偏偏没有利用最有理由利用的西瞻大军!

但是青瞳却没觉得半点意外,他的表现在她意料之中,他的热烈、他的冷漠、他的激昂、他的骄傲……都在她意料之中!

她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

夜晚有些冷,青瞳想起年幼的时候,太子哥哥和离非在甘织宫腻着不走,等她帮忙设计出明天武学要用的阵势破解办法。夏日炎炎,两个少年昨天刚刚跟着父皇骑射了整日,晚上离非又陪同太子哥哥招呼群臣饮宴,到天光也没睡成。

此刻在静谧温馨的甘织宫等待,两个人便都打起了瞌睡。太子哥哥老实不客气地上了床,离非不愿意逾越,便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靠着门睡了。

青瞳偷偷拿了一床薄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偷偷地坐在他身边,偷偷看他睡着的样子,一切都偷偷摸摸的。

渐渐地,她壮起胆子,将自己的脚伸进被子里,靠在他身边,而他一直没有醒……这就是少年时代的肌肤相亲了。

当时那样简单的动作就曾让青瞳夜不能眠,羞涩喜悦到不能自已。

她和萧图南之间远比这更进一步,萧图南每次拥抱都是用最热烈的姿势,最强的力度,不像离非,总是在她壮起胆子要求几次才很艰难地抱她一下,力气也总是轻轻的……

青瞳觉得自己对待感情能这样理智,是因为她的绝大部分感情,已经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在一个不合适的人身上燃烧殆尽,剩余的都是百炼真金,没有超乎寻常的热烈火焰,已经不能点燃她的感情了。

但是眼前这个睡着了的男人,就是那超乎寻常的烈焰。他忽而调笑忽而霸道的脸,他毫不犹豫冲进狼群找她的勇气,他在漫天黄沙中紧握住她不放的手,分别时他僵硬的背影和悠长的歌声……

她的理智驱使抗拒这个男人,本能却吸引她接近。

青瞳叹了一口气,这是她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的幸福。如果他不是西瞻的振业王,而是一个大苑官员,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大苑百姓……不!哪怕他是西瞻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西瞻牧民都好!

但是如果他不是西瞻的振业王,而真的只是一个牧民、一个大苑百姓、一个大苑官吏……他还会有这样的魅力吗?如果真的一样,那她苑青瞳为什么没有爱上一个官吏、一个百姓或者一个西瞻的牧民?

今夜注定无眠,就让她肆无忌惮地看吧,她总还是有权利看的!现在的她,肩负着大多责任,不能为自己而活,却可以为自己而看吧!

青瞳拿了一盏装着酥油的小灯,走到他身边坐下,紧紧地挨着那个熟睡中的人。油灯凑了过去,在摇曳的灯光中,他的眉、他的睫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线条优美的下颌……一切都是那样熟悉,熟悉得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一般。

今夜很冷,青瞳慢慢动了动,掀开了毯子的一角,她试着想把冰冷的脚放进那人的毯子里,想看看是不是她记忆中一样温暖。

突然间,毫无征兆地,萧图南一跃而起,眼睛里全是警惕的精光,青瞳手上的油灯被他一把夺下,远远地扔了出去。

“青瞳,你要干什么?”他手中握着一把闪光的匕首,他的声音冷如冰雪。

青瞳双眼腾地瞪圆了,碰到毒蛇一般骤然收回了手,她先是垂下头,肩膀有些细微的战栗,过了一会儿又恢复平静。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回一片宠辱不惊的漠然,“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萧图南胸膛升起一阵压抑着的闷气,他冷笑道:“我若在这里出了事,你是绝对性命难保的!难道你的大苑就有这么大吸引力,为了它你愿意和我同生共死?”

青瞳静静地等他说完,然后道:“看来你是睡不着了。那么我睡一会儿,这个帐子里只有一套被褥。”说罢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钻进毯子里闭上了眼睛。

萧图南脸色铁青,喝道:“你不会得逞的!”

青瞳动也不动,许久才淡淡地道:“多谢你告诉我,我早就该知道,我不会得逞的!”

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见,青瞳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一种深远的苦痛。

以后接连两日,青瞳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也再也没有看萧图南一眼,该吃饭的时候她就默默地吃,该睡觉的时候她就默默地进了萧图南的帐篷。他睡,她就等着;他起来了,她就去睡。他们很有默契地每人睡半个晚上,至于有没有人半夜气得睡不着?那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由于她晚晚留宿在振业王的帐篷,虽然萧图南没有明确说出她的身份,队伍中每个人还是个个对她十分恭敬。

第三天天色整日里一直阴沉湿润得如同一大盆脏水,西瞻人看了,说是怕要下一场大雨,所以他们紧赶了一程,一直走到夜黑,才找了一片广阔的高地扎营。

为了防止暴雨把帐篷冲走,下帐篷的木桩子要打得比平时深,床铺也要垫起来,马匹也要提前处理,免得被雷电惊散,车辕要用木桩顶住。雨后草地湿滑,车子弄不好会自己溜下去摔个稀巴烂,还有拔密扑带来的好些精致玩意都是怕水的,需要用油布遮蔽严实,免得泡了汤。

西瞻人没有推诿的习惯,每个人都尽自己的能力干活,营地里一片忙碌的身影。

这一顿忙活直到深夜才罢,所有人都十分疲倦,营盘刚刚扎下,士兵们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睡觉了,留下来的岗哨也神情疲倦,靠着帐子休息。

一夜快要过去了,凌晨时分,正是疲倦的人进入深睡状态的时候,大雨并没有下来,草原上却腾起了浓浓的大雾。白色的毡包一个个融进浓雾中。

青瞳睡着睡着,忽然觉得像是被人有规律地晃动,她靠在木榻上的耳朵里,也传来密集的雷鸣,像是无数个人在毫无节奏地敲鼓。

只一瞬间,这个无数次经历过战场的人就明白了,这是马蹄声!必然是很大很整齐一个队伍的骑兵,才能踩出这样密集的蹄声。

她霍然惊醒,睁开眼睛,却见萧图南比她更早一步醒来,拦在她的木榻前,腰刀已经抽出,一脸戒备。

他是背对着青瞳的,也就是说,他戒备的不是她,而是外面的敌人。听到声音,他跳起来直接就做了这个动作,完全未经思考,他这是本能地第一时间要保护她!

然而听到床榻传出声音,知道她也醒了。萧图南却冷冷地看了过去,正对上青瞳同样冷淡的目光,两个人漠然对视,同时把头转了开去。

这时,帐门外传来乌野的声音:“王爷,有一队人马奔着我们过来了,外面雾太大,看不清楚是什么人?拔密扑酋长已经带着他的人去查探了!”

“知道了。”萧图南沉声道,“通知全军戒备。”

乌野应声而出,萧图南本来就没脱衣服,他看也不看青瞳一眼,只是沉声道:“你待着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帐篷立即便皱了皱眉头,此刻大雾笼罩,十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营盘中不时传来吆喝呼喊之声,却始终没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想必是彼此在辨别对方的身份。

他抓住一个正在往来奔走的裨将,道:“吩咐下去,大伙聚在一起,围成圆圈。”想了想又加一句,“这样大雾,如果有人抽冷子放箭,极难防范!前军听令,用车子拦在外围,人都把身子伏底躲在车子后面,弓箭准备,如果有人喊号三声还是要靠近,便用箭去射!”

“是!”前军队长听令而去,将可贺敦推来的车子拦在外围做了一个掩体,其余人守在里面戒备。

忽而一个清丽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还应该尽快给自己人定一个口令,若是万一与敌人短兵相接,也不至于在迷雾中不辨敌我,造成误伤!”

萧图南霍然回头,喝道:“叫你老实在待帐篷里,你出来干什么?”

“想出来,就出来了,有什么奇怪?”青瞳冷冷回答。

萧图南心头升起一阵怒气,沉声道:“苑青瞳,你不要不知好歹!”

“敌人随时可至,你还是先定下口令吧。”青瞳面容冷冷地道,“君子择善言而从之,你也不要不知好歹!”

萧图南心头起火,但也不能不承认青瞳说的十分有道理,他强忍怒气道:“我知道了,你立刻给我回帐篷里去!”

青瞳冷笑,“你用这句话做口令不合适,恐怕动摇军心。”

乌野在一旁猛然低头,掩饰嘴边的笑意,青瞳在西瞻待过不少时光,她西瞻话说得十分地道,乌野怎么看,她和自己家王爷怎么般配,连吵架的样子都十分相配。

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动静,诸人都放松下来,一个裨将道:“这么久没有声音,大概不是敌人,或许是哪个部落冬季迁徙,问清楚就好了。”

便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爆发一片惊怒的呼喝,紧接着兵器撞击之声便传了过来,声音大概在三里地以外。

乌野面色大变,“不好,可贺敦部遇到敌人了!他们手中没有长兵刃,恐怕要吃亏!”

拔密扑带着两百个人来接萧图南,为了怕引起怀疑,这些人最多是腰间有一把西瞻人习惯了不离身的腰刀,这种以切肉和装饰为主要用途的腰刀长度不足一尺,根本不适合马战。

虽然他们还挎着弓箭,但是听声音,敌人显然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骗得他们信任,已经靠上近前,弓箭起不了作用了。浓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惊呼惨叫声不断传来,有人用西瞻话大声叫着:“是恶魔!恶魔来啦!”

乌野转头望向萧图南,“王爷!我们要不要去接应?”

萧图南紧皱眉头,道:“浓雾如此之大,我们在这里听到声音很明显,一旦进入雾中,方向都未必能辨认得出。乌野,你命人大声喊,叫可贺敦人向我们营地靠拢!”

“是!”乌野答应,几个嗓门大的西瞻士兵连续不断地高叫起来,“可贺敦的朋友,请你们向我们营地靠拢,共同御敌!”

乌野知道可贺敦人退回来之后必然有敌人跟着过来,这边自然也更加严阵以待了。

远处一直是叮叮当当的兵刃相撞之声,听着激烈无比,过了一会儿,就听远处迷雾中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大约十几匹马飞快地跑上他们扎营的高地,后面影影绰绰似乎也跟着十几二十个拿着长刀的人,追着前面的人砍杀。

浓雾之中,这二三十人忽分忽和地打着,一会儿出现半边身子,一会儿又隐藏进浓雾中,犹如鬼魅。

前面十几骑显然不敌,不断逃跑,车子后面的西瞻士兵忍不住都想抻长脖子看清楚些。

正这时,嗖的一声,一只冷箭射了过来,来势迅猛无比,箭支带起的风将浓雾都吹散了碗口大的一束。只见白茫茫的浓雾中,突然现出碗口大的黝黑真空,黑洞正中又如同闪电般飞来亮银色的长箭。

那支箭如同从地狱而来,箭支未到便摧毁了人的勇气,给人无法抵挡的错觉。没有极高明的箭术和极佳的臂力根本射不出这样一箭,便是在大苑神箭手的集中地神弩先机营,能射出这一箭的也屈指可数。

西瞻外围的士兵有几个不由惊呼出声,好在萧图南已经要他们将车子堆在外围,浓雾中看不见车子,这支箭也不懂拐弯,只射中了木头做的车壁。砰的一声,西瞻包了牛皮装着帐篷等阻力极大的软物的车子仍被一箭穿过,在第二辆车子侧面才停住,箭支将两个车子牢牢钉在一起,犹自嗡嗡颤抖。

乌野厉声叫道:“保护王爷!”便抽刀跳了出去。萧图南二话不说,一把抓过青瞳,把她按在自己身下,青瞳被这一下几乎扭断了脖子,痛得闷哼了一声,不由怒喝:“你放手!”

萧图南铁青着脸色不答,将她往后推给一个裨将,“看住她!”自己也纵身上前。

这样的神箭能吓得住西瞻士兵,却吓不住见多了神弩先机营战斗的青瞳,她被那个听话的裨将一双牛眼紧紧盯住,一步也不能上前,只能看着萧图南拿着盾牌跃出掩体。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青瞳却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轻轻抚摸着自己被扭得生疼的手臂,眼神渐渐柔和。

萧图南拿着一个护盾纵身而出,向箭支射来的方向奔出十几步,就看见迷雾中隐约有许多骑士的身影正向这里奔来,他停下来,身后护从一起将满拉弓,厉声道:“什么人,西瞻振业王在此,给我停下了!”

“是振业王!我们到振业王的营地了!”对面十几人听闻竟然一起欢呼起来,当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金鹰!我们遇上了草原恶魔,爹爹和战士们被他们围起来了,请你快去救援!”听声音正是那个可贺敦的郡主海蓝珠。

草原恶魔?萧图南眉头一皱,昨天刚刚听闻这群马匪的大名,今天就遇上了,还真是巧!按照昨日卓木尔描述的战力,可贺敦那两百多人自然不是对手。

大概了隐约看到了萧图南身边人数不少,追在海蓝珠后面二三十人停下来,其中一个喝道:“我们头领做生意,今天放你们一马,识相的少管闲事!”说罢打个了呼哨,几十人转身就走,一眨眼就消失在迷雾中。

西瞻士兵皆大怒,他们虽然不是金鹰卫那样的精锐,铁林军那样的悍士,却也是西瞻军中精骑了,竟然被几个马匪出言不逊!

乌野道:“王爷,要不要追上去?”

“追他们无用,算了!”

没了追兵,前方十几个人全都一声欢呼,向营地快步跑来,到了二十步左右,已经能从苗条的身影上看出最前面白马上的骑士正是海蓝珠,她心中焦急,策马很快,可见骑术颇佳,看来昨晚的黄羊真的是她猎杀的。

海蓝珠边跑边叫:“金鹰!快点派人去救援,我爹爹和他们大队人马正在开战!”几句话的工夫,她已经破开浓雾跑到近前,见到萧图南面上一松,径直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她那顶缀着珍珠的银狐帽子不见了,头发乌云般散开来,衣衫也颇为不整,呼吸急促,一脸都是潮红。

萧图南沉吟一下,道:“大雾之中,敌踪难辨,我这边已经结成阵势,能否让拔密扑酋长靠过来?”

海蓝珠急道:“爹爹已经被那些恶魔围住了,越打越远,又把十几个最好的战士都让我带来求援,他们怎么能冲过来啊!振业王,求你快点救救爹爹吧!”

拔密扑是为了给自己问话才身陷险境,却不能不救。萧图南回望一下营地,心中踌躇,这群马匪人数应该在五六千人,就是不知此次是否全部出动?如果全部出动,自己手中三千人却是处于劣势了,如果再分兵去接应拔密扑,营地能否安全?

萧图南略一犹豫,便道:“乌野,你回去严守营地,将郡主也带回去,好生保护,本王带五百人前去接应可贺敦族人回来。”

乌野急了,“王爷怎可涉险?让属下去吧。”

萧图南摇摇头,“本王不去与马匪厮杀,只是打通道路,接应可贺敦部落诸人回来便可,不算涉险。”

乌野道:“那王爷带两千五百人前去,给属下留下五百人守营即可。”

“那和我们全军拔营有什么区别?”萧图南瞪了他一眼,“马匪没有冲我们的营地,必是看出我们营地防守及时,人数较多,他们没有把握一冲而破。马匪既然知道有我们这么一队人马在,一定会时时戒备我们这个方向。大雾之中难以视物,我突然杀出,马匪不能确定我有多少人数,必然要避过锋芒,我打通道路接应了可贺敦族人便回。”

“可是……”乌野还是不放心,但是又知道他自己没有带着几百人冲开马匪队列的本事,而带骑兵急冲敌军队列,正是萧图南最擅长的。

“你不用担心,本王不会恋战,大雾再大,不过一个早上就会散了,我们只要守好营地,等能看清楚,再好好与马匪打一仗便是了。”

“这群草原上的马贼,本想放过他们,没料到他们却这么想死!”萧图南嘴角传出一丝狠意。

乌野只得听命,将海蓝珠等十几个人接入营地,海蓝珠神色复杂地看了萧图南一眼,道:“金鹰!你要小心!”

萧图南点点头,“郡主先回去吧。”他点了五百精骑,五百人齐齐大喝一声,背挎弓箭,手持皮盾,便往发出厮杀声的地方去了。

海蓝珠取出一个哨子,长长地吹了一声,声音又高亢又尖锐,响亮之极,把身边的乌野吓了一跳,不禁问道:“郡主,这是什么?”

海蓝珠道:“我平时驯鸽子用的鸽哨,我总是戴在身上的,爹爹一定担心死我了,听到这个声音,他就知道我还在,好让他老人家放心……但愿王爷能及时赶到,来得及救回我爹爹……”说到这,她已经开始哽咽起来。

乌野只得安慰几句,海蓝珠又含泪吹了几遍,声音高高低低,一如她的呜咽,这才怏怏退后。

她退到车子后面,却不肯回帐篷歇息,只在掩体后面巴巴地望着东南方向。乌野知道她关心战事,肯定没有心思休息,也不勉强,他自己同样心焦无比,左右游走,眼望远方,恨不能长一双穿透浓雾的慧眼出来。

然而到处都是一团团的白雾,上及天下及地,人马奔出二十步去就如同进了另一个世界,大雾中,连声音传递也多少受到影响,闷闷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声声都如同擂鼓一般敲在他心上,哪里能看见萧图南的一丝一毫?

突然他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乌野,你别回头,仔细听我说话,别让这些可贺敦人觉得不对。”

这是个女声,话也是用汉语说出来的,整个队伍中女人就只有两个,会说汉语的是何人自然一听就知道。

他代表萧图南迎亲的时候,青瞳的西瞻话还停留在只能听懂,说起来还词不达意的地步,乌野和当时队伍中的阿苏勒就一直用汉语和她说话,学习汉语是都城聘原附近贵族才有的习惯,海蓝珠却是不会的。

乌野心中一紧,接着摆弄车辆位置的工夫靠右走了一步,头却没有回。

“海蓝珠不对劲,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厮杀中弄坏的,而是故意撕破的!头发也是自己打散的!”

青瞳一直说的是西瞻话,此刻骤然说起汉语,她身边长了一双大眼睛的裨将,不知道她搞什么鬼,听是听不懂的,但是振业王交代他看住青瞳,他看住便可,于是把一双牛眼越发瞪得大了,牢牢地和青瞳对视。

乌野大惊,强忍着猛然转头的冲动,似乎漫不经心瞟了七八步之外的海蓝珠一眼,他也是贵族出身,虽然是军人,却也有好几个妻子了,对女人宽衣散发之事并不陌生。只是男人天生粗心,又是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没有注意到,经过青瞳这一提醒,便立即发现的确不对。

“你装作很着急,去随便问她一句——马匪大概多少人?王爷只带了五百人,需不需要率兵接应,看她怎么答你?”

乌野片刻之后回来,脸色轻松了不少,道:“她说——马匪人数应当不到五百,因为她们兵器上吃了亏,才敌不过,王爷一定能打胜,不用接应。”

“乌野!”青瞳面色大变,“他去了多久?能不能追回来?”

乌野惊道:“怎么了怎么了?王爷去了一刻,怕是快要碰到可贺敦的人了……”

青瞳沉声道:“我们大家都疏忽了!五百人对两百人,那边兵刃相交的声音能这么密集吗?”乌野顿时变得面无人色,东南方向传来的兵器相撞声当当当当响个不停,衬着呼喝和惨叫声,仿佛战斗无比激烈一般。

可是浓雾中,他们是怎么分清敌我的?还能准确找到敌人的踪迹,所有人都立即捉对厮打起来了?

即便是马匪蓄谋已久,能准确插入可贺敦的队伍与他们厮打,弄出这样敲锅打铁般的声音,但是刚刚开战时声音这样密集还说得过去,打了这么久,双方无论哪一方总要死人吧,人数岂能一直这么多?战斗的声音又岂能一直没有变化?

乌野颤声道:“难道是可贺敦自己搞的鬼?他们为什么……”

青瞳道:“他们诱阿苏勒前去,难道还能有好意吗?自然是想害他了。”

乌野惊怒交集,喝道:“就凭两百人想留下振业王?真是做梦!”

“何止两百,如果我没有料错,突然出现的马贼必然也是可贺敦的士兵!海蓝珠说人数五百你就信吗?你在明他在暗,如果我是可贺敦酋长,知道你们有三千人,他准备一万人也不会放心!所以定然还有埋伏。我虽然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埋伏,总之拔密扑既然做了这件事,那就没有退路,他一定有极大的把握让阿苏勒死!”

乌野心中大骇,却还挣扎着一丝希望,“他伤了振业王的性命,不是把可贺敦全族老小都送上了绝路吗?”

青瞳的脸色冷静下来,“没有人会知道是他们干的。振业王运气不好,在草原上遇上声名鹊起的马匪,那有什么办法?卓木尔额那纥那些族长一定能作证,马匪是多么厉害,振业王遇上他们死得不冤枉!”

她沉声道:“也许再过一会儿,拔密扑就会哭着喊着跑过来,假装根本没看见阿苏勒接应的队伍。这么大的雾,马匪骑兵不止一路,振业王的骑兵被另一路马匪缠住了,你能说出什么来?等你找到他的时候,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他们厮杀都是做戏,自己人毫无损伤,怎么能瞒得住人?”

青瞳摇摇头,“拔密扑带出来的二百人,必定都是弃子死士,他首当其冲,一定要做出损失惨重的样子来,怎么会毫无损伤?很可能连拔密扑自己也要弄下不轻的伤势。”

这个可贺敦酋长在草原上以谨慎胆小著名,忽颜皇帝选择可贺敦部落深度合作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拔密扑的胆子小,野心不大。自从他唯一的儿子拔凌铎穆尔死在萧图南手上,他也隐忍下来,拔密扑酋长在草原上的胆小忠心的名声就更加远播。

乌野还存着一丝希望,道:“拔密扑未必有这么狠……”

青瞳沉声道:“施政的人无情,带兵的人不义,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能当棋手,大部分只是棋子而已,你也征战多年,又有什么奇怪?你记住,忍人所不能忍,则必图人所不能图!”

乌野冷汗潺潺而下,慌得六神无主,“那……该如何是好?王爷岂不是……岂不是……”

“别慌!我还有办法!”青瞳面色沉重,道,“如今我们唯有也借助这场大雾,拔密扑看不见,本来不能确认接应他的一定是阿苏勒自己。如果是我,就会安排一队人,等我们分兵出去之后冲营!这队人必然不会少,但海蓝珠刚刚吹的那个恐怕就是报信的,他现在就会知道了阿苏勒已经领兵出营,这些人现在应该刚刚得到消息,正往阿苏勒那边围过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

“乌野,你跟着我来,我们从另一个方向走,要叫他们误会我们才是振业王!先将拔密扑留在这边的人引开,至少要让他们弄不清情况,不能从容布置!”

乌野有些踌躇,“属下自己去吧,请您留下来,免得遇险。”

青瞳冷冷看了他一眼,“出去之后你要往哪个方向走?怎么让可贺敦人误会你才是阿苏勒?引来埋伏的人之后你要怎么办?我若一一给你说明,阿苏勒大概也已经落入陷阱了,他都已经明白说了,他死了我恐怕也活不成,为了我自己的命,我也不放心你去!”

乌野面上一红,道:“是。”

青瞳看了一直瞪着眼紧跟着她的裨将,心道此人倒是一心一意,用西瞻话道:“你去看着海蓝珠,一定不能让她走了,必要的时候,她或许还有用处。”

谁知那裨将鼓着硕大的眼睛道:“不行!王爷要我看住你!”

乌野急道:“这是王妃,叫你去就去!”

那裨将仍是摇头,只是说:“王爷要我看住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了!”青瞳喝道,“那就你跟着我!乌野你留下,你的马给我!等我引开敌人,你立即拔营向西,百里外等候,我和振业王摆脱了敌人就去和你会合!”然后她俯下身,用汉语在乌野耳边说,“海蓝珠要问,就说我逃跑,这些人是追我去的!”

说罢拉过乌野的战马纵身跃上,这一下干净漂亮,青瞳骑过的都是胭脂砚台那样顶级的良驹,论骑术,早已不在这些几乎生长在马匹身上的士兵之下。乌野这匹战马虽然比不上胭脂,但在士兵中也是顶好的了,这一下上跃更显得人精神,马漂亮。几个临近西瞻士兵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那裨将倒是极听话,答应一声,立即跃上战马,双眼却仍旧毫不放松地盯着青瞳。乌野呼喝一个,叫齐一个五百人的中队。好在那牛眼裨将带的正好就是一个中队,五百人都在他周围不远,瞬间就集合完毕,在那裨将的命令下,越过掩体,一起冲向浓雾。

海蓝珠早被这边动静惊到,奔了过来,叫道:“乌野将军,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乌野心中有了芥蒂,再看过去便觉得她的表情颇不自然,跟在她身后那十几个可贺敦人目光闪烁,神情慌乱,显然突逢变故,不知如何是好。

乌野看着她,装作有些尴尬道:“这个……我们看管不周,青姑娘趁机逃走了,这是王爷交代下来的人,一定要追回来!”

海蓝珠一怔,“她不是王爷的女人吗?”

乌野干笑两声,才道:“抢来的,呵呵,抢来的……”心道自己也没说错,的确是王爷抢回来的,只不过前后数年,两人之间无数渊源,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海蓝珠刚松了一口气,却见掩体之后,一匹马跟着一匹马,竟然越来越多的人跃出去追,出动了上百人还没停下来,她又神经一紧,“追一个女人……要一百个人还不够吗?”

乌野道:“远远不够,郡主不知这个人有多重要。”

海蓝珠神情放松“噢”了一声,一匹匹跃出掩体的战马终于停下来,海蓝珠刚刚心头一松,随即见乌野低声吩咐下,西瞻士兵人人口口相传,开始收拾营帐,浓雾中,都是忽隐忽现忙碌地身影。这些人的动作海蓝珠并不陌生,那是要起营前行的样子。

海蓝珠惊道:“乌野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不等振业王回来?”

乌野道:“这是行军计划,不方便叫郡主知道,不过郡主你别担心,这样一布置,消灭马匪就更有把握了。”

海蓝珠尴尬一笑,“那就好,那就好。”转过头去,装作漫不经心地摸出鸽哨,道,“许久了,我担心爹爹,要给他报个平安。”

“呜——”声音刚刚出口一半,就被乌野伸手按住,微笑道:“郡主,你这鸽哨的声音太刺耳,恐怕会扰乱行军鼓,还是等见到酋长,你再亲自和他说吧。”

海蓝珠面色白了一白,却见乌野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似乎并无恶意,她只好也笑了笑,两只手却不禁慢慢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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