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凝本以为,方木荷今日里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她和木槿又没有上前帮忙,依着方木荷那胡搅蛮缠的性子,一路上这耳根子可没得清静了!可恰恰相反,在回去的马车上,方木荷独自坐在马车一角,安静地想着心事儿,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一句话也不说,脸颊红扑扑的,不时地还漾起一抹羞涩的笑容。
禾凝和方木槿同时望了望方木荷,眼中都闪过浓浓的惊讶,不由得相视一笑。既然方木荷不折腾,她们也乐得清静清静。
今日里在韩府发生的事儿,禾凝至今历历在目。想到邹莺儿被打的那个狼狈模样,她不禁扯了扯嘴角,孟江雪这回总算帮她出了一口恶气!孟江雪今儿个表现得如此强悍,不知道邹莺儿会不会死了心离了韩府呢?依着邹莺儿那贪婪的性子,再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以后,韩府怕是鸡飞狗跳,好戏连台呢!韩景元,可有你忙得了!禾凝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刚下了马车,却见樱桃已在大门口候着了。见着禾凝,樱桃忙快步迎上来,急急地说道:“小姐,快些去沉香堂吧!夫人刚往沉香堂去了,奴婢就赶紧儿地寻你来了!去晚了,怕是要闹起来了!”
“什么?”禾凝吃了一惊,“你是说夫人和老太君闹起来吗?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听说是与青梧少爷有关!老太君遣人把少爷悄悄儿地给送走了!”樱桃边说,边扶了禾凝快步往里走去。
“送走了?送哪儿去了?好好儿地老太君为何要将青梧送走?”禾凝大惊,觉得此事蹊跷,脸色也凝重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愈发快了。
远远地,便看见许氏跪在大厅中间。待走得近了,禾凝才看清许氏脸上挂着的泪痕。见着禾凝,许氏忙抹了一把泪,拉着禾凝的手道,“快问问你祖母,她将青梧给送到哪儿去了?”
“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禾凝眉头紧蹙,不解地问。
“怎么?我自己的亲孙子,我一辈子捧在心尖尖儿上的宝贝疙瘩,我还能害他不成?!”吴老太君虎目圆睁,愤然说道。“我不过是将青梧送到山上去,给他爷爷诵诵经超度超度!到底是送哪个寺里去了,你们也不必多问,万一忍不住去探望,乱了他诵经的心神可如何是好?!难道连这点儿子事儿你们都不允么?看来老身在这个家里说话是不顶用了!”吴老太君说着,冷哼一声。
“诵经在哪儿诵不是诵?干嘛非要送到山上寺庙里去?咱们方家不是没有佛堂?在咱们自家里待着不是更放心?”许氏追问道。
“祖母,为何好端端地想起让青梧给祖父诵经超度了呢?咱们花些银子,找寺里的高僧给做场法事,岂不是更为周全?”禾凝也跟着劝道。
“唉!”吴老太君长长地叹了口气,缓了半晌儿,方才缓缓地道,“前儿个晚上,我梦见青梧他祖父,还是去世时候的样子,就坐在我床边和我说话儿,竟像是活生生的人儿一般!他叹着气说,他就青梧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儿,心里谁都放得下,就是惦记着青梧!”吴老太君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纵横的眼泪。
“夫人,少夫人,你们有所不知。”吉祥此时适时地插了进来,“老太君自从做了梦,昨儿个整日里都迈出屋门半步,奴婢们好劝歹劝,才让老太君吃下去小半碗白米粥。”
“可青梧他打小长在我身边,就去宫里伴读那几日,便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这当娘的后悔啊!当时我便指天发誓,断不然青梧再离开我身边超过两日!”许氏脸上挂着泪痕,眼睛里迸出坚定的光芒,禾凝看了也不禁动容。这是禾凝入门之后,第一次见许氏如此忤逆吴老太君。
开始禾凝还觉得,许氏的反应确实是过了。老太君也就是把青梧送去寺里,给过世的祖父诵几天经就给送回来了。此时听了许氏所言,禾凝才恍然明白,青梧的变傻或许是许氏这当娘的这一辈子的痛!
“我知道你心疼青梧!我又如何不想着他?”吴老太君又道,“不过待个十天半月就回来了,你就当青梧给他祖父尽尽孝,给我这个老婆子了了心愿,好儿媳,可还行么?”
吴老太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氏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只低低地说了句,“还请母亲说话算话,待半月后,儿媳必定要见到青梧!”说罢,自顾自地起了身,连礼都没有行,便径直出了沉香堂。
禾凝一时间有些愣怔,她倒觉得这对青梧算是件子好事儿。佛寺的日子平静且淡泊,又有高僧谈经论道,他在里面住上几天,好歹能沾些清灵之气,总比在街上瞎晃悠要好得多!
“母亲她是一时情急,祖母不必往心里去!此事对青梧来说不算坏事儿,禾凝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还请祖母保重身子,莫要再多劳多思!”禾凝缓缓地道。
吴老太君听了,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口中道:“我就知道我孙媳妇是个识大体的!老身累了,你且回吧!”
禾凝行了个礼,转身也退出了沉香堂。禾凝只觉得老太君此举从内到外都透着蹊跷,托梦之事有谁能知?这由头未免太过牵强!可禾凝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来。
刚回了凝翠阁,便见秋月已在屋内候着了。
“少夫人,今日里的药还没吃呢,正在炉子上温着,奴婢这就去给您取来!”秋月说着,便出了门,一眨眼的工夫,便端了冒着热气的药碗过来。
禾凝朝樱桃使了个眼神儿,樱桃会意,忙从门口溜了出去。禾凝拉了秋月的手,笑道:“来,听樱桃说你的手艺可好呢!最擅长绣些花儿草儿的不是?我这里有些碧色的丝线,寻思着给青梧绣个带竹叶的荷包,可我担心自己绣工不好,不如你帮我个忙儿?”
秋月一听,微微抬着下巴,说道:“少夫人想给少爷绣荷包?从前少爷的荷包都是奴婢一针一线绣成的,少爷喜欢得紧呢!”
禾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并未答话。
秋月却如同刚缓过神儿来一般,低头惶恐地说道:“少夫人,奴婢失言!请少夫人千万不要怪罪奴婢!”
此时,樱桃轻手轻脚地进门来,朝禾凝挤了挤眼睛。
禾凝微微一笑,道:“无碍,你且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