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许久,方才安置好这位世子,盖上锦被。雪迎静下来仔细打量这位巴图鲁,古铜色的肌肤,一双剑眉入鬓,宽厚的肩膀,尽是阳刚之气,“难怪眼高于顶的五格格也对你另眼相待,世子,时候不早了,奴婢先告退。”话音将落,佟博尔拽住她的手使劲一拉,雪迎便跌坐在榻边,小脸贴上了厚实的胸膛。浑厚有力的心跳声令她脸颊泛红,只听他喃喃道:“不要离开我,让我抱抱你,就一下好不好?”
声声祈求,卑微得无以复加,雪迎一时心软,静静伏在他胸前,不再动作,“好,我……我不走,你好好休息。”浑厚的男子气息令人沉醉,她悄悄向上挪了些,盯着他俊朗的面容,手指试探着在其面上轻轻一碰,鼻底呼出的热气将她一惊,蓦地缩回了手,脑中闪过一丝不该有的奢念,若是他刚才那句话,就是同自己说的,那该多好。
醇香酒气熏陶下,靠着舒适的胸膛渐欲睡去,直到门外窸窣有声,挽月推门而入时,雪迎方才清醒。五格儿因担心未来夫婿,婢女又迟迟不回,便借故离殿,随挽月而来,此刻忽见此情景,立时怒火中烧,“大胆奴婢,竟敢对世子不敬,来人!给本格格拉下去!”雪迎惊恐万分,吓得伏跪在地,“格格饶命,奴婢知错了!”
两名太监领命后即刻闯进门欲将她拖走,“格格恕罪!”挽月本也是极易心软之人,见此实为不忍,伸出一脚相拦,“且慢,五格格,她只是犯了小小错误,何必罚得这样重。”“郡主有所不知,这偌大的紫禁城得以井然有序,断断离不开规矩二字,倘无规矩,不成方圆,此罚轻不得!”一句话端的高高在上,全然未将这位郡主放在眼里,挽月又岂是吃素的,长鞭一扬,“好一个规矩,这丫头是在我住的院子里犯的错,本郡主倒要看看,谁敢把人带走!”
“你!”五格儿被气的不轻。两相争吵,嘈杂之声将睡榻上的佟博尔惊醒,“你们在吵什么?”说话间已站在了犯错的宫女身前,“你又是谁?”雪迎闻声,心蓦地一颤,像个偷吃了糖莲子的孩子被人抓住了一样窘迫,无地自容。“不过是个犯了小错的宫女罢了,五格格非要重罚,一点不讲情面!”挽月见自家哥哥醒了,有人撑腰,越发有了底气。佟博尔:“我说什么大事,也犯得着同格格红脸?格格心地善良,只是碍于宫规吓吓这丫头罢了,格格你说是不是?”
饶是有满肚子气,五格儿这会也不好发作,只好陪笑着,“世子说的极是,在宫里头若不小惩大诫,岂不乱了套,何况雪迎也是我宫里的奴才,自小一处长大,哪里又打得下手。这会子来就是瞧瞧世子的,既无碍,我便先行回宫了。”言罢,对雪迎使了个眼色,搭着小太监的手端华而去。
挽月忙扶起地上的雪迎,“傻姑娘,她都走了还不起来,跪了这么久膝盖可疼了吧!”“奴婢谢郡主关心,奴婢没事,先告退了。”挽月一把拉住她,“你急什么,坐下喝杯热茶吧,你喜欢吃马奶糕么,我给你拿去!”雪迎心下虽暗想不好,却无法退却她的盛情,佟博尔适时地出言相助,“挽月,还是让她回去吧,若晚了,恐又要受责罚。”雪迎向着两位主子行了礼,急忙退去,心头却仍是喜的,他还是个知情体贴的人呢!
“哥哥,你就这么让人家走了,一点也不君子!”佟博尔倒笑言:“我这是为她好,哪里不君子了。”挽月鼓着腮帮子气道:“刚才的事都是你连累人家姑娘的,知不知道啊你!还跟没事人一样。”“这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佟挽月羞红了脸,酝酿了些颇为含蓄的词汇方开口,“你可知五格格是为什么生气么,就是进来时瞧见你握着人家雪迎姑娘的手,还把人家搂得……搂在怀里,抱的可严实了!”上前握住自家哥哥的手道: “喏,就是这只手,当时还抱在雪迎的腰上。诶!平白的让人家姑娘挨了顿训斥。原以为宫里的格格都是端庄大方,跟那个瓜尔佳一样像南蛮子,没想到竟有比我还坏脾气的,委实吓坏人啊!”
提及雨棠,佟博尔更是没了心思理会这些闲事,又躺回睡榻,“哪热闹哪玩去吧,让我这清静清静。”“好你个……”挽月蓦地止住声,“诶!最近我怎么觉得自己变得温柔端庄了许多,算了,不跟你计较,我自己找乐子去,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五格儿一回宫便将宫内的摆设器皿砸了大半,越想越气,“好个小贱蹄子!竟敢做出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本格格决饶不了你!”一众宫女太监皆大气都不敢出,颤颤微微地立在一旁。雪迎行至正殿外,便有相熟的宫女使眼色小声劝着:“姐姐,格格正在气头上,你还是过些时候再觐见吧!”“不过是迟早的事,晚了恐又会连累你们,放心,我受得住。”
进殿的每一步都有如千斤相压,异常艰难,“不知好歹的贱蹄子,拖了这么久才回来,莫不是又在那儿卖弄你那可怜见的模样,勾引世子么!”雪迎规矩地跪下,低垂着脸,“主子,奴婢不敢,奴婢知道错了。”明明可以解释之事,她却不愿告知这位主子,是不想旁人更了解自己心中的英雄,亦或是私心想着,自己承受了这罪,便可以骗自己,世子心中所想,口中所唤之人便是自己了。
“你既承认了,也算不得本格格冤枉你,来人!将刑具全部摆出来。”挑眉一笑,“呵,本格格可从来没有这样厚待过人呢!”大伙儿都为雪迎捏了把汗,五格儿亲自为她带上夹棍,“我倒是头一回用这劳什子,听宫里的嬷嬷说,就是暴室里的人也经不住。”笑语间吩咐两名体格稍健的太监,“给我拉,使劲拉,看你日后还拿什么去献媚!”十指连心,雪迎痛得双唇发颤,也不出一言求饶。
“说说,世子还碰过你哪儿?是这纤纤楚腰,还是……”五格儿将手移向雪迎腰部上方狠狠一推,花盆底鞋重重踩在红肿的手指上,“啊!”雪迎终禁不住喊出声,立时便昏厥过去。听到一声哀嚎,五格儿方解气,“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同本格格作对,我也累了,今儿便先到这儿吧!”
入夜时分,玉梳在青丝间穿梭而过,雨棠独坐妆台,细细回想着新婚前夜,宫中嬷嬷所教的侍夫之礼。昨夜虽已经云雨,可自己却是懵然不知的,此时心内又是羞怯又是紧张。
只听身后中门一响,一丝冷风吹过,长靴踱步之声渐近,雨棠深吸了口气方才微笑着转身,“回来了?”傅恒仍穿着白日宴饮的吉服,按例巡检了京畿各处,一进门便在外屋坐下,“嗯,这么晚了,你还没睡。”雨棠斟了杯参茶递上,“额娘说,大年夜里若是空床恐不吉利,便让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