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人约黄昏后
“安羽，谢……对不起！”程浩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感觉话都堵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很难受。
“你把我喊到这么个偏僻角落就为了说这个？还以为你会说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比如你女扮男装，对我的挺身而出感到万分倾心，所以以身相许……”安羽还在瞎编，程浩抬起微瘸的腿踹了过去。“死咸鱼，你才女扮男装，你才以身相许！”这一打岔，程浩仿佛找到宣泄口，心里的内疚都化作泪水流下来。
“耗子，你别哭啊！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打完教官又欺负你，整就坏人一个了！拜托！”安羽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能感受到那种被冤枉，有苦还不能说的憋屈。可惜他从十岁开始就不再流眼泪了。以前初一时，有一次高年级的同学收保护费，安羽和他们也是干了一架。程浩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安羽好奇地问他，“为什么都不见你哭？哪怕被人骂了打了。”安羽的回答是：“你哭了有爸妈疼，我哭给谁看哦！”
“安羽，都怪我……逞什么强……害了你挨了打……还要被处分……”程浩呜咽抽泣，说话断断续续。
“别傻了！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第一部电影吗？那时我们还不熟。你知道的，我基本上不参加课外活动，因为我要自己赚钱，赚学费，生活费。所以学校只是个上课的地方。有很多同学但是没有朋友。班上同学的名字从一年级开学第一天起我就记下来了，可是一直上到五年级，同窗五年我和谁都不熟。有一天，你问我看过电影没有。我说，‘没。’那天下午你就把我拉到了县里的电影院，说家里谁谁谁给了电影票，多了一张。那是我第一次坐在电影院里头看电影！”安羽说得很慢，一边回忆，一边说。甚至连那天下午两人的对话都还记得。
“其实那天是我生日，可是老爸老妈还是想以往一样在外面谈生意做买卖。我就从家里拿了钱，想着随便挥霍，逮谁请谁，钱花出去就好。反正他们都以为给我钱就能让我快乐。”程浩说出一个小秘密，“电影票是临时买的。”
“嗯，我知道啊。电影票上戮的印，售出时间是当天的。怎么可能有谁提前两天送给你家啊。嗯，原来你生日是三月三啊。”安羽接道，“还记得那天看的电影不？”
“好像是枪战片吧，记得当时看得挺激动。谁主演来着？我就记得一个发哥。好像还有张国荣？”程浩也陷入回忆，细心回想以前。不过……
“那是后来看的《英雄本色》吧，是不是还有个狄龙，说的是黑道上的道义情仇……反正你是记混了。”安羽倒是记得很清楚，“我们第一部看的是《喋血双雄》啦，有周润发和李修贤，说的是杀手和警察……”安羽不得不打断程浩的回忆，纠正他。“电影里有一句话，我一直觉得说的很对。‘朋友之间无所谓谁欠谁，不然要朋友做什么？’”
安羽挠挠头，搜肠刮肚去宽慰程浩。“这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来被打的不是我，二来通报批评就当是扬名立万了。我都不在乎了。不过你挨了打不痛快我也能理解。你想啊，那姓陆的不给我收拾了嘛，现在更是被撤职了。你现在样子是惨了点，过几天不还是帅哥一个？而且经过这件事，你班里的女同学还不得打心眼里感激你，崇拜你啊！”
这么一说着，程浩不好意思的笑笑了，“可是，你……”想到安羽终究是被处分了，他又闷闷不乐起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够哥们，就别替我瞎操心了……”
“（3）班的安羽在不在？”宿舍门口有人喊，穿着军训作训服，是个挺高大的男生。
安羽正猫在冲凉房洗着桶里的衣服，“我是，有什么事吗？”他从冲凉房探头往外看，不认识。他甩了甩手上的泡沫，走出来。
“我是（5）班的。程浩叫你八点半到操场的林子里。”男生似乎有点怕安羽，说话有点颤。
“他说是什么事情吗？”安羽问，傍晚才谈了好一会儿，现在找自己干嘛？而且还要去林子里。
“没说，总之你八点半去到林子里就知道了！话我带到了，先走了。”男生走得有点急。
同宿舍的周志武嘿嘿的一脸贱笑围上来，“难道是你的英明神武吸引了他们班的女生，让耗子帮忙约你出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朱伟从上铺探个猪头出来，假模假样念两句诗文，“安羽，甭管是母猪还是貂蝉，机会大好，不要错过啊！”
“现在已经八点二十了，安羽，你快点去吧。别迟到了。衣服我让弟弟帮你洗。”周佩文大呼小叫。
“记得十点之前一定要回来啊，教官查房！”周志武提醒道。
安羽先去了（5）班的宿舍，就在上一层。
“程浩在吗？”安羽出现在他们宿舍引来一群围观。
“是安羽！”看来现在（5）班的同学都认得他了。而且他们还有点小激动。“程浩他回来不久就出去了，差不多八点吧。没说去哪。要不你先进来坐坐？”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抢先回答。看来他和耗子同宿舍。
“哦，不用了。先回去了。”安羽不习惯被人围着，哪怕他们是热情的欢迎，带点好奇的围观。
操场上现在一片漆黑，有一部分同学竟然还在操练，踏步声，口号声在空阔的操场上回荡。精神可嘉，可是难道带队指挥的听不出来声音里有气无力，带着深深的怨念？吴艾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分明听到有压抑的呜咽声音。是（8）班的，安羽扫了一眼，看到了初中时一个同校体育生的身影。（8）班就是体育特长班。掉金豆子的不止一个女孩。好几个娇俏的身影不时抬起袖子抹下脸颊。
“你们不是很能蹦吗？敢和教官干架，敢挑衅教官了！我告诉你们，今晚不把你们操得哭爹喊娘，我就不姓伍。”教官搁下狠话。他也聪明，不体罚，就是操练。学生还不能反对，不然就是一个训练不积极，不听从命令安排的通报批评。
安羽狠狠一跺脚，感觉什么恶心事都让自己遇上了。转身向教官宿舍楼跑去。
“人家训练你管得着吗？咸吃萝卜淡操心。”徐爱国没有好气的说道。“哪一年哪一批（军训新生）没有几个刺头？现在这样操练算他们走运，在部队里更严厉的惩罚多的是。”
安羽没想到搬救兵却是惹来一顿骂，典型的惹火上身啊。安羽也看出来了，自己的教官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不，逮谁就向谁发火。想一想也明白了，不外乎陆海军那家伙被撤职，然后就在战友中间说怪话、坏话。估计徐教官也被他恨上了。
“陆海军被撤职了，要复员回老家。今晚他们出去喝酒了。晚上你别乱跑，那小子指不定临走了也不安生。”徐爱国骂归骂，骂完了就提醒安羽小心点。
“他们去喝酒，您不去？”安羽笑嘻嘻的。
“我稀罕！？”徐爱国一瞪眼睛，虎虎有杀气。
安羽蹦起来，转身就走，“我回去了。您老好好休息。”
“经过操场和那教官说一声，就说徐爱国找他。他是我老乡，代我受了点气……”徐爱国收住话头。安羽却从话里听出来了，那个教官应该是支持徐教官，和陆海军发了火，估计（8）班刚好被他抓到点小毛病，借机发泄呢。
跑回操场那边，安羽立定，敬礼：“报告，伍教官，徐爱国教官让我传话。”
“说！”看来伍教官的火气还不小。
“‘把那姓伍的给我叫回来，乱弹琴。‘”安羽回话，“报告完毕，我回去了，伍教官。”向后转，跑步走。
身后传来一阵窃笑，还有伍教官的怒吼，“笑什么笑！”停顿一下，“立正，解散！”这个敦实黝黑的汉子不待同学们欢呼解散，又接道：“今晚我发了脾气，是我的错。不过，以后你们训练时还有谁冒刺儿。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哪怕是那个叫安羽的愣头青！”
安羽跑开去的身影脚下一个踉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