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神游间,苏莉莉突然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他不由得想到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美好,想到自己日夜不眠地作诗,只是为了佳人一笑,想到在一起漫步校园的温馨,那时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他又忽然想到了父母,无法忘记父亲的眼神、母亲的期盼,在高考时陪伴他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还有以后他不能再从事他热爱的文学事业,写他为之痴迷的诗。难道这是命中注定的?难道这是天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声抽泣。
在心里盘算了很久后,终于,他决定先试试上吊。可找遍寝室找不到一根像样的绳子,于是他用鞋带和枕套连接成带子,但是带子没地方拴。拴在吊扇上?太高了够不着。帮在床架上?那得跪着才能把脖子伸进去。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跪着上吊!到外面去吧,想想自己要暴死野外,死后父母连尸体都见不着,那就更是一场人间悲剧了。“唉!”他长叹一声。算了,换另一种吧,他想。
趁着别人都上课去了,他溜出去买了把水果刀,小巧而精致,刀把还是粉红色的。因为他想到前几天,爱吃水果的小猫咪要他削水果,可女生寝室就一把水果刀,他抢不过身强力壮的周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得意洋洋地拿着刀给金倩削苹果。现在好了,他用完后就可送给小猫咪,再也用不着抢了。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悲伤起来,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喊,莉莉我是真的爱你的啊!只是我已没资格再爱你了!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强忍着泪水,用力用刀划向手腕,不知是因为最近饭吃得少没力气了,还是因为刀太钝,挨了一刀的诗人痛的跳起来,连忙捂住手腕,过会放开一看,除了留下一道白痕,别的什么事都没有。妈妈的妈妈,他恶狠狠地骂娘,什么破刀啊!诗人一向讲究文明礼貌,一般情况下骂人是不用“妈妈的”,这次他是真的很气愤!
还是跳楼去吧!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教学楼的楼顶,朝下一看,感到一阵眼眩头晕,两腿不停使唤地发软,有一种彻底无助的感觉。远方又传来几声乌鸦的惨叫声,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再朝下瞄了一眼,真的是很高,跳下去会不会摔得七零八落呢?那样死相可太难看了!诗人可是很注重形象的,无论在阳间还是在阴间。看来跳楼不是什么好主意啊。
鸣金收兵后,他决定另换一种死法。他花钱叫了辆三轮车,一路上不停地催车夫快马加鞭。到了目的地后,他把身上所有的纸币和硬币都给了车夫,望着车夫迷惑不解的眼神,他凄惨地笑了笑了,说道:“兄弟拿去花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要亏待自己。反正我是用不着了。”
“你有毛病啊!”车夫看了一眼毛发过长的诗人,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骑着车飞也似的跑了。“你这混蛋,好心给你钱却骂我!”诗人回骂道。转念一想,算了,何必和这种人计较,我都是一个将死的人啦,还能在乎这些。
诗人看到公园的小河就在眼前,连忙前进。虽然已经寒冬已过,河边的垂柳还未将绿意披上,河里的荷花也正在冬眠,可是河水清澈,空气清新,适合小跑、练拳、舞剑、冬泳、跳水。诗人忽然有一丝欣喜,想想死在这个环境不错的地方倒是很值得。他的脚步突然矫健起来,大步流星走到河边,跳上护栏,活动了全身各处关节,准备纵身一跃,入水后直接沉到河底。他还打定主意,除了碰到黑鱼时说声抱歉外,其他的鱼虾他一概不理,因为诗人和小猫咪非常喜欢酸菜鱼,尤其用黑鱼做原料的。但他该死的伤感又跑出来了,这条河给了他太多的美好回忆。他曾无数次牵着小猫咪的小手,踏着夕阳的余晖,漫步在河边;也曾在月夜下,搂着她许下山盟海誓,要生生世世永结同心。而如今,他就要离她而去,她将会象一只孤雁,以后只能一人凄苦地单飞。想到这里,他一阵哀伤。正当他入神之际,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他浑身直哆嗦,连打了三大串喷嚏。这么冷,那跳到水里岂不是要被冻感冒了,其实我很怕冷的,还不如回去加件衣服再来,他寻思着。
回到寝室后,他想想以上的各种死法太痛苦,还不如吃安眠药好,这种方法最适合他这样的文人,平静地、安详地、体面地、带着微笑告别人世,然后将保存完好的遗体交给母校研究,也算是为学校尽了一个学生的职责。于是他跑去买了一瓶安眠药。星期五的晚上,他特意地去洗了澡,换上一套他所能找到的最干净的衣服。由于担心药太苦,他还特地买了一瓶果汁下药。
一切准备停当,他喃喃自语地祝父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如果有来生,或者到了天堂里,还要做他们的儿子。他又朝306寝室凝视了良久,愿心爱的女孩彻底地从记忆里删除关于他的一切,早日觅到真爱,并祝愿她和她未来的老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甜蜜幸福。还有这些兄弟们,平日里虽来对他的诗冷嘲热讽,对小猫咪心存不轨,但是这些都是无心之语,他们不也是在他生病的时候轮流陪护,在他没钱泡妞时慷慨解囊,在他被人欺负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那些一起为某事欢笑,一起胡吹烂醉,一起踢球泡妞的光辉岁月,犹如电影镜头在心里连绵不断地闪过。他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似三月的小雨滴滴答答地落了很久,淋湿了青涩的青春、模糊了远大的理想。哭完后,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他站起身,环视了寝室,发现这里到处凌乱不堪,实在难以忍受。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不觉得脏?他忽然自问道。想想反正自己是快要死的人了,就帮帮这帮家伙收拾收拾吧。
整理好一切后,看看时间不早,也该吃药了,于是他拧开药瓶盖,倒出小半瓶在手心,也没数数有几颗,就一口吞下去了。然后马上拿起果汁“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舔舔嘴,觉得味道还真不错。看看这个空瓶子,想一把扔掉,可转念一想,还是留给弟兄们当尿壶吧,现在天冷,塑料瓶消耗大啊!于是他把瓶子放在墙角,那里已经整齐地排着六个了,在加上他这个,正好每人一个。安排好塑料瓶的归宿后,他爬上床笔直地躺好,把安眠药放在床头,以示自己是服药而死,死因明确,与他人无关。然后他将双手叠放在胸口,静静地等待死神来临。
正在他焦急地要见死神时,只听到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孙照宇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飞速地冲到自己的床前,看到诗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喘着气大声说道:“老冯!诊断学老师在讲重点,很难得的。你不去啊?!”
“嗯,”诗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没兴趣。”
“大诗人,最近你究竟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你没生病吧?要不,是和莉莉闹矛盾了?”孙照宇边找东西,边问道,“咦!我的讲义呢?讲义到哪里去了?老冯,你拿过没?老冯!”
“嗯,”诗人又是哼着答了一声,“刚才郑旭来找过厕纸。”
“不会吧,这个家伙不会拿讲义当厕纸用吧!这小子尽干这种事!你怎么老是躺在床上啊?没事吧?”孙照宇瞅了诗人一眼,走到他的床前,很关心地问,“这个星期你好像一直闷在寝室里,课也不上,外面也不去玩?在想什么呢?写诗啊?写好了吗?给我看看!”
“嗯,”诗人还是在吭气,“我已经不写诗了。”
“哎,老兄连诗都不作了!看来真的生病了!别有气无力的!做梦呢?醒醒!”孙照宇笑着拧了一下诗人的鼻子,又摇了摇诗人。他看到了摆在诗人枕边的安眠药,抓起瓶子抛了一下,药瓶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担心地问:“什么时候失眠了!是因为诗呢,还是因为小猫咪啊?吃这个不好的,会药物依赖的。老兄怎么忘了呢!什么时候开始吃的?以前从没看你用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