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颜最终还是把工作给辞职了,我有些始料未及。她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收拾房间,当时的反应有点迟钝,还以为流颜是在开玩笑。但是,当她说她是认真的时候,我惊呆了,手停了好几分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呢?”我继续忙了起来,以此来掩饰我的狼狈。其实早就知道,流颜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她迟早都会离开的。而且,以前我不也是强烈要求过流颜辞职的吗?现在她这样做,等于是了了我的心愿,我不是应该感到高兴的吗?不过,为什么会那么失落呢?是因为最终让流颜辞职的不是我吗?
流颜过来帮我,说:“也就是昨天决定的。我一直在学校准备考试的事情,也没有时间来找你,打电话的话又说不清楚。本来昨天晚上就可以直接拿了工资就走的,不过后来想想,果然还是想要和你一起工作最后一天,所以就今天早上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看你昨晚那么卖力。”我挤出一丝笑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昨晚怎么没有和我说呢?”
“我说不出口。”流颜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再一次停下手中的事情,拍拍流颜的脸,说:“你看你,又要哭鼻子了,都多大的人了,和你说很多次了吧,别那么轻易流泪。女孩子啊,要珍惜自己的眼泪,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流颜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把要流出来的眼泪硬是给忍了回去。
“这样才对嘛。”把桌子擦完,我又开始擦地。其实地板并不脏,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停下来的话,我怕自己会不知所措。我要依靠忙碌的双手来麻痹下我的大脑。流颜辞职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想,我需要时间去适应吧。
看我这样,流颜也不说话了,她似乎也觉得很为难,所以她也只是默默地帮我把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叠好,重新分类,再放回柜子里。
等到房间收拾好后,我们俩坐在地板上,空调开得很大,风吹得我们的头发都飘了起来。我用手抚了抚前额的碎发,说:“他对你还好吗?”已经快一个月了,我们没有再谈过简墨的事情,我不想老是提起他,流颜也从来不主动提。
“挺好的。”
“接下来,要搬去和他住吗?”
“不会的。”流颜立即矢口否认。“还有一个星期就考试了,所以现在就想着怎么考试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会去想的。我可能会闭关一阵子哦,嘿嘿,就算是无双姐,说不定我也不会见的哦。”
我知道,流颜这么说是故意想要制造点轻松的话题,我却觉得一点儿也不轻松,只是,不想让流颜失望,所以勉强地干笑了两声。“是吗?那要是你想见我怎么办啊?”
“那我也要忍着啊,考试真的是件很头疼的事情啊,特别头疼的。”流颜打趣地说。
“呵呵,是哦。我不知道诶,没怎么上过学。”
因为我这句话,我们俩又陷入了沉默。有时候,即使两个人已经亲密地没有任何隔阂了,可还是会陷入这种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如果是不熟的人的话,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就是因为太熟了,因此就更加难堪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于流颜辞职的事情,所以问:“我说,是他让你不做的吗?”
“嗯。”流颜只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声音,然后点点头。
是觉得对我不好意思才说不出口的吗?不过,果然和我设想的一样啊。这也没有办法的吧,先不说喜欢还是不喜欢,有哪个男人愿意看见自己的女人在这样的风化场所工作,一般的人都无法忍受,何况还是个那种地位的男人。
“好啦,这样挺好的,真的。”
“无双姐,我……”
“没事的啦,之前我就让你辞职了,现在你离开那里,我挺为你感到开心的,真的。”我也不能确定自己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我们得庆祝下,我亲爱的流颜要有自己的新生活了,真替你感到高兴呢。那么,我们要去哪里庆祝呢??”
“不用了吧,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当然要,我说要就要。”
流颜一直在拒绝,可是,最终她还是敌不过我的坚持,答应了,但她说就在家里庆祝好了。于是我们像往常那样,去超市买了菜,去蛋糕店买了甜点,去烟酒店买了红酒。然后,流颜在家里做了一顿丰富的午餐。但我们俩吃的都很少,都在相互猜测着对方的心情,想要尽量顾全对方的情绪。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双方更加的辛苦。
吃完饭后,我说要去逛街,给流颜买些衣服。但是外面烈日当空,午后根本就没有人逛街。流颜还是拒绝,她大概也看出我心里不好过,不想我自己再折腾自己。但是,她始终拗不过我,只得答应了。
逛了一下午,确实很累,大汗淋漓,我却乐此不彼。然而,下午还是过去了。时间过得好快,快得我都没有准备好。
我去上班,流颜回学校,什么战利品都没有,我们俩都是两手空空的。像平常一样,我送流颜上车,然后我再去上班。
凌晨两点,我的休息时间。我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默默地发呆。再也没有流颜的身影了,再也不会再我累的时候,有人给我送一杯水过来了,再也不会在休息的时候和我说笑了,再也不会有人膝盖疼了我会去替她揉……好吧,我的生活回到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呢?好像少了些什么,有一种空虚的感觉。好压抑,我用力地跑到外面,拿了一瓶白酒,猛地灌了好几大口。即使我平时喝酒喝得那么多,但一下喝得这么猛,还是觉得好辣,嗓子好疼,呛得我都要吐出来了。我走出大门,一阵风迎面吹来,舒服多了。我蹲在地上,抱着双肩,忽然就失声痛哭起来。进进出出很多人,他们看着我,不过也只是看着我,边走边看,不曾停留一步。
忽然有双手抱住我的身体,好熟悉的味道。我抬起头,果然是翼。我紧紧地抓住翼后背的衣服,哭得更加厉害了。翼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紧紧地抱着我。他知道我此刻想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是这样。
一个星期之后,我和大树见面。他出差的时候说给我带了礼物,一直说给我,但不是我没有时间就是他没有时间,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总算是适逢两个人都有时间,所以就立刻见面了。
“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呀。”果然是大树,只和我在一起不到十分钟,就能看出来。
我以为我已经掩藏得很好了,但没有想到,还是不行,根本就不行。最近工作也老是失误不断,经理已经发火了,连黄姐都不忍问我怎么了。只是,我实在是不能说什么,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变得这么颓废。
我喝了一口酒,说:“大树啊,我本来还说给你介绍我一个朋友的,感情特别好。那次也和她说了,我说,你肯定会喜欢她的,真的是特别优秀的一个女孩儿。不过好像还是没有机会介绍你们啊。”
“没事啊,会有机会的。不过,我看你平时心态挺好的,怎么这次好像受了挺大打击似的。和大树说说,都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很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很不适应。我以前觉得,我从来不会为什么而这样的,当时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年龄小,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到了后来,我离开所谓的家到了这里,依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是这次,我竟然因为一个人这么难过,很不正常吧!”
“怎么会不正常?你这样才算是正常的啊!”大树说道。他拍拍我的头,就如同是父亲在和女儿说话时那种自然的动作。“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什么最可悲呢?不是金钱,不在乎你拥有多少东西,而是因为,我们有感情。人和动物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我们拥有感情啊。会喜悦,会难过,会悲愤,会失落……各种各样的情感交杂在一起,这样才是一个真实的生命。”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其实啊,我不像别的人那样,觉得流泪有什么不好的。想哭了就哭呗,干嘛非得要忍住。会哭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那证明我们还有会跳的心。人最怕的,不是没钱,而是没有感情,看见什么都漠视不在乎。这样,他的生活是没有任何乐趣可言的,因为他感受不到开心,也不知道悲伤的滋味。做普通人才是字幸福的,每天埋怨着生活里的不如意,可又能为一点点小小的成功而兴奋。”
“大树……”我看着大树,再一次泪流满面。
大树看着我,微笑着说:“好了,你就是太逞强了,什么都喜欢放在自己的心里,把自己逼得太紧,所以才会这么累。要知道放松自己,把那些情感释放出来,这样你会活得很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