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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燕横威震赛拳会 西门罪揭青龙镇

话说侯洞天对两个后生道:“这场大戏叫‘赛拳会’,乃是婺州兰溪县人‘混天大鹏’吴邦——一个二十又八九的后生在临安县之东天目山外青龙镇摆设下了梅花桩,专门会拳门好手,初定时日一个月,只要期间其人没有被打败,不会提早撤桩。听说这吴邦到过青城山和峨眉山,拜师二门,精通了两派的武功,再加上祖传的‘吴家拳’,更是本领高强,深不可测,最精于拳法。方由川中返浙。今摆梅花桩,开赛拳会,只为以平生所学来会武林同道,验证自己的实力,并同时增长见识和提高自己,融汇百家,更上一个阶梯,攀登最高境界。看来,是一位胸有大志者。这场赛拳会必定引来两浙、江东,甚至更远的各门派名流。所以我打算领你们也去瞧一瞧,趁这好机会,也把西门让秘密带去,当众多武林人的面将狗贼的罪行昭揭天下,同时还我们镖局、还燕总镖头个清白。”燕横、侯捷俱道:“好主意。”待搜查不那么紧了,拖朋友买了辆地排车回来,并捎了口大号棺材。把西门让和颜凤都用蒙汗药弄个不省人事,裹尸布一裹,塞到做了气孔的棺材里头。爷仨乔装改扮,假一家简丧出殡埋死人,还雇了一名“孝子”并一“孝妇”,十三日这天混出了城。打发走“孝子”、“孝妇”,爷仨再换了服装,买了个大柜子,把西门让和颜凤换了地方。棺材也扔沟里去了。拖着载有柜子的车子,到了青龙镇,花大价钱租了个住处,暂时栖身。

道十八日这天,青龙镇上可惹恼了,在镇子外一个大空场子上离了三十六根木桩,每桩有一丈五七尺,海碗口粗细。外五内一六朵梅花桩,每朵“梅花”也同样是外五内一,六根桩组成。桩外圈了一道大网,以禁止观者闯进。想蹬桩必然得纵过网去,你过不了网就更跳不上桩子,因为桩比网高出许多。便看你整体功夫深浅了。那个“混天大鹏”吴邦高高立于桩上。观这条好汉,平顶身高九尺开外,非常健壮。赤红脸膛,剑眉虎目,络腮有短须。上身穿红,下身穿黑,一条青带束扎腰间。吴邦向四下里拱了拱手,道:“小可婺州兰溪县三溪镇人氏,姓吴名邦,号‘混天大鹏’,于此立梅花桩,以拳会友。各路武林英雄好汉,诸门派高手,谨请赏面赐教。不过咱们有话说头里,点到为止。某不想过于斗狠逞凶,与人结下怨仇和给人造成残疾。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想弄个腿断胳膊折的。万一不慎弄伤了,也没办法,难免嘛,望相互包涵,但还请注意一些的好。闲话不说,哪一位朋友来?”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叫道:“我来也。”一条汉子蹦进网圈,接着赶步飞身蹿道梅花桩上,立势站稳。观此人二十四五岁年纪,个头与吴邦差不多,是个黑脸。吴邦一拱手,道:“朋友请了,请赐姓名。”来者答道:“在下富阳县白马集人,名叫罗怀,有个绰号‘金钱豹子’,特来与吴好汉一会。”吴邦道:“幸会,那请吧。”二人拉开架势,便动上了手。

吴邦、罗怀二人在桩上你来我往,斗了仅数合,吴邦转到罗怀身后,探手抓了罗怀的腰带。胳膊一使劲,把罗怀拎离了桩子。道声:“朋友,请下去。”将罗怀顺扔地下,而非恶狠掼摔。罗怀臊得满脸通红,冲吴邦一拱手,道:“谢吴好汉手下留情,罗某服您。”出圈子,钻人群里头了。也是,假若吴邦手狠,将他重重往地上一掼,罗怀必摔残不可。吴邦冲人群叫道:“还有哪位朋友肯于赐教?”“我来,”有一个二十出头,比吴邦稍矮一点的紫面后生跳过拦网,接着飞身登桩,拱手道:“吴好汉,‘神臂张’张国威前来领教。”这张国威是罗怀的街坊,一起来的。此人练就了铁臂功,善于用胳膊鞭人,故有一号。可他的本事比罗怀强不丁点,十合上即被吴邦同样是转身后,一手抓脖领,一手捉腰带,举过了头顶。张国威怕吴邦摔自己,急忙叫道:“吴好汉,留情,别摔我。”吴邦将他轻轻放下,“神臂张”拱了拱手,面带羞愧跳下梅花桩,去了。接着又有一个叫“斑斓虎”王彪者上桩来会。可他还不如前头两个呢,不到三个回合,让吴邦一拳打到右胸,站立不稳,往下便张。吴邦手快,俯身一捞,抓了这王彪的一只脚。这位王好汉头朝下,脚朝上,倒打秋千呢。赶忙用手抱住了桩子。吴邦一松手,王彪翻个身,双脚踏地。

这头一天并没什么打头与看头,上桩比拳的多是普通之辈,缺乏高手。最多者也只撑到十多回合,便遭败绩,还是人家桩主吴邦有心让着一点呢。燕横、侯捷都想上去一试身手,但侯洞天没有同意他们,道:“不可现身太早,各方好汉多还没到呢。待最后几天再说。”

这梅花桩虽开场平淡,但越是往后越见热闹,上头斗拳也愈加激烈。各方拳手来了不少,但连续打了十来天,也没出现个踢桩成功,能胜得了“混天大鹏”吴邦的高人。到二十天头上,来的各路拳中好手、门派弟子就更见多了。凡练武人穿着与旁种人不同,站相、走相、派相有特点,且多挎刀佩剑带着各样兵刃,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些人上桩打输了也多不走,而是留下来看热闹。四面八方赶来瞧的平常人也无计其数,人山人海,将梅花桩围个水泄不通。本地小吃卖、客栈跟着都发了财,无不拜赛拳会所赐。侯洞天以为差不多是时候了,方允许两个年轻人登桩试手。侯捷正要上呢,先有一个人飞上梅花桩,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燕横、侯捷一看,认得,正是那宁国县林中擂的主人“金翅大鹏”娄明。这娄明与他哥哥金百胜先听人传,后又见在本县撒贴的告示(当然是吴邦托各路朋友或雇人撒的),这二人遂赶来开眼,同时也是跟人家学学,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不能错过的。昨日来到,今天便登桩来会吴邦,性子捺不住。吴邦、娄明互见了礼,通了姓名。娄明道:“吴好汉,您号‘混天大鹏’,某称‘金翅大鹏’,咱俩是大鹏会大鹏,就看谁个雄来哪个雌了。请。”二人亮门户,往起一来,战在一处。娄明还真不赖,撑过了二十回合,然毕竟比人逊色,不是对手,逐渐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处境很是被动,弄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心道:“这吴邦比我高的不是一点半点,真强手中之强手也。某技不如人,领教了厉害就算了,倘若再撑下去,吾非丢大丑不可,趁还没栽跟头。”道个:“吴好汉,且住。”吴邦虚晃一势,跳到另一朵“梅花”之上,道:“娄好汉何事?”娄明道:“吴好汉果好拳法,娄某自愧不如。输了,罢了,再会。”说完,跳下了梅花桩,回人群去了。那“飞天黑鹰”金百胜也沉不住气,禁不得手痒,飞身上桩大战吴邦,用的是黑鹰拳,招招凌厉,势势凶猛。吴邦见其是个硬手,不敢轻心大意,谨慎来对付。二十几招拆过,吴邦抬右膝,用小腿外侧挡格开金百胜的一记后蹬,接着迅疾弹出所提之脚,正中对手的支撑腿。金百胜可就立不住了,摔下梅花桩。金百胜爬了起来,向吴邦拱了拱手,转身垂头丧气回了人堆。“小白猿”侯捷心里道个“该轮到我了,”也纵过围网,凌空赶八步,上了梅花桩,施展所学,用猴拳、通背拳敌斗吴邦。这侯捷身子特别灵活,拳脚也快。吴邦一瞅对手不好对付,够自己忙活的,便多运上了气力。三十合过去,一个稍不留神,遭侯捷一掌击在前胸,来一趔趄,好险掉下桩子,倒退两步稳住。侯捷一掌打中,乐了,接着上身踢来一脚。但吴邦眼疾手快,反应迅速,用掌刀砍到来腿上。侯捷“嗳哟”叫了一声,那腿有些个麻木,急忙后闪。吴邦却乘机连逼两拳,再进一脚。侯捷接架不住,道个“好汉,某甘拜下风,服您了”,跳下桩子,跃大网一瘸一拐回了人群。燕横忙问:“兄弟,伤着没?”侯捷道:“不碍事,只是有一点麻,缓上一阵就会好的。”燕横道:“看我去会会他。”越网上桩,身轻如燕,飘然无声,惹得一片喝彩。

燕横到得桩上,冲吴邦一抱拳,道:“吴好汉,在下燕横请您指教。”吴邦心中一动,道:“谁?您便是燕横?‘神拳太保’?不是一般人物,久仰,久仰。在此逢遇,吾之幸也。某就爱一会象您这样的强者,也望不吝指教。”二人拉架子,在桩上游走对转了两圈,吴邦先发制人,抢进一招,左拳打击燕横面门。燕横前手一刁敌腕,后手冲拳捣击吴邦前胸。吴邦方才那一拳本来是虚,而致力于右拳,但燕横虽后发却抢了先去,还击而来,令他意识到对方果然不是善茬。因为一瞬之间不是什人便能刁得住之手的,必得快,须经过长期勤于练习。此一来,也使他无法全劲力于另一只手实施打击,原本想用的使不上,被逼迫只能更变招数。并且敌之反击之拳也是迅疾如闪电,一般人防不住。时已不容多想,也不能马虎,吴邦反应也是不慢,右拳变掌往下拍击来拳,行以化解,几乎同时另翻左腕,脱开敌捉。燕横不给其喘息,飞速以右脚来踢。吴邦撤步,以前手来托敌方所出这一脚的脚跟,想捉了一抖,你燕横就得张下去。燕横急往回略收,使敌打算落空,变同一腿做侧勾踢,一弹,踢向吴邦面部。吴邦抬前手,使小臂格架,同时前脚来踹燕横的支撑腿,想将燕横象金百胜一样下去。燕横变招更快,其实此一腿也是实中有虚,不论你如何应对,也是要紧接使下一招的,便叫连环踢。看他快速收所出之腿,同时支撑腿也悠起来了,身子凌空,这腿向吴邦侧方来扫踢,攻击颈部。吴邦急忙来个大哈腰,燕横的飞脚走空。身落,双足踩桩,正是给吴邦个侧背。别以为这样会给对手有机可乘,招还没用完呢,不待吴邦进击,一只脚倒踢,哪得便踢哪,上始面、下巴,下至膝盖、胫骨,都在范围,最狠最毒不过击裆。但燕横所攻是取腹部。吴邦用前小臂运势下砸,将来脚防住,接着向前飞脚。燕横旋身拍掌来破。二人你来我往,杀在一处。打了有三十来个回合,燕横暗赞这吴邦果真好厉害,拳脚之招有独到之处,真一条相当了不得的好汉,打来也教自己高兴。但踢桩同打擂,总得分出个雌雄,你须想法子取胜是根本,并非是英雄相惜,出手不硬。燕横蓦地假似沉气不住,双拳狠命飞抛,疯一样。同时“疏忽”于防守,尤其前身暴露出大大的空当,开了怀。吴邦大喜,以手封拨格架来拳,猛然突施一脚,飞蹬燕横胸下、腹上这一位置。不想上了当,燕横便等这呢,边侧避身,使来脚走空。不容敌收回或变势,胳膊内侧落靠,把吴邦的这条腿就给夹住了。吴邦心中大叫:“坏了。”想应变已经来不及了。燕横用另只手将所捉这条腿托捧,底下用脚助一绊子,抖身一?一送,侧向运势。吴邦折身到桩下。但仗着身子骨结实,并没摔坏。吴邦爬将起来,边拍打身上的土边自言道:“好厉害的对手。”燕横问道:“吴好汉,摔坏没?”说着,跳下桩子。吴邦道:“不得紧,不得紧,摔一下算不得啥。”燕横道:“好汉一时大意而中招,教某占了一个便宜,是否上桩,再比几个回合?”吴邦摆摆手,道:“已经羞杀人也,怎有面皮再行与高人较量上下,梅花桩亦撤矣。神拳太保,燕好汉,真吾之劲敌也,吴某领教了您之绝艺,心中佩服,五体投地。”燕横道:“吴好汉,莫要如此讲,教人难承。燕某亦挺佩服您的拳脚功夫,带这率直爽快的性子。武德也是极其为人所挑指赞来,应当学之。今日得罪之处,请多原谅。”吴邦道:“不要这么说。您能赏面赐教,某感谢还谢不过来呢,敢有个怪罪?于一战当中受益匪浅,您乃吾之师也。燕好汉,咱们交个朋友如何?”燕横道:“那敢情是好,求之不得。”

可在这时,有人高叫:“和这种人交朋友不值得,有污自身。吴好汉,别理这姓燕的。”二人甩脸一看,走过来十好几个人。头前走的是“金翅大鹏”娄明,方才说话的也是他。在其身后有“飞天黑鹰”金百胜,这个人燕横认得。另还有“野旋风”古雁、“霹雳剑”裘智,以及其他或老或少数位武林人士,围拢上前。吴邦认得好几个,因为他们先后上过桩。娄明道:“燕横,没想到咱们在这儿又碰面了。方才你上桩,我们不想扰闹吴好汉的事儿,故而暂且忍耐了半会儿。现在这拳比完了,没的说,该是与你算账的时候了,今日你休想再跑掉。”吴邦发了愣,莫名其妙,问道:“都怎么回事?干嘛这般仇呀?你们之间莫非有什么过节?”古雁道:“吴好汉,您由巴蜀刚回浙东不久,前些时江湖上发生的一件大事情想必您未晓得。这燕横的爹就是‘江南第一拳’燕封燕子龙。老匹夫寒了武林人的心,丢了江湖人的脸,尤其是对之熟悉的朋友们。他抛弃了道义,竟然为官府充当走狗,押运那‘孝敬’蔡京老儿的生辰纲,为此有几位英雄好汉拦其行并善劝之。谁知燕封心太黑,非但不悔于所做,不耻于所为,而且心生恼怒,动了杀机,以仇相对,害死了数位志士。其中就有我叔父‘流云剑’古海,还有‘尺髯伯’裘彪老前辈,以及娄明的伯父和父亲,等等。所以我们誓报此仇,为武林铲除奸恶。谁想燕封死了,死在官府手里,活该自找,下场好,报应。但我们所憋满腔的怨气出不来,找不得燕封,就找他儿子燕横来代为算账。”燕横忙加辩白解释道:“吴好汉,还有各位英雄,武林同道,且听我说。方才娄明并这位朋友之言差矣,你们都把我父亲给冤枉了。前前后后宗宗连串事情乃皆为奸人引起和策划,难者亦是遭遮藏真面的恶辈所害,非关我父亲之错。”这时候,侯洞天走了上来,道:“祥春此言不错,乃……一回事。我侯洞天以人格担保,燕封燕总镖头没做过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武林人、对不起黎民百姓的事。天地为证,日月可明。若我半句有谎,雷击电劈。”把西门让的所作所为和燕封被陷害的事细说了,起誓证自己言真。众人听了,交头接耳,一阵纷议。古雁道:“侯前辈,早闻您是个正直人,但现在这事上我们却不敢信您的话。因为您与燕封交情莫逆,又是他镖局里的人,怕在偏袒他。作证须有凭据,能拿出来,我们方肯信服。”侯洞天道:“诸位不信,就请见凭据,狗贼西门让已为我们擒得。另外,还有其手下一员裨将,也参与了击杀翠云岗三杰和劫镖的事情,请随我去对证。”引众家武林好汉到了包租的住处,把西门让和颜凤由套间屋里的大柜中拎出来,提到院子里,丢在尘埃。将他俩嘴里的布掏了出来。这二人大口大口喘着气,憋闷坏了,罪好难受。西门让参与劫镖时戴着牛皮面具,不识真相,今日也难认。而那颜凤则不然,让裘智和古雁认得出来,俱道:“那班贼之中好似有他。”侯洞天道:“对,他是西门让的手下,叫颜凤,不但参与了劫镖,而且与他三个同伴严佐、常豹、欧岩杀死了翠云岗三杰中的两个。”这时,人堆里挤出一人,却正是那当日受害者之一——“沌地狮”王显。这王显在翠云岗与镖队冲突之时,被“云中燕”司马飞一刀砍伤了左脚。虽说经过医治好了,但留下残疾,有些瘸。弃刀用了拐棍,另换了个外号叫“病腿狮”。

王显听侯洞天一说,挤前来瞧。一眼把颜凤认了出来,正是杀害自己兄长、贤弟的四个恶人其中之一,气就不打一处来,举拐杖就要打。裘智忙拦了,道:“王兄,别忙下手,让这小子先交代罪行,后杀不迟。”在众武林人士面前,在人们虎视眈眈,剑、火一样的目光之下,哪里还敢撒半句谎,先承认了自己是西门让的属将,又交代了西门让向江湖人、普通民众大肆张扬、传播这诬陷燕封为官府押解生辰纲的事情,为的是败坏燕子龙的名誉和引起江湖人对燕封的误会。又讲了自己随西门让西去,先是冒充汇英镖局的人追杀翠云岗三杰,给燕封嫁祸栽罪,死徐元亮、盛钟,后对王显假行凶而实不害,却由西门让出来装好人,救下王显,之目的是留下一个活口好去宣张燕封的所谓罪行,更增加江湖人对燕封的仇恨的一切事实。还有西门让亲口告诉自己的,把古海杀伤的一节。最后,颜凤另交代了勾结九华山之贼劫镖,从中分取赃物,充作生辰纲等实情。总之,他所知道的全招了。“嗨,真上了奸人的当,中了骗,误会、冤枉了燕老英雄,”众人大悟,无个不生气的,没有不切齿痛恨西门让等奸子的。王显怒极,“啪嚓”一拐杖,将颜凤的脑袋打了个粉碎。又转对西门让怒道:“你就是西门让了?也是那什么‘没面目’屈雷了?阴毒之辈。我怎么那么眼瞎,怎么就会把你当成了好心人?以致于造下后来难挽回的错端。今个儿我也要打死你,给我大哥、三弟,还有燕封、裘彪、娄山、娄海等多位因坠于你之阴谋而致亡身的英雄好汉和众多为你欺凌过的苦难人报仇。”举拐就要打。西门让哪里甘心便这么死得,大叫道:“且住手,我有话讲。”王显道:“怎么,你还想狡辩不成?”西门让冷笑道:“我不想分辨什么,大丈夫敢作敢当,颜凤所说全是事实真情。主谋是我,我只为致匹夫燕封于死地,报当初的一拳之仇。你们杀了我,我也无怨。只是你们杀一个被捆绑的人不觉脸上难堪吗?算是好汉豪杰吗?这样把我杀死,本钤辖心里不服。有胆量敢把我放开吗?按江湖上的规矩,有仇武斗来结,拳剑相较弱者亡。你们乘我现时无半点反抗能力行杀,不公平。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我西门让也心不甘,气不服。我是‘淮西第一掌’,你们怕着、胆怯,不敢斗武。一群熊包孬种,好让人笑话。哈……”他这一番话,激恼了在场的所有好汉。但侯洞天明白西门让心里的道道,道大家:“不可听他的,这狗贼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或斗武当中伺机逃窜。当从速宰了他,免生意外。”可王显不同意,道:“为了江湖人的声誉,就用斗武的方式杀死他,让他也不屈,免让外界非议。”多数人亦如是,教侯洞天也无办法,说不听他们。把西门让身上绑的绳子去了,众人让出了场子。但环绕四周,以防西门让逃跑。那王显叫道:“西门让,我来斗你,要亲手除掉你这个恶贼狗子,给我大哥、三弟报仇,为世间绝一害。”西门让活动开因绳索捆绑时久而麻木的筋骨皮肉,使气血通畅。又言道:“王老二,只怕你要赴阴司,寻你两个弟兄去。”王显大怒,就要上前。旁边有娄明、金百胜拦住道:“叔父,不劳您,让俺们年青人,俺们兄弟来。”不管王显同不同意,往前一纵,二人双战西门让。西门让以双掌相接。这西门让虽说多少日子以来吃不好,也难睡,影响身体,但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软一点都不行。其如一只受伤的猛虎,被困的貔貅,大发疯狂,不知哪来的些劲力。什么叫“困兽犹斗”,便象他这样凶恶至极。也在功夫底子厚,一双手掌坚如钢铁,飞舞往来“呜呜”风鸣。那俩后生在他面前矮了许多,力不从心。听西门让大吼一声,“哈嗨”,一掌撞在娄明的前胸,打得娄明飞跌出数丈远去,口中喷血,骨折筋断,脏腑震损,登时气绝身亡。金百胜见之,心下慌乱,遭西门让一掌把脑门拍裂了,当场毙命。“野旋风”古雁大怒,飞身上来,使剑来战。尽管有兵刃在手,占有利数,可也不是对手,让西门让一掌削在右手腕上,宝剑落地。西门让进掌击其胸,古雁退步避开,以拳脚敌斗。两三合,飞一脚来踢,却又让西门让给捉得。西门让底下还一脚,踹在古雁支撑腿上。古雁跌倒于地。西门让踩住这条腿,另用力上提所捉之腿扛肩,“咔嗤”,一撕,可怜古雁被擗为两片。“西门让,死到临头还如此凶顽,爷爷和你拼了,”王显叫着,抡拐来打西门让。西门让与其斗了五七合,击落敌拐,抢身进双掌来穿。王显躲避不及,被两掌穿进胸膛,也一命归阴。

才多会儿工夫,前后毙了四条本来鲜活的好汉,可见西门让穷凶极恶。侯洞天一看,连连跺脚叫苦,心说:“我说什么呢,你们都不听。若听了我言,西门让早死多时了,何至于出现这般光景,发生如此惨事,数条性命白搭进去了。我方才怎么不强拦呢?”可懊恼有什么用,事已至此了。西门让发凶,惹怒了燕横,喝声:“西门让,还是我来灭你。”身往前来。可那西门让并没有恋斗的心思,乘杀死四人而震惊敌人,院内一众一时乱纷之际,跃人头顶,飞身往房屋上蹿,意在逃跑。燕横哪能让他得逞,喝个“休走”,身子拔起,抢上房坡,挡住西门让,在房瓦上与之大战。一个“艰难第一拳”的儿子“神拳太保”,一个“淮西第一掌”,绝非浪得虚名,各逞强梁,互不相让,都把压箱底的本事抖了出来,拼一个你死我活。十几合,燕横猛使“兔子蹬鹰”的地趟(地躺)拳招式,乘敌双掌攻来,身前扑势行猛,接住了西门让的两只手腕,自己身子深坠,往瓦上躺,以一只脚猛蹬对方小腹。西门让一个折子,斜着由屋顶上抢将下来,摔在院子中。“霹雳剑”裘智上前,使剑来刺,却让西门让一脚踹到一边去了。西门让刚爬起来,燕横由房上也跳了下来,就在半空里现招,以两脚连环踢击西门让头部。这一招在林中擂打败过娄明。西门让急忙用双掌来封挡。但却因来力甚强而被逼退了三两步,来个大趔趄。燕横并不给其松缓的机会,步步进逼,拳拳穷追猛打。西门让也拼力接还。又有“小白猿”侯捷上前来助燕横,西门让再怎么拼命,也渐不能支持。

西门让咬牙抵抗,猛地两掌并出反攻,拍燕横的两太阳穴带双耳部位。燕横双拳两边分开敌掌,继而拳变掌,往前劈砍,砍在西门让两肩上,接着进步“双撞掌”,撞钟西门让的前胸。小子受击倒退,来个趔趄,差点摔倒。燕横再进步,“双峰贯耳”,两拳摆起,拳眼冲下,拳心朝外,拳锋对向扑内,同时贯击敌方左右耳门。西门让后仰身来避。燕横双拳再次变掌,按拍西门让的前胸。西门让赶紧后撤,并同时竖双臂封开来击。不防侯捷侧里飞来一脚,西门让横向折了出去。小子爬将起来,二次纵身往房上蹿。可是双脚刚沾屋檐,燕横也已然飞身而起,凌空施用剪刀腿,两腿剪了西门让的脖子,继接“乌龙滚身大绞柱子”一翻,西门让断了脖筋并颈椎,折下房来,再次摔于院子里。但这回可没能起来。众人上前七踢八跺,以泄心头恨,以泄积腔忿怨。西门让哪里还有个活,早归那世去了。其一死,真是大快人心。

忽然院外头大乱,人声嘈杂。有人叫将起来:“不好了,官人来了。”可不是怎的,大批差兵涌入了小院。差兵是怎么来的呢?原来,官府四处捉拿不到刺杀钦差荣武的凶犯,也查寻不着西门让的下落,很是着急。偏赶这个时候吴邦临安县设梅花桩,以武会友,美其名曰“赛拳会”。官府认为那凶犯或许有可能在“赛拳会”上出现,尽管这种可能性极小(哪个犯了事触动了官府,还会在大庭广众之前抛头露面呢,那真叫胆子大了),也不能漏过,便撒下不少密探盯着,连查带访。只是呢,燕横他们虽来青龙镇好多天,几乎天天来看踢桩赛拳,但将自己伪装得很好,起码也是顶斗笠,压低一些前沿,以一两绺发“破”面,不仔细瞅难认出来。再往人堆里一扎,就更难寻了。再多探子,除非你紧挨着的是要找的三个人,不然你发现不了。再说,这天气还有些热,这下探子也懒得人群里扎、挤,反正寻着也好,找不到也罢,只是处过这些天,即使无功也不是有过。就那么回事,走个样子是了,干嘛找累受去?别因不经意间触怒了哪位人物,吃顿老拳,白挨,倒楣。不好好看热闹,瞎挤寻人,还不讨人嫌?特别那些江湖人,即便宰人都不带眨眼的,甚至不需要理由,这么随便,轻易。今个儿侯捷、燕横相继踢桩,高高处上,谁看不到呀,有探子认出来了。这班人都带着图影呢。再加上娄明等一大帮子江湖人来与燕横对理,又提到西门让怎么怎么的,这就更对了,——“凶犯”。有探子急匆匆往临安县城,县衙门里报信,道不是多远。知县穆仁得报,不敢怠慢,这要捉住刺杀荣钦差的要犯,功劳当然是大大的,得到上峰的嘉奖是一定的,或可能自己因此而擢升两级呢。即刻动作,先是派人飞马往州里报告发现疑似刺客一节(之所以道“疑似”,一则怕是错认,二则但捕不获,为刺客跑了,也好有个搪塞。如果便就说确定,这要捕不到人,其过大焉,性质不一样了),接着亲领马、步、弓差兵倾巢出,奔往青龙镇,来捉拿凶犯。有密探引着到在这家,一部闯进闹乱的院子,一部外头围困。率人突入院子者乃县尉巴山,叫道:“不管是否凶犯,只要是在这院子里的人,统统拿下。他们是一伙,同党,江洋大盗,扰安贼匪,不能走脱一个。”不容分说,滥行拿人。众好汉怎肯就范,起而对抗。两下里可就打了起来。

众好汉大闹青龙镇,杀死官人无算,各自夺路而走。不道别人,只道侯洞天、侯捷、燕横三个人,没有分开,也不能散离,与差兵杀红了眼,浑身上下溅满了血污。终不敢久战,脱身要紧。先是蹿脊越墙,后扎林子,总算是避开了官兵。想歇一会儿,可猛听得有人大喝:“呔,三个刺杀荣钦差的凶犯,狂徒,好大胆子,敢在青龙镇出现,众目睽睽之下踢桩赛拳,而且又打死西门钤辖及无数官人,再行血案,罪大恶极。今看你们能往哪里走?还不速速就缚,更待何时?捉到官府去。”仨人闻言,大惊失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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