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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神拳太保斗武林中擂 红女剑士拼命西子湖

话说“金翅大鹏”娄明挥拳来击燕横,燕横一边接架一边解释,道:“此事内中存在许多隐情,乃为恶人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阴计挑拨我父亲与武林人士之间的关系而相仇。此事我正在查访之中。待得日后明了真相,定会与你一交代,以令信服,也还我父亲并整个汇英镖局的清白。”可娄明一阵冷笑,叫道:“谁会听信你的鬼话,不过是借口以脱面前之灾。你爹害死了数位武林义士,事实很清楚,他还能有什么冤?瞎掰。别说没用,今天尔只须把命缴给我。”丝毫不肯听纳,不与对方辩白工夫,频频击拳飞脚,招招专来攻取燕横的要害。此同时,那边金百胜也凶气罩面,逼迫侯捷,道言:“你应当也是汇英镖局的人了,一样不是好鸟,与俺们仇家。莫躲,吃拳。”拳脚相攻。侯捷自不能吃亏挨打,出招自卫。二人也动上了手。燕横见这两“只”“恶禽”纠缠不休,气势咄咄逼人,情殊可恨。若己方一味相让,便没个去得,且更要吃亏,情急之下,心说:“没想到遭遇此等麻烦,真真恼人。罢,罢,罢,既然尔欺吾特甚,我亦无须容忍。目下之计,惟有先打败他俩,把身脱了再做道理,除此别无他策。尔若不来犯我,我又岂会犯人。”想到这里,“梅花千朵”拳招还击娄明。娄明难以应接得住,叫个“不好”,身子往后一蹦闪避。哪想到燕横跟得快,飞身而起,“啪啪”,凌空两脚连击,均中敌头部。娄明一个折子摔下擂台,登时晕了。金百胜瞧到,急忙撇了侯捷,转来飞拳怒打燕横。怎奈本事平常不济,让燕横接了几招后还一拳捣在前胸,也掉擂台底下去了。燕横冲下面金、娄二人道:“得罪,得罪。”金百胜爬将起来,冲燕横叫道:“小子,别那么得意神气。今日算你两个爷爷栽了,但这账完不了,来日方长,我们哥俩终要向你讨的,等着。”扶着娄明,也不进那屋子了,径直回娄家镇去了。

燕横对侯捷说道:“兄弟,咱们走。”刚要去,猛听得有人断喝:“呔,刘东、刘西,你两个小子,能跑哪里去?爷爷追了你们一道,总算逮着了。想活着出我手心,比登天也难。”兄弟二人闻言一惊,甩脸定睛观瞧,见从官道上拐进来五匹马,最前的是一匹高头青骢马,马上之人若跳将下来,平顶身高没一丈也有九尺五七,阔肩粗腰。面上看,好似喷血。一双大三角眼放着凶光,冷如冰,利似箭。海口厚唇,络腮短胡茬。燕、侯二人认得,来者非别,却是那青山黑风寨的少当家“绝命锤”万友谅。只因东方奎被杀,九华山的一些喽啰转投青山寻饭门。万老顺闻得九华山突发变故,东方奎遇害,冲冲大怒,令万友谅速去追杀“刘东”、“刘西”,给朋友报仇。万友谅从四雄寨的喽啰口中弄清楚了“刘东”便是“江南第一拳”燕子龙的儿子,想那“刘西”自然也跑不出汇英镖局的人去,料燕横一般不会再往别处去,必是东返杭州,所以疾速东追下来。还真让他追对道了,走到这娄家镇附近,看到了林中擂以武会友的告牌,不妨看看立擂台的是什么样的好汉。进得里头来,抬头一瞧,正好看到了“刘东”、“刘西”,心道:“真是巧极了,正为赶不着你们而心焦发急呢,没想到在这儿撞上了,万不能让你们跑掉。”拎链子锤由马上飞身而至擂台之上,不容分说,向燕横、侯捷来打。他身后是张勇、李猛、牛刚、马强四名随从,均有些本事,也各跳下马,往前来。燕横冲侯捷道:“兄弟,你去当那四个小子,我来对付这万友谅。”早已由背上拔了雁翎刀,来敌万友谅。侯捷下台去斗那四个小山贼。双方凶杀起来。万友谅号“绝命锤”,所用之锤不同于普通的流星(锤)、走线锤小小二个或一个铁胆(铁蛋子,至大不过二手一掐,即一虎),那个头比十斤的西瓜不小,带粗铁链子,而不是绒绳,但相对那两种相对短一些,平伸手臂提之,锤头恰沾地。当然也不是蒺藜骨朵。有牛筋挽手(套腕)。这小子不愧其名,链子锤飞舞,大花朵朵绽,专吃来进客。锤头落如雨点,谁沾一下就得死。所带风劲,荡人欲倒。燕横用的是刀,短且轻,难以够得上敌身,又不敢碰格兵刃。加之台上地方终小,不易与敌周旋,所以燕横出于很不利的地位,跳下台去又失面子,暗道:“不好,今日要栽则小子手里怎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不若使个险招赢他。”退至台边死角。万友谅正紧逼,见之大喜,心说:“看你小子还往哪退?”既不将锤直扑,也不劈打,恐敌轻松避得,而是施用横扫。假若扫头,对手会采取矮身俯首;扫腿,敌方可以纵身跳起。凡高手均完全可以确保自己无恙。那便取中盘,得手概率大一些。只是一抡,不必太过捏准头,即便锤头击打不上,链子也可以索住你,看尔怎当?万友谅旋身反臂扫一锤,向燕横腰上腋下正是肋胁部位攻击。燕横见锤来,来了个难度极大的向后仰身动作,说“铁板桥”,早过了,更近乎于“倒卷帘”,挂在台沿。一旦做不好,便会失控而摔到台底下。动作几乎不见停顿,继接身子复又弹起。一张一起只在转瞬之间,这同时也致令那来锤扫空了。认为此一招定然奏效,必取敌方,岂料过于高估而失算,用功力过猛,万友谅一时难以变招,前面大空,全敞门。而燕横在仰的一瞬已将刀挽一花而行反握,起的刹那,借向上之力,钢刀投掷而出。万友谅猝不及防敌方这一手,为刀钉在肚腹。燕横射身撞前,跺一脚于刀柄之上,使插入更深。然后拔刀将万友谅连又搠了两刀,要了其命。再把脑袋剁了,一脚当球踢飞。杀万友谅来这手可不容易,使好了得逞,使坏了,自家性命难保。一须有胆量,二须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和临机应变的能力,准确的时间差和距离感。一切还要有十足把握,抓住瞬间机会,一击致对方于死地。那边侯捷早已把四个小山贼也结果了性命。兄弟二人上马,继续赶路。

道这一日回到了杭州城,找到了侯洞天。从走到回,前后相隔贴乎俩月,燕横、侯捷向侯洞天详细讲了这些日子的经历。侯洞天听说西门让勾结九华山贼寇的事已摸清,十分欢喜而另又愤慨。但听说得四个贼头都给弄死了,没留下个活证来,连道:“可惜。”燕横道:“不过事情可挽回,听东方奎说,那西门让劫镖是带有常豹、欧岩、颜凤、严佐四名裨将,而常、欧二人已在劫镖当场死了。我们可以寻到颜凤、严佐,由他俩口中掏供。此二人将分得的赃物送往东京,做了生辰纲。想日子挺长了,他们也该回来了吧?”侯洞天道:“我用钱、酒利诱,交了西门让周围的一些人,获悉了不少事情。虽说由于知情者太少,而对于西门让参与劫镖的罪行并真相仍然还没有搞明,但其他所得来未必没用。你说的常豹、欧岩,那些人道他俩好些日子之前因执行公务,外捕强人当中殉职了,假名堂,现在听你一道,二子却是在九华山外送的命。所提及的颜凤、严佐,有关他俩的事我也听说一件。他们外出捕寇不得利,前些时让西门让好一顿教训,每个重重挨了顿军棍,几乎要死。我看八成是那批赃物在押往东京的途中出了差池。咱们就从他俩身上取证。你们所说武林人士、江湖道者误会老镖头之镖是生辰纲,还有翠云岗三杰二死一伤,古海神秘被杀的事,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老镖头他生前道我,自己没做过这等卑劣之举,我当然十分相信于他。想必与西门让脱不了干系,老镖头一这样认为,颜凤、严佐或许知道内情。”侯捷道:“爹,那咱镖局遭诬陷,说成是勾结水贼拦江劫取睦州生辰纲,被屈含冤的事,您差得可有眉目?”侯洞天道:“这我也查得一些有关。富春江上侯七、马万一伙贼劫了睦州的生辰纲,后遭官府人赃俱获,西门让亲自过问的这件事。定然不知在其中做了什么背人的勾当,使得侯七、马万来咬我们镖局,教受祸。怎么一部分生辰纲到了黄春手里,后又咋变成了我们的镖了呢?我细细问过那时节在黄春铺上干事的人。他们言说,镖局被查事发之前两三日,有个珠宝商向黄春兜售处理一批货。黄春贪其便宜和分期付银的好事所利诱,便全收下了。可第二天就出了个公告,道所有珠宝店铺卖也好,收也好,一律盘点总值,从中抽取一定比数的特税。只是到现在也没有下文,这行当的店铺主均犹在乱议,没有头绪,你说蹊不蹊跷。其中没有文章怎么会?那时黄春手上压着那么多的货,得此公告还不六神无主,未知如何,遇谁也一样。若给抽税,哪承受得起?思来想去,还是立即将这些珠宝早早抢先发往大名府的好,于是才要雇镖。可是到各大镖局都碰了回来,寻各种理由不受接,便只有来找我们。揣测其中,必是官府中人早有预谋,设圈套让人来钻。到黄春门上谈生意的人是假的,发公告收特税也是暂时唬人。而其他镖局不接黄春的托雇,当然是官府中人的密令,这个我已通过一些关系得到证实。要不然这多大的财神登门,会不欢迎?又哪那么多凑巧的事就捏到一处?黄春上了当,致了祸,把我们镖局也拐着害苦了。黄春被屈打成招,侯七、马万被西门让请吃过酒,或逼或买他们做了伪证与假供,授以某些言语,加上那批所谓的赃证,使老镖头有口难辩,冤死狱中。黄春也完了,水贼亦无好结果,人证一一被销,只看能不能寻到那个顶重要的人证,即与黄春谈生意的‘商贾’。若他还存在,找到了,那镖局的冤情就有望洗清了。”燕横问道:“那人是谁?生什么样子?”侯洞天道:“听黄春铺上伙计说,那个人四十来岁,七尺个头,生得脸比较长,面皮若黍饼。眼小可嘴大。下巴颏那胡须似给胶粘成在一块,硬挺上翘,总撅着,微微发黄。对了,还有个最好确认他的,就是此人左脸上有一不大的紫红色胎记。另在鼻子右一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肉瘤。只怪西门让一时自以为计策绝妙,高兴得意之余,疏忽大意而生一个纰漏,找了这么一个有明显特征之人办事。这人便是让他罪行白于人前的最佳人证。”燕横道:“我们最好能够找到他。”侯捷道:“想他必是西门让身边的人,还不可能是普通人。这等重要角色,绝然不会随便便找一个来用。”侯洞天道:“我起初想来也是。只是一不得其真实姓名,二未知其所处,但深藏而不露,又怎容易往外来抠?西门让的宅子门槛高,教人也难往里混,更不便打听呀。曾两次夜入里头一查,但却不得结果。摸了三个人来问,然都不识此人,也没见过。为避免漏口风引起西门让的警觉,这几个人均被我杀死,但也因此惊动了其合府上下,以为闹贼而对戒备有所加强,不方便再行前事。我开始疑惑,如此对咱们重要的人,能被西门让用来办要事,大有用场的人,应该有一定身份,又为什么西门让府上的人对此辈会不熟悉,会不知?难道揣测错了,他并不是西门让府宅的人成员,而是另为其他?籍于军中,还是什么人物?又担心已经为西门让灭口,十分忧虑。但再作调查,更加困难矣。”侯洞天搁下正题,道:“你俩一路奔波辛苦,好好休息两天,也可到西湖去走走,松散一下心情,再论其他。”燕横道:“我们明天去一趟西湖吧,再到栖霞岭下给我父亲上上坟,祭拜他老人家一回。”侯洞天点头,嘱咐道:“莫让别人认出来。”燕横道:“记下了。”

次日,燕横与侯捷带了点祭品,往栖霞岭。怕太招眼,故并没有骑马。上完了坟,返还时,想到西湖里玩一会儿。可船船有客且满,好难寻闲散。侯捷道:“那儿有条空船。”用手来指。燕横循其所指看去,果有一条船,可是很小,想只是用来载那花不起大钱的人,忙招手来唤。那船上就一人,是个头戴斗笠、面目清秀、身材修长的好小伙。那小伙子面冷口直,道:“今个儿我不载人。”只在附近转。“这人真是的,不载也罢,干嘛这般冷冰冰,”侯捷嘟囔了句。燕横道:“人家不愿挣咱们的钱,干嘛非要给他呢?走,只有走苏堤吧。”二人走上苏堤,慢步前行,观看两边风景水色。燕横一年半前去兴化县罗家镇学艺,好不容易返回了杭州城,又有一大堆子事操心,无个闲暇来玩,前些时还往了九华山。今日再观西湖,似另一般光景,感受若新。心情比之前两样,多日劳愁扫了多一半去。

正走着,侯捷忽然用胳膊肘撞了燕横一下,道:“兄长,您看那儿。”一指。燕横问道:“看什么?”湖里各样,不知教之看什么。侯捷道:“那只画舫。”燕横循其指观来,果然有一只非常漂亮的画舫慢悠悠横里这边驶来。燕横道:“真漂亮,值不少钱哩。有客上去一回,也得大笔花销。”侯捷道:“我没说那船,让您看的是船头上的人。”燕横纳闷:“船头上的人?这人有什么好看的?”一瞅,那船头摆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锦衣之人。因为画舫愈见近了,所以看得真。那人年纪不超过四十,大块头的堆位,粗眉大眼,狮鼻牛口,络腮胡子,名身穿大紫袍。在其怀中揽着个娇媚的女儿,坐于腿上。于其身后站立几名随从人员,于旁边另有一人,绸缎裹身,象位富贵人家的官家。那里指点江山,讲些什么。侯捷对燕横道:“坐着的人就是仇家西门让。另看正比比划划的那个人,不正是咱们想要寻的人吗?”燕横以前从未见过西门让,今方识得,却是这般模样的一个人。又看那穿绸裹缎的管家相者,却是正想找的那一赚黄春的所谓的“珠宝商”。原来西门让今日没什么事,来会这歌舫的头魁女儿小桃红。自来杭城,西门让便把她包下了,再不容他人沾染。这会儿玩得正在高兴。

忽然,这个时候,却有一只小船由斜前方靠了过来,上头之人正是那拒载燕横、侯捷的漂亮小伙。这小伙突然由后腰摸出了一把刀子,甩手打向西门让。西门让何等人,经历过千般险事,百战中滚过,本领别不一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前白光一道闪现,这厮情知异常,叫个“不好”,知是暗器,但想要躲是来不及了,猛地把怀内的小桃红一扳,当了挡箭牌。保护了自己,却搭赔了无辜。那刀子中在小桃红前胸。这女儿吭了一声,香魂缥缈离躯壳而去。“有刺客,”西门让大叫。将小桃红的尸体弃到一边,跳将起来。这时,那个小伙子喝了声:“西门让,受死来吧。”飞身而起,纵上了画舫,将一口宝剑来刺西门让。西门让的随从护卫俱拔刀抽剑来当。那管家模样的人惶恐之间,失足落水,在湖内乱扑腾,连呼“救命”。可现在哪还有人顾得理他。西门让已由一名扈从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双股宝剑,拉锋出鞘,向那小伙子进击。这画舫之上一通好杀,由船头打上舱房顶,由那顶上又打到船尾,再折回来杀到船头。时而还闯到舱房内,不断刀光剑影。只吓得那画舫上的歌妓舞女、老妈侍仆并驾船工人,一应人等魂飞魄散,却又无从躲藏。只能避让,使自己不为那不长眼的利器伤着。碰弄得:桌椅翻跌,壶杯乱滚,琴儿两段,竹笛擗裂。整一片狼藉,乱了套,不可收拾。杀战多时,小伙子寡不敌众,遭西门让一剑伤着右臂,手松剑落。西门让飞一脚,正中小伙子前胸,致之跌落水里。西门让也身子腾起,雄鹰猎兔捉鸡之势俯冲下来,两口宝剑齐向正扑水的小伙子刺去。眼见小伙子性命堪忧,怕要不保,正这危急时刻,一人来至,行的是水上漂的轻功,将刀向西门让手上砍来。西门让大骇,空中变势,一个侧里滚翻身,躲开来击,并双足稳稳停落在水皮之上。看来他的轻功也蛮不错。见来者是个英俊青年,并不认得,因运着功行着气,问话不得。不管对方是谁,一个字——“打”,与不速之客大战。要问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谁,不说您也会猜得,正是燕横燕祥春。刚才看到那小伙子行刺西门让,燕横与侯捷俱吃了一惊,心道:“这年青人真好大胆量。”侯捷开了句玩笑话,道:“原他在此并不是为了载人挣钱,而是宰人杀命的。”燕横道:“只恐他身单力孤,刺杀西门让不成返回把自家性命搭进去。”侯捷道:“那就帮他一把。”燕横道:“好。嗳,咱没船过去怎么办?”侯捷道:“水上漂呀。”燕横一拍脑袋,道:“对了,我咋把轻功忘了?”又道:“兄弟,你去吧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擒下,我去帮那小哥。”侯捷道:“好哩。”二人便使履水功,在湖面上飞驰行,奔画舫而来。说话那空儿,船上已打了阵子。小伙子落水,西门让欲行杀取他的性命,此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燕横恰恰同时赶到,救下被难人。小伙子趁那二人水皮上打的工夫,爬上了小船。“小白猿”把那灌了一肚子水,眼见要沉底的管家相者拽了,到在小伙子船上,往舱里一扔,对小伙子道:“小兄弟,这厮对我们可有大用,千万别给宰了。我去助俺兄长一臂之力,同他一起宰掉西门让那匹夫,之后转来。”来助燕横,与西门让大战。西门让厉害不假,但两个对手更不弱。西门让手下那班扈从全没水皮上杀战的本事,一时只能于画舫上干看着,插不上手。后才想到赶紧张罗工人,将画舫靠前,接应主子,但已经不及。那位副钤辖大人一个不留神,吃燕横一刀,削伤了左腿。一惊一痛之间,手下一乱,被侯捷在其后背又砍上了一刀,一拃来长半寸多深的口子,血往外直渗。幸亏是在肉厚处,假若是在椎骨上,西门让这条命就没了。但这也够受的。西门让怪叫一声,“咚”,沉水里去了。燕横、侯捷也扎水里来赶杀,却寻不着西门让了。那小子水底功夫也蛮了得,让他给跑了。

兄弟二人无奈,只好上得水面,跳到那小伙子的船上。那青年抱拳拱手,道:“多谢两位出手相救,不然,小弟就丧于西门让这个恶贼手上了。”侯捷道:“小兄弟,用不着谢。你胆气可真不小,敢于行刺兵马副钤辖,教人吃惊,但又佩服。功夫呢,也不错。小兄弟,你姓字名谁,怎么要行刺西门让,有仇吗?”小伙子道:“实不相瞒,在下叫杨生,与那西门让匹夫有血海深仇。我爹叫杨彪,乃军营里的一个小职官。因我有个妹子年方二八,生得美丽,前些时偶被西门让看到,打听得我家,便派人上门提亲,要娶我妹子给他做小妾。可我爹爹岂会答应把我端端好的妹子嫁给这样一个快四十岁且又心狠手黑、品性卑劣的人,毅然回拒了。西门让大怒,道俺家不识趣,寻了个本不是错的错儿把我爹毒打了一顿军棍,大哥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受刑的当天就去了,没捱过俩时辰。担心那西门让不肯罢休,会继续打我妹妹的主意,我便护着她,逃到了师伯家里,暂时安身避祸。我发誓定要为屈死的爹爹报仇,打听得西门让与方才那画舫上的名妓不是一般关系,常常来之上与她寻欢作乐,有心择机杀此贼。这西子湖上少有官兵差奴出现,对于我来说危险减少。仇人无可藏掩遁形,方便我动手。但行杀战,又可少伤及无辜,且一旦失手,也利于自己脱逃。此处是最佳所在。故而我租用了条小船儿,扮成船工,日日在此盼等,伺机刺杀那西门让。今天终于把他等来了。只可惜我功夫太浅,没能报得了仇不说,还险些赔进去性命。惭愧。”燕横问道:“你方才提到有一位师伯,他是哪一位?是武林名家么?”杨生道:“鼎鼎大名哩。他号‘君子剑’,复姓南宫,单名烛,字寅初。”燕横一惊,道:“怎么,他是南宫烛?我父亲常提到过他,说你师伯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但不喜斗勇争强,很少外露本领,故才称‘君子剑’的。虽武功高强,当却基本游离于武林事外,没特殊原因极少迈入江湖,更不卷入纷争,犹若神龙,才致于江湖人只闻其名,难见其身。我父亲和他也小有来往。但这‘君子剑’是位隐士,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其所在,所以我父亲连我也没告诉,何况别人了。”杨生道:“只顾说我,忘了我问您二位尊姓大名。”燕横道:“在下叫燕横,这一位是我兄弟,叫侯捷。”用手指了指“小白猿”。“哦,失敬,失敬,”杨生朝二人再次拱了拱手,又问燕横:“您父亲便是‘江南第一拳’燕封燕子龙了?”燕横道:“正是。只可惜他老人家被西门让那狗贼陷害,含冤而死。我现如今正在寻找可为父亲雪恨洗冤的证据,好告倒西门让,还我汇英镖局的清白。”杨生道:“我道两句,泼盆冷水,您可别生气。如今朝廷腐败,官场黑暗,这官与官之间可相互护着,即使你能找到一大堆证据,那官府也未必肯为你们公办,因此很难告倒西门让,打赢官司的。不如直截了当宰了他痛快。”燕横道:“这我也想过。先试试看,但有一线希望也好。若碰不到一位肯于主持公道的官员,打不赢官司,再做别的道理,总得想法洗清冤屈不可,让外界明白。我父亲、我汇英镖局不能老背负无端的罪名与骂名,被人指摘,啐唾。但末了官司打赢也罢,打不赢也罢,必要亲手杀死西门让这狗贼。现在只是让他多活一阵子。”杨生道:“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留两处下刀的地方。”燕横道:“一定。”杨生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传闻燕总镖头前些时为官府押过一批生辰纲,好多江湖志士因此都对他产生不满,而找老镖头问罪对理,进而行为过激,发生冲突。火并当中,给他杀了不少的人,这是真的假的?”燕横听了,面起忿色,道:“这都是谣言中伤。想我父亲此生光明磊落,可以说没干过任何缺德事。是有奸人暗地里栽赃陷害,置我父亲与不仁不义,挑拨其与江湖人之间的关系,使其处于孤立困境。此为阴事之人,跑不出西门让这厮。我现在正秘密调查这事,小兄弟可别听信旁人的蜚语,也请相信我父亲。”杨生道:“我也这么想,我师伯一这么说。想声威显赫的‘江南第一拳’傲立江湖多年,为人之信义、之端正几个不知?岂会突然间改变一贯宗旨与立场,而为官府助虐?定是哪个人和他有莫大仇怨,自己正面对敌报不了,而用了此一阴招损术,以卑鄙手段挑拨老镖头与江湖友人的关系和激怒正义之士,引起相互间的仇杀。借刀杀人,达自己的目的,其心何其毒也。”燕横一听,这杨生说的话偏向于自己,很是感激,也同时高兴,道:“小兄弟,谢你这般看待我父亲,并为之鸣不平。”说话间,船已靠于北岸。侯捷道:“只顾听呀说了,忘了还有这个人了。他可灌有一肚子水,死了就无了关键人证,坏大事的。”是指那官家模样的人。俯身来看,那位象死狗一样趴在那里。杨生道:“我把他头放船帮外,脸朝下,在他后腰踩过几脚,控出了些水来,不会死。”侯捷试了试,那厮的鼻孔还有气,遂放了心。

就在这时,猛听得人声鼎沸嘈杂,浆打水声急促,有人嚷:“刺客在那边呢,别让他们跑了。”仨人甩脸来看,大惊,原来是有一大批官兵,可以断定出于水门,驾驶快船向这边来了,是要拿他们三个。杨生道:“快走。”头里引路。燕横则背了那恶人在中,侯捷后面跟随。三人弃船而走,扎进了山岭之中,把官兵甩得没了影子。到了一处坐落于山环之中的小院门口停住,杨生道:“我就住在这里。”推开院门,将燕横、侯捷让了进去。于迎面,房屋里头走出一位长者来,见其六旬开外,大高个子,精神饱满矍铄,二目炯炯放光。胡须大把。这长者穿着朴素洁净,站那里象大树似的,威武风度。杨生道:“师伯,我回来了,还带回家了两位新结识的朋友呢。”长者道:“你又去哪里了?整天价往外跑,老不着家,让人担心。也不知你瞒着我在做些什么。”杨生只笑了笑,对燕横、侯捷说道:“这便是我的师伯,‘君子剑’。”燕横把那奸人放下,与侯捷给南宫烛施拜,道:“晚辈燕横、侯捷这里给您老人家见礼了。”南宫烛道:“不必多礼,您二位……”未知来历。杨生在旁指着燕横道:“这位壮士便是‘江南第一拳’燕封燕子龙的儿子,叫燕横,人称‘神拳太保’。”又指着侯捷道:“这位壮士叫侯捷。”侯捷抢嘴道:“晚辈号‘小白猿’。”南宫烛道:“怎么,你号‘小白猿’?江湖上有位响当当的人物,早些年称‘白猿圣手’,老了更号‘老白猿’,他叫侯满侯洞天,与你有无关系?”侯捷一笑,道:“‘老白猿’侯洞天乃家父也。”南宫烛一听,大喜道:“却都是自家人,我与你们的父辈都有交情,无外,屋里面坐。”杨生道:“还捉了个恶种来,我先绑了他。”找绳子把那管家模样的人捆个结实,用东西堵了嘴,怕他叫唤。然后塞到柴草堆里藏起,惟恐万一有外人偶到此看到,就不好了。

南宫烛把燕横、侯捷请到屋里落座谈聊,杨生藏好奸人之后,给他们烧水沏茶。南宫烛对燕横道:“爹是英雄儿好汉,是个好小伙,有你爹的样,将来也定能成大器。”燕横道:“您老过奖了。”南宫烛又转对侯捷说道:“看你,与你爹近乎一个模子造出,只差一绺胡子。长一副猴相,定是机灵鬼一个。”侯捷笑了。南宫烛问了汇英镖局和燕封蒙受冤情之事,燕横一一做了细说。南宫烛听完了,也叹息不止,道:“天理不公呀,它不去惩治恶人,不来佑护良善,却为虎作伥,反而伤害正直。愿贤侄早日能为你爹平冤昭雪。”当另得知今日西湖之上所发生的事后,老人惊出了一身冷汗,道:“怪不得这孩子(指杨生)日日出去,我问之,却就是不肯告于我。原来干那种事去了,这可太危险了。那西门让何许人,是其所能对付得了的?今日若没你们二位,彼哪还能活着回来。真不知怎样来行感谢才好。”燕横道:“如您老之说,都是自家人,说什‘谢’呢?值不得,小事一桩。”南宫烛又转对杨生斥道:“你这孽障,头脑发热干些蛮事,若有个三长两短,见一差池,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杨生撅了撅嘴,没敢说什么。说话间,天正当晌午了,南宫烛款待两位客人吃午饭。用饭的时候,燕横觉得这家里象少了个人,但又不好意思问来。可那侯捷嘴管不住,问杨生:“小兄弟,你不是有个妹妹吗,怎么不见?难道出去贪玩,不想吃饭?”杨生道:“我妹妹到一个干姊妹家去了,住两天才回呢。”饭后,燕横、侯捷用口袋装了那捉来的小子,辞别了南宫烛与杨生,出了栖霞岭。官兵并没多加搜索,早已退了,所以出岭挺顺当。雇了个车娇藏身里头,潜回了杭州城里。

见了侯洞天,道了上午所发生的事情。“老白猿”一闻那人证给逮回来了,大喜望外,将之打了一下眼,顶像是黄掌柜铺上伙计所提供的那个上门谈生意的珠宝商。拿刀逼问之下,这小子把知道的全招了。原来他乃是西门让府上的二总管,叫何源,原籍正是歙州(不如是,那与黄春谈生意时口音便有差异,说自己是歙州人,对方会存疑心),是西门让的老婆娘家那边过来的,并不是一般人。是辈不仅办事能力强,而且能说会道,更善于拍马屁,且天南海北知道的事也多。西门让尤其爱听他说些奇闻珍事,古今秽史,对他颇赏识。说到这里,有人能问了,怎么侯洞天夜访西门府,所摸之人却不识于这样一位二总管?可能吗?这便是巧合了。侯洞天走“背”字,所摸的人皆为新来,而何源则前一阵子被西门让发到外面做事情许多日子,也算是一种埋藏手段,故此两下全没朝过面。他方回到杭州没几天。因为汇英镖局早已倒覆,案子尘埃落定,还能有谁翻之过来?想也别想。所以这厮也敢招摇了。那天也正是他为西门让办的秘事,去找黄春谈的那笔生意,将多半数睦州生辰纲卖给了不知情的黄春,才引出来黄春登汇英镖局的门托镖,官府派人搜局子拿人,燕封与那么多镖局中的人被冤致死的一系列事。以及他还知道的西门让与水贼侯七、马万之间的协商,假珠宝特税的公告和其他镖局为何不肯接黄春这个买卖,西门让又教黄春公堂上讲些什么话的内情一一供述。侯洞天让他写了供词,签字画押,把这小子暂时藏了起来。到了晚上,又把颜凤、严佐两个小子拿了来。侯洞天早就打算并策划好了怎样下手,路经怎么走,如何进退,遇何意外怎生应变等等事项。只是先前其身单力孤,不便动作,而今多了两个后生帮力,得以敢干,并且得手。颜凤、严佐前些时方被西门让重惩过,因刑伤行动不便,捉来也容易。刀子威胁之下,这俩小子也招录了口供。侯洞天将两人狠骂了一顿,也藏起来了。

这人证是有了,可又该哪个衙门递状子告西门让去呢?因于权限,小衙门理不了,也接不了。而杭州城里有权力有资质能够审得此牵扯到官家要员的案件的相关衙署、两浙路大诸员,与西门让关系均不错,更有的与之交厚,怎么告得?太教人犯愁。但事情也凑巧,有一位身兼吏部与御史台要职的荣武荣大人代天子巡狩,奉旨巡察江南、两浙、福建诸路,一方面考察各级官员称不称职,有无治境不力,贪赃枉法,一方面体察民情并百姓疾苦,洞观国策得失,不二日内可至杭州城。侯洞天并两个后生大喜,心说:“真是老天开眼,降下大人物,我们可向这位荣钦差递状申冤。”

道这一日,荣钦差大驾临杭,侯洞天知当日这钦差大臣要吃接风酒,会两浙路各级官员,不会有闲空理顾他事。于是,待到第二天,与燕横、侯捷带着状子、供词、人证,前往路院,即钦差荣大人的临时坐署去喊冤告状。由于颜凤因伤势有发作,加之有必要留一个证人做后手,以防告状时生发枝节意外,故置于户中。有人到荣钦差处告状,且是钦差到杭州城所遇到的头一状,引来不少百姓,想一观究竟。荣钦差真还接了状纸,并将侯洞天一应关案人等传到里头去审。百姓们进不去,只能大门外巴着,候听结果。虽然可以隔着外一重院子望见堂上大致情形,但听不真过程中的详细情实。荣钦差所以能够受理此案,可能是要表个样子,给别人看的。向他递状鸣冤的案件自不同于一般,尽是难以解决,地方上不予、不便处置办来的,更多牵扯到一些官员,或断案不公,给苦主造成不利,或本身就枉法,虽然可以有选择的进行受理,属于此行的职权范围,但侧重不于此,完全可以不接,或另加安排,推给地方某衙门。受就受理吧,为什么不进行公审,以教很多人近眼看到,近耳听得,证王法之严威,不论高官与庶民皆同一,没有贵贱,没有偏私,惟律条为准而定罪,衙堂之上,什么叫“明镜高悬”呢?有道是官官相护,那个世道,那时朝廷,“天下乌鸦一般黑”,几个清明正直?这个荣钦差也不例外,并且还很龌龊不齿。他由江南西路转江南东路,再转浙西,一道遇那拦轿喊冤或到驿署告状者,不在少数,当然基本上是一些无权无势平头百姓,所谓的“草民”。地方上没有给做主的人,当然寄希望于朝中来员。可是被告几乎一色是各地方上的大小官吏。倘若敞开门来任人口外随便听堂,教自己怎么断?偏着民吧,就得惩办官吏,但是他也清楚,这官场复杂,并非有人比自己官职卑微你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把他怎样。您要知道,凡属当官的,之间或多或少都有裙带关系,下头的与上头的,地方上与朝中的,即便一个芝麻官,也背不住会与哪一位位高权重的朝臣扯上联系。动谁?一旦整不好,得罪了某位更大的人物,自己岂不倒楣?况且说,自己奉旨巡察江南,怕是一辈子只得这一次机会,还不趁此捞上大把?还指望着地方上的官吏给他进“孝敬”呢。哪好治人之罪?但如果你在审理案件过程当中有心为涉事官吏开脱,并非便好把握,听堂者有那明白人。又一旦被告官吏面对一些足以教人信服的证据而理屈词穷,你这位钦差假如还明目张胆袒护着,惹起民愤来怕不好收场,也有辱自家名声。于是乎,在对案子审理当中,不教闲人近而听之。而问案之时,只不多人在场,且多自家人,不是大人便平民口上的“差官老爷”,于是管你苦主有理无理,有证无证,捏个不是打上一顿水火无情棍,迫使你招个诬告罪,或赶逐或下狱。当堂敢提异议?又能提得?反正内情与细枝末节外界不清楚,没看着,即便其中万万个瑕疵,明显的不公正,你拿的出证据来说他误判、错判吗?很难抓住他的错。奈之如何?有质疑,你爱。因此这位荣钦差问案之时也自然、轻松、省事,耍一耍虎威就可以了。而事后,凡被告过、被开脱的官儿冒冷汗之余,不一例外地会奉上一份一定数目的感谢银,也可算是平罪银。这位钦差大人所到路、州、县,除了大小官员私下送的常礼之外,又搂取了这一“外耙”(不因为这个,他才懒得理你告状并为此劳心神呢,有那闲心哪如吃喝玩乐好?之兴趣只瞄在一个“钱”上)。那么一路下来,揣入自家腰包的财富相当可观了。

今日里,侯洞天、燕横和侯捷跨过了倒楣、晦气的门槛,来见这荣钦差,递上了状子,陈说了冤情,告西门让,并献上了颜凤、严佐、何源的供词,扯过两个人证来,求钦差大人为自己做主。试想荣武这样一个奸佞,借体察民情的幌子,却专是游山玩水、收受贿赂和饱享江南美女的温存而来,哪有闲心管你有什么冤又什么屈,谈什么为民伸张正义。苦主证据再多,一手也就扒拉开了。今日一瞅状纸上所告之人却是浙西兵马副钤辖,不由勃然大怒,心说:“几介草民也敢状告帅府大员,胆子不小。”更因为这荣大人与西门让还是亲戚,而且挺近,各自的老婆是堂姊妹,他俩论来当然也算是连襟关系。但为事讲方式方法,这小子有自己一套鬼心眼,初始并未蛮来,而是装模作样问了一下苦主与证人,然往下便不正经了,脸色突变,没有派人去提被告不说,且动起官威,冲证人喝道:“嘟,两个竖子,也来做人证。供词是你们写的?押是你们画的?本钦差来杭之前,对这里主要官吏做过了解,闻西门钤辖为人正直,清誉远播,又怎么会是你们所述之人?西门钤辖是你们的上峰和主人,对你们哪旁不好了,却要串通苦主供他有罪,进行诋毁?还不讲来?”哪有这样问案的,被告尚未来堂对簿,孰是谁非还没落实,反将人证一棒子打成了罪犯。严佐、何源所处环境变了,望风转舵,掂量利害,随之更口,俱叫:“大人,救我们一救,我们根本没招什么供,都是他们几个刁民写好之后硬是将笔塞我们手里,又强把着我们的手,更用刀逼着签了字、画了押。非出我们本意,大人做主。西门钤辖也根本没罪,一班刁民在行诬陷。”“呀,”侯洞天老少三人闻言可气坏了,忍不住给那两个小子每人来个嘴巴。刚带向荣钦差身申辩,可那钦差大人得着理了,更加发起虎威来,冲三人大喝:“大胆刁民,无视法纪,居然敢胁迫他人,而且之中一人还在军中居职,来做伪证,并擅设私堂录供,妄图诬告朝廷命官。又当本钦差的面打人,如是嚣张,此还了得吗?左右,将三个刁民拿下。给他们先吃顿刑杖,再投大狱。”说话同时,把一状二供三张纸撕扯个粉碎,掷在地上,起身甩袖便去。公人上前来拿侯洞天老少三人。那三人岂肯就范,于当时更气炸了肺腑,大叫:“狗官,你可恶至极。官官相护,不拿坏人却反捉冤者,理上不公。”燕横叫道:“反了吧。那狗官,你不要走,我先宰了你。”奋拳脚,击翻了两个近身的公人,于一人之肋下拔刀一口。而后腾身而起,如箭一般弹射出去,身体成半俯冲势,同时将刀直刺向前。那荣钦差名字里带一个“武”字,可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柿。尚未转去,闻人呼自己受死,甩头看,“啊,”突发情景惊得这厮如泥塑,动弹不得,不知反应。两名贴身护卫也不及来行遮拦,其实也挡不了,燕横已然到了,把荣武一刀刺穿了身体。继接平空变势,腿荡起,身子一躬似张弓,两脚向前蹬出,蹬倒了死尸。自己身子后弹,一个后空大翻转,双足沾地,动作干净利落漂亮。

钦差被刺,公人乱嚷,院里大乱。侯洞天老少三人,(均夺有利刃)边与公人战斗,边夺路而走,不知杀了多少人。钦差大人的卫队也不是人人吃素,遭之围困不是好脱身。耗很长时候,终于突出路院大门,转到街上。但见迎面却飞来了冤家对头西门让,之身后随来了大批官兵。转身向这边,不知哪一衙门的差役赶到。皆是闻急报而来捉拿凶犯。老少仨人一见,暗道:“不好。”侯洞天大叫:“上房越墙。”飞身起,跳到路院对过的高墙上,顺墙而奔,再侧折头蹿房越脊来走。西门让大叫:“快快追。”兵将四处追赶。西门让也纵身上墙,施展跑房脊、凌云燕的轻功,瞅定侯洞天那三个人的后影紧追不舍。侯洞天见西门让追得急紧,摆脱他不掉,又见只他一人来赶,遂对两个后生道:“取了他,最好活的。”仨人返身掉头。侯氏父子各甩手打出秘藏的斤镖(江湖人惯于此,精于此,藏得隐蔽,有镖,有匕首,入衙署检查身体时未被搜出。备此一手,以应不测。当然取来也不能费事),一只打咽喉,一只射前心。那西门让急忙来个“铁板桥”的功夫,将身一仰,所来两只镖打空了。他刚直起身,那三人已纵到跟前,三口单刀来裹。西门让忙将两口宝剑来斗。这四个人在不知哪一大户人家的一排高房顶上两面坡一道脊上杀个凶。没打多少合,西门钤辖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一则身单力孤,而三个对手本领又都不弱,单挑出一个来与之较量,他也未必便就轻松擒得。二则前两天腿、背受过伤,哪能那么快就好,一使力气,伤创处破裂作痛,累及整体,影响到了施展与发挥,先减三分威。但这西门让狼性凶残,不是轻易认输与却阵的人,打到这份上犹强作老虎,拼上浑身力气和解数,咬牙应对,奋飞两口宝剑。尽可能持久一些,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而那爷仨如何不知此,战则速决,更是频频发攻,招招见狠,刀刀迅猛,并终得胜果。功夫使到,便有回报。侯洞天一刀背击在西门让后背,力重而将这位副钤辖大人枭仆在瓦上。三条好汉将仇家生擒活拿,用腰带子捆了个结实,扯头巾塞堵其嘴。燕横扛他上肩,侯氏父子左右相护,飞奔而走,钻回了住处。官兵在兵马都监黄敢、团练使李钜的率领下,合知州衙门的差役、巡检司捕盗捉贼的公人,城中满处里搜拿凶犯。可是杭州城那么大,你哪儿找去?搜也白费事。侯洞天等三人把藏身处里外门都锁了,假作没人。白天猫在侯洞天多日前就秘密挖好的地道内,不但有入口,且还有出口,挺长。想觅到他们,除非你掘地三尺。有人问,他们有马匹的,怎么办?放出去不管,它们却会自己识路回来,反可能引起官家生疑而被引了来。宰杀,不忍心,也不便处理尸体。难不成一起藏地道内?那不可能,不现实。居所地方有限,本就容不下,平常是将马匹寄存他人那边。侯洞天在杭州城也呆了近二十年,难道没交下几个可靠朋友?另一地道口便在那家里面,吃喝有人秘密送,不必犯愁。住宅虽遭官兵破门搜过一回,但他们一无所获,再也没回。

逮住了仇家,侯捷道他爹:“西门让这个恶贼也有今日,为人之囚。既然落到咱手,早杀之算了,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侯洞天道:“先莫急着杀他,留他暂时多活几天。官司虽打不成了,但他仍还另有大用场呢。好生看住了,谅他也跑不了。”燕横问:“不知暂留西门让性命有何大用?请叔父见教。”侯捷也不解问道:“是呀?”侯洞天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欠周虑。你们在九华山做的事忘了?只图一时痛快,把东方奎打死了,没能留下个活证。这现在也如此,还想不想为总镖头洗个清白,澄清所谓‘生辰纲’的事实真相?留西门让活着,便是为个口证,江湖人面前迫他认罪,那一切事道清楚。这个月的十八日,距今天还有十多天,在临安县的青龙镇将有一出大戏上演,便是个机会。”侯捷问道:“爹,您说说,怎样一出大戏?”侯洞天道:“你们听我讲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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