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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清的主战派(4)

嘉庆八年,他组织乡勇,随凤凰厅同知傅鼐镇压苗民起义,立有军功被提拔为守备,后来历任都司、参将、副将。鸦片战争开始这一年,他以63岁高龄刚刚升任处州镇总兵。可以说郑国鸿是名将之乡出产的名将,他还有一项特长,他是清朝官员当中,极少数精于海防的将领。

定海失守时,乌尔恭额点名将他召到镇海,负责防务。

第三位总兵,是寿春镇总兵王锡朋。

与上述两位将领不同,王锡朋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他是嘉庆朝的武举人,曾经追随杨遇春征伐新疆,平定了张格尔的叛乱。后来又参与镇压瑶民起义,勇不可当,被道光皇帝亲封为“锐勇巴图鲁”。

他不属于浙江管辖,但他麾下的寿春兵,是当时有名的劲旅。伊里布成为钦差大臣时,特意从安徽将他调到镇海,就是想凭借他手中的寿春兵,打开抗英的局面。

定海的土城

1841年9月5日,璞鼎查带着英军离开厦门,前往定海。由于风向问题,英军没能一起到达定海。

9月16日,弗莱吉森号跑到了镇海旗头一带的盛岙和双岙。9月17日,复仇神号闯入了象山的石清港。9月18日,大量的英国军舰抵达了穿鼻山岛。9月21日,海军司令巴加到达。9月25日,陆军司令郭富抵达。

在最初的十天时间里,英军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乱飞乱撞,他们是想直接进攻浙江镇海,但是由于风暴来临,最终只好放弃,将定海作为首攻的目标。

9月26日,英军基本集结完毕,共计军舰七艘、轮船四艘、运输船十九艘,陆军两千一百人,海军二千八百多人,总兵力约有五千。

海军司令巴加和陆军司令郭富,分别乘坐复仇神号和费莱吉森号轮船,亲自执行侦察任务,他们想看看定海的防御设施。所以轮船先是从道头港西水道开始,详细侦察了晓峰岭、竹山、青垒山一带的防御设施,甚至还侦察了大五奎山和小五奎山。

果然,镇守在港口的葛云飞,由于不理解英军的意图,以为英军已经开始进攻,于是开炮轰击英军轮船。由于英军轮船行驶在射程之外,所以没有损伤。

葛云飞随即向镇海求援,同时亲自驻守土城,让驻守县内的王锡朋驻守晓峰岭,让郑国鸿驻守竹山。裕谦收到葛云飞的求援后,觉得定海的守军要多于镇海,所以没有发兵。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走了琦善的老路,没有增援定海。当然他也是有理由的,因为英军此时驻守在黄牛礁一带,恰巧位于镇海和定海之间,两座军事重镇同时遇敌,很难说哪边更需要增援。

9月27日,英军原本要派复仇神号去镇海侦察情况,因为暴雨天气,最终没有成行。

也因为镇海的情况没有探查明白,所以璞鼎查决定先攻定海。他的作战计划还是老办法,用海军正面轰击,再派陆军兵分两路,登陆后分别攻击晓峰岭和竹山。直到攻取东岳山后,突破清军的防守,占领县城。

9月28日,英军发现东岳山的炮城,以及晓峰岭上正在赶建新的炮台,英军认为这些设施会阻碍登陆计划,于是璞鼎查当即立断,决定派摩底士底号和哥伦拜恩号去炮击晓峰岭。

为了彻底摧毁晓峰岭的新炮台,复仇神号载着50名士兵登陆,想近距离地摧毁这座新炮台。英军这五十名士兵登陆之后才发现,晓峰岭上并不是什么新炮台,只是一座类似炮台的模型。这50名士兵在侦察了土城的防御之后,又匆匆忙忙的返回了战舰。

由于当天有暴风雨,舰队无法靠近海岸线,所以除了轮船侦察之外,英军没有发动进攻。

9月29日,英军在大五奎山岛上登陆,并在大五奎山岛上设置了野战炮兵基地。与虎门外的下横档岛相同,英军将68磅重炮和两门24磅野战炮分别设置完成,只等一声命令,就可以从大五奎山岛轰击定海。

这所有的一切,葛云飞看在眼里,他十分明白英军的意图,紧急命令清军轰击大五奎山岛。无奈距离太远,清军的射击只能在海上溅起“欢乐的笑花”,英军的所有动作没有受到任何威胁。

9月30日,由于舟山群岛附近暗礁太多(当年旗舰麦尔威厘号就曾在定海触礁),英军的巨舰只能由轮船拖运入港,所以当天英军都忙着拖运军舰。威厘士厘号被轮船西索斯梯斯号拖运入港时,曾向东岳山炮城开炮。之后,英舰哥伦拜恩号、巡洋号也一同向东岳山炮台开炮。

这只是英军的一个试探行为,或者是测试射程,或者只是偶然施放,总之在这五天时间里,出于对暴风雨天气的考虑,英军没有采取任何进攻。清军由于不理解英军的意图,或者只是为了粉饰,将这五天描述成了惨烈的战斗。

真正的战斗只有一天,1841年10月1日,英军完成了侦察,架设了野战炮兵基地,天气也放晴了,鸦片战争最悲惨的一战开始了。

这一天早晨,大五奎山岛上的炮兵阵地开始轰击东岳山震远炮城,英军的军舰顺势开到了震远炮城的正面,也开始用数百门大炮轮番轰炸震远炮城,葛云飞率部开炮还击。

葛云飞其实并没有想到,英军会采取正面直击的做法,他原本以为英军会绕道从后方攻击。由于清军的大炮不能转向,他一直担心震远炮城的侧后方,万一英军从侧面攻击的话,震远炮城就没有还手能力了。

可英军就是出现在震远炮城的正面,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把这座“土牛”当一回事,他们十分瞧不起清军的大炮。事实上从一开始,清军就被完全压制在英舰的炮火之下,没有还手的能力。

在双方大炮相互轰击的同时,英军的左纵队在晓峰岭的西侧登陆,第一批登陆的英军第55团直接向晓峰岭方向前进,在这里他们将碰上大清劲旅——王锡朋的寿春兵。

在国内的著作上,我们看到王锡朋左突右杀,奋不顾身,短兵相接,身先士卒,最终英军在汉奸的引导下,炸掉了王锡朋的一条腿,最后王锡朋英勇殉国。

但在其他资料当中,晓峰岭上清军的火绳枪和抬枪,曾经把整个晓峰岭映的像喷火一样,当英军冲近时,这里的守军却开始争相逃跑。当然,王锡朋阵亡了,他并没有等到与洋人近身肉搏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英军第二批登陆的第18团,随即向竹山方向发起进攻。竹山阵地被英国军舰长时间的轰炸,军心已经动摇,但在郑国鸿的带领之下,坚持抵抗,最后当郑国鸿战死,守军这才溃败。

英军第18团占领竹山后,沿着土城向东行动,开始向震远炮城进攻。整个震远炮城在英军巨舰的轰炸之下,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只是因为葛云飞的力战不屈,这才强自支撑。当第18团攻进土城内部之后,葛云飞战死,守军也终于溃败了。

原本英军在土城的西侧还有第二纵队,由于负责运送士兵的复仇神号搁浅,所以第二纵队的登陆时间较晚,已经错过了主要作战时间。当第二纵队登陆后,第18团已经将震远炮城清理完毕。

攻占晓峰岭的第55团,后续登陆的马德拉斯炮兵,在晓峰岭上架设了轻型炮兵基地,开始轰击定海县城。第55团随后沿着山冷,扑向了县城的西门。与第一次定海失陷相同,县城守军相继溃逃,第55团和第18团整军开进了定海县城。

整个定海的战斗持续了大约5个小时,英军战死两人,受伤27人,还有一人后来伤重不治。定海的三位总兵,全部英勇殉国,他们没有退一步,也没能前进一步。定海失守了,三位总兵连一步都没有退,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战死在沙场上,这对裕谦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当定海义勇徐保将葛云飞和郑国鸿的棺椁送到镇海时(王锡朋的尸身在四个月后才找到),裕谦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整个定海除了三位总兵,还有很多军官死在战场上,士兵伤亡无算。

士气非常之高,伤亡非常之重,裕谦很难解释眼前的现状,在他的脑海里,只有斗志不坚定才有可能战败,士气空前高涨的清军,怎么会败得如此之惨。

徐保告诉裕谦,当他夜里到竹山寻找葛云飞的尸体时,发现葛云飞靠在崖石下,脸只剩下了半爿,怒目圆睁,两只手还紧握着战刀。

裕谦对这一切有些怀疑,他干了一件傻事,他命人打开了葛云飞的棺椁,他要亲眼看看三位总兵是不是真的英勇就义,是不是真的战死在疆场上。

呈现在他眼前的事实,让他无话可说。葛云飞遍体鳞伤,几乎是体无完肤。这位在他的眼里斗志不坚的总兵,用生命捍卫了自己的尊严。

突如其来的失败让裕谦有些懵,定海失守了,三位总兵英勇就义,死在空前高涨的士气当中,而且是在自己的统驭之下,战死在疆场。

直到此刻,英军的战舰已经游弋在他的面前时,他才猛然发现,镇海的防御似乎并没有那么完备。

裕谦之死

镇海位于杭州湾南侧,是甬江的出海口,与定海隔海相望,从海防的意义上来讲,这里是宁波的门户,更是浙江的前哨。一旦镇海有失,整个浙江,乃至整个长江出海口,都将受到严重的威胁,其情况有些类似于广州之外的虎门。

镇海位于甬江的西北岸,甬江在清代被称为大峡江,原因是这条江水入海的地方是一个大峡谷。甬江西岸是著名的招宝山,山上有明代建设的威远炮城,东侧是金鸡山,两山之间夹着甬江,江面宽约一公里。

镇海虽然很紧要,也是海防重镇,但无论是伊里布还是裕谦,都不够重视这里的防守,原因很简单,甬江在清代江水浑浊,全是淤泥,稍稍大一点的船只,都无法通过。不光是甬江,整个镇海的海岸线,全部被淤泥包围,宽度约有三公里,在淤泥当中到处是暗礁,根本无法航行。

所以当裕谦到了镇海之外,会突然感叹,这里是天然的天堑,英军巨舰不畏风浪,却怕暗礁,根本无法逾越镇江。如果英军以小型舰艇强攻镇海,小船无法安设大炮,我军又怕他什么?一旦英军登陆的话,那么我军只剩下砍瓜切菜一件事可以做了。

为此,裕谦特意上奏道光皇帝,请皇帝下旨,让各地测量水位,不用张皇失措,只要甄别主要次要,就可以拒敌于千里之外了。

裕谦甚至一厢情愿地以为,前次义律不敢攻打镇海,就是怕了这里的淤泥,怕英军有来无回。

真正重视镇海防守的另有其人,这人就是浙江巡抚刘韵珂。作为浙江巡抚,他的主要工作是军备物资,不过刘韵珂是道光朝官员中最聪明的一位,他很早就注意到镇江的重要性,早在伊里布当钦差时,他就赶来镇海,鼓动伊里布修建防御工事,到了裕谦时,他又一次跑来,要求裕谦添设大炮。

裕谦没有当回事,刘韵珂就自己干,他还拉上了被派来参与防守的林则徐。两人在镇海大搞军备建设,尽力防患于未然。英军抵达后,镇海的防守虽然不如厦门,但也粗具规模,再加上林则徐有广州备战的经验,所以镇海的防御能力倒也不算太差。

按照林则徐的思路,镇海最主要的防守地区还是甬江口,好在这里江面较窄,两边又尽是山地,所以完全可以形成交叉火力。

林则徐首先扩大了招宝山上的威远炮城,由于山体过高,为了弥补火力缺陷,林则徐和刘韵珂又在招宝山的西角、南角各设了一座沙袋炮台,在背靠县城北墙的勾金塘建立了一座炮台,这个地区由浙江提督余步云亲自把守。

其次是金鸡山,刘、林二人在山脚的北侧建了一座石筑炮台,在东北方向建了一座土堡,又在山上建立军营。这里的防守,由江苏狼山镇总兵谢朝恩负责把守。

在镇海县城,刘、林二人更是不遗余力,沿着北城墙密密麻麻地设置了众多大炮,又安设了很多沙袋,用来抵御英军的大炮。刘韵珂认为,英军的炮弹打在沙包上,飞测的就是沙子,而不是弹片了,此处由裕谦直接镇守。

刘、林二人还在甬江中塞满了巨石,使河道变得更窄,这样英军驶入时,掉头就更不可能了。同时在港内设置了30只火船,20艘快船,60艘渔船,以备策应。万一英军攻入内河,这些火船就可以派上用场。林则徐认为,在这一公里宽的河道上,英军不太可能驶入。万一真要驶入了,这些火船就可以实施火攻。即使这样,林则徐还是不放心,他还派人在河道里钉上暗桩,暗藏在水面之下,这样英军航行时不会发觉,等他们突然发现水底暗柱,被拦截在江面上的时候,就是两岸炮火痛剿之时。甬江河道的防御,由衢州镇总兵李廷扬负责。

最重要的,林则徐吸取了广州之战的经验,在整个镇海配置的157门大炮当中,有67门是铜炮,相比铁炮,铜炮即准又远,隐隐可以与英军的大炮相对抗。

厦门失守后,道光皇帝下旨,要求各地严防英军登陆,于是裕谦又派人在金鸡山和招宝山四周挖了很多暗沟,设置了不少铁蒺藜,如此一来,英军即使想冲锋,也有所不能了。

整个镇海的防守,宛似一个缩小版的虎门,又像是奕山广州反攻时的翻版。只是满怀信心的人,由林则徐换成了裕谦,而对防守没有信心的人,由琦善换成了林则徐。

可惜林则徐没有等到英军到来就被调走了,不然他又将再一次亲眼目睹,自己设置的这些防御设施被英军无情地摧毁。

当然有一点镇海跟广州是不同的,那就是士气。在裕谦强硬作风的带动之下,镇海士兵早就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临战前,裕谦带领所有将官,一起在神像前宣誓:

今日之战,有死无生,我裕谦家族四代英烈,从没退守过一步。今日受命讨伐英军,必当竭尽全力,所有文武官员,敢接受洋人一纸者,明正典刑,死后被万世唾弃。

10月9日,璞鼎查安排好定海的事情后,带领约4500名英军在黄牛礁集结,英军真的来了。

与定海之战相同,海军司令巴加和陆军司令郭富,亲自侦察了镇海的防御。他们认为,镇海一带淤泥较多,大型战舰不容易靠近,所以这一次的战斗以登陆战为主,海军主要负责压制清军的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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