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鸟被瞎逛的老鼠偷吃,巢里只剩下随风摇曳的小羽毛,这是对小耗子当年偷袭技校女生宿舍的控诉,也是小羽毛的自嘲,绰号伴随七年,跟着小耗子也混了七年,很多朋友不知道真名,只知道她成了老鼠身上的毛,黏得小耗子多次认真反省当初的轻率行为,有一次跟卓燃喝到半酣,居然痛哭流涕,说就偷这么一次嘴,嘴就被羽毛塞上了,一生性福就这样给葬送了,看男同事在外面春风得意,连死的心都有。
应该说小羽毛是宽容的,听他讲醉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换件吊带裙坐他身边搂着安慰,柔来蜜去,卓燃变成台灯,眼看着干那苟且之事,恨不得把他捆上塞进马桶,接替干完剩下的工作,实在看不下,骂骂咧咧的回屋自闭,惊异的是竟对小羽毛多了两分好感,对她玲珑身体多了几分猜想。
自那一刻起,小羽毛对卓燃也有了亲近感,自跟小耗子,第一次对另一位异性产生电流,因他偷瞄身体时露出的羞涩实在迷人,觉得是世上最干净的男人眼神,她知道这男人的任何器官都与自己没关系,她的办法是毫无察觉的多接触,说话斗嘴讲段子,只要小耗子出差,保险丝断得比任何时候都勤,有时一天断三次,因为她把家里的插头全插上,早晨用电炉,不是为了煮鸡蛋,跟小耗子通宵热聊后意犹未尽,内心燥热难受,幻想他不顾一切地对自己动粗,甚至不惜跟随他到卫生间门口,可偏偏羞涩架不出欲火,回到屋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她对方妍许诺的羽绒服不屑一顾,只对一起逛有兴趣,一路上又把方妍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骚遍省城,连对屋的羞涩都不放过,说什么也得搅黄了,她如得逞,无异于终生难忘的莫大羞辱,唯独佩服方妍脸皮厚,厚到城墙都不敢显身,尽管小羽毛仍然坚信能跟小耗子一条胡同走到底。
到春晖路商业街逛过几家用品店和女装店,小羽毛终于相信卓燃恋爱了,不管问什么,都是女人角度,全套床上用品浅绿卡通,素气且活泼,羽绒服买三件,接着是休闲服,男女各一套,平时闷得像只葫芦,居然要玩情侣装,小羽毛眼里直蹦嫉妒金星,才发现卓燃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羞涩,对女人的喜好了解透彻,每一样东西都直透女人内心,而小耗子是千方百计的要把自己变成地摊摊主,连蒙带骗,被他忽悠整整七年。
“哎,买够了吗?”小羽毛见他又往女装店钻,实在忍无可忍。
“逛街不是你们强项吗?”他边翻看边说。
“给我买的,老娘陪你逛到明天早晨,哪一件跟我有关?除了恨。”小羽毛奇怪方妍居然能忍受。
“你只要掏钱,每一件东西都跟你有关。”他拎起一件紫罗兰红色羽绒服,把它贴方妍身前,摇摇头,又拉过小羽毛,又摇摇头。
“先生,这是最新款的,颜色很漂亮。”年轻的高个女店员介绍。
“是颜色都漂亮,关键看配什么颜色。”省城女人以皮肤好而闻名,他觉得徒有虚名。
“里面配素净的毛衣都可以的。”店员经验丰富,对他这样的顾客不能说太多。
“我是指皮肤。”他把衣服放店员胸前。
“明白了,她皮肤好,穿什么都好看的。”店员奇怪两个女人跟着他干嘛。
“你多高?”他问。
“166。”店员挺直身板。
“能帮我试一下吗?”他小声问。
“没问题。”店员接过衣服。
“她比你还高三公分,怕买小了。”他觉得给燕喃买的衣服都素,换一件艳的,说不定也出彩。
“那你女朋友可够高的。”店员拉开拉链,又瞟她们。
“我173,觉得她比我高。”他旁若无人似的闲聊。
“女人显个。”店员穿好,原地转动,“行吗?”
“艳点,她应该喜欢,最低价?”他脑海浮现燕喃穿着它时的画面,足有十余幅。
“新款,不打折的。”店员说。
“你打折,我也买一件。”小羽毛冷不丁地说,“不过我没人家高。”
“九折,不能低了。”店员很坚决。
“我也要一件。”闷声不响的方妍开口。
“你们买可以,买其它颜色的。”他不得不提醒。
“用你来管?三件,八折,卖不卖?”方妍把他扯一边。
店员跟经理交换眼色:“好吧,为了人气。”
“小羽毛,你选吧,我帮你出三百。”方妍翻看领口规格,拎起一件紫罗兰红色,“皮肤没人家好,老子偏要穿。”
“方姐,谢谢你,我自己买。”小羽毛不是嫌三百少,是别扭,心想监督他,只会监守自盗,三百元给自己拴个活套,不值。
“我不食言,你接受,就小姐妹,不接受,就陌生人。”方妍把衣服递给店员,“装袋。”
“哎,别跟着扯淡,好不好?你俩一人一件这样的,她怎么穿?”他朝店员无奈的摇头。
“姓卓的,你今天消遣我,那好,我认,从现在起,你不管买什么衣服,我都买一件同样的,哪天碰上她,我口无遮拦,说你给我们一起买的,你要一王两二,你当土豪,我认可,我看是她撤退,还是我求饶,忍耐是有限度的,看你的报复有没有限度。”方妍脸含冰霜。
“老子明天再来买。”他对店员说,“不是成心给你找麻烦。”
“我再放调姿态,她那一件,我也出钱,就当一次贱人,扔你床上,可以不要,扔垃圾箱,一把火烧了,都行,正好你有个燃字,反正现在是冬天。”方妍拉扯小羽毛,“选。”
“真不该跟你们出来,我成了无辜的绊脚石。”小羽毛向他递个眼色,“卓哥,我们可是女人,你别太任性,颜色一样怎么啦?碰巧了,再说,她们也碰不上面。”
“说得轻巧,一件衣服,能惹出三个段子,小耗子不疑神疑鬼,我是你生的。”他觉得她们不可理喻。
“脑袋被门挤了吧?她来,我都走了,我回来,她还在?不管是何方仙女,也得回她的乐土,再说你还准备搬家,别因为一种颜色寒了两个女人的心。”小羽毛只想把眼前事揭过去,发誓不再掺和。
“要搬哪?”方妍冲他喊。
他对她“嘘”一声,认为小羽毛有道理,摸出钱包:“开票。”琢磨如何摆脱她们。
04年最后一天的10:35分,站台上的卓燃带好帽子,背对风点香烟,望着延伸的铁轨和匝道,思绪翻腾,那条爬上高原的铁路原本冷冰冰的,却能把一个瞬间凝固成爱情并捎带过来,除了满怀欣喜,还有对未来的惴惴不安。
他自诩不是自怨自艾的人,随着年龄悠闲的往上跳,收入始终稳定在月均五、六千,对背井离乡的人来讲,不高不低,刚够谈恋爱与自食其力,情人节送玫瑰,浸染男人奋斗的血迹,不敢每月都来一回胆战心惊,平安夜是老外的春节,找张没有洁白台布和小花瓶的小圆桌坐坐,是为了应景,回到床上摸爬滚打才是正题,能省下钱买衣服,随着房价噌噌上涨,婚姻越来越像个无底洞,没家人支持与帮衬,他跟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只能对婚姻望而生畏,发现房价与网络相互勾结,成为婚前行为泛滥的罪魁祸首。
恋爱费用是能调节的,就像给她买十二件季节服,选择购买时机,能省一大笔,这次小蜜月费用也能调节,床仍然是主要风景线,省门票、车费、食宿和精力,不多不少的收入,谈恋爱有余,想轰轰烈烈不足,一旦触及婚姻,更感力不从心,婚姻费用很难调节,房子、装潢和日常用品,是给婚姻这个芭比娃娃配的第一条裙子,省着花,每个铜板都逃不脱,特别孩子出生,可丁可卯的,标准是参照一切可以参照的他人行为,参来照去,婚姻开始发霉,不变得俗不可耐,绝不罢休,生硬地把感情逼入死角,连条奢华的上吊绳子都买不起,只能任由婚姻自生自灭。
他喜欢女儿,很想跟燕喃要个孩子,没孩子,婚姻会失去意义,可现实只为两个成年人留下照顾好自己的空间,不成为家里累赘,已阿弥陀佛,方妍爸爸是公务员,妈妈是会计师,家庭条件不错,与她结婚,暂不提那些情感污点,只能依靠她家来配置婚姻硬件,对他来说,这比接受她本人还困难,那样的婚姻将更加暗无天日。
想不通房价为何如此****,非得让房市变成广寒宫,广阔且又寒冷,使众多兢兢业业的年轻人没能力支付婚姻的起码开销,以至于整代人只能仰望,在发僵的脖子后面贴上颓废,不颓废难为情,想购房更滑稽,身心愈来愈不健康的同时,意味着失去节俭等美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垮掉,有人说当下是专为成功人士配置的,他们能超过百分之十吗?即便达到,仍有百分之九十的人依靠着家里的婚姻救济款,父母更不易,工作几十年,抠出点积蓄,一晚上就被全部掠夺,也许高房价的最终目的是把有些人驱逐出市场,那干嘛盖那么多?让百分之十的人每天换一套住房,每天享那乔迁之喜。
外界困扰是无法控制的,身体、情感、习惯、情绪和钱包可控,燕喃改乘火车是对的,展现出过日子的决心,在路上多颠簸一天,能节约好几百,转念又想,真要用金钱来衡量少聚一天的损失,就不值了,她能来,愿意每天多花一千,宁可推迟十二件季节服的交货期限,毕竟是足以自我安慰的小蜜月。
看着旁边站台那列火车渐渐腾空,想起燕喃第一次接自己,与在网吧相遇成了经典回忆,如果人生的重要时刻能用照片展示,无疑这是两幅愿意用生命来保护的片段,人生中途,终于有了欲毕生珍藏的难忘时刻。